她趴在他怀里,还是因为听出了他声音里的不安而默默红了眼眶,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偷偷把脸埋进他的怀中。
“……想接的,”她抓着他的衣服,拧了拧小声地说,“在厕所,没拿稳,手机屏幕摔下来摔得稀碎,全是玻璃渣,我怕扎着手。”
他伸手摸了下她的口袋,拿手机出来看了眼,确实是整个屏幕都是蜘蛛网似的小玻璃碎渣子,也不知道怎么能弄成这样。
怕这玻璃渣掉她口袋她自己不知道以后瞎掏,真的扎着手,顾西决顺手把她的手机放自己的口袋里,想了想还是很气:“手机坏了不知道拿谢辛晨的手机跟我说声,老子还以为怎么了,训练一半顶着教练祖坟都要刨了我的问候一路跑过来?”
提到“谢辛晨”三个字,她僵硬了下。
……但是并不明显。
迟钝地“哦”了声,她说:“忘记了。”
顾西决沉默了下,稍微放开她,又看了看她身后空无一人的玄关和客厅:“你怎么就出来了,不是给谢辛晨紧急补课?他人呢?”
他一边说着,往后退了退,看她从自己怀里脱离,转身关上身后的大门,门“呯”地关上,她后退一步。
顾西决见她站在那没动,等得有点不耐烦了伸手拉她的手腕,却在碰到她的一瞬间感觉到她原本柔软的眼角微微眯起。
她不着痕迹的地躲开了他的手。
他皱眉:“怎么了?”
“什么?”她转头,“没事。”
一边说着,又主动靠过来抱住了他的手臂,像是条没骨头的懒蛇。
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他停顿片刻,在她被他看得毛骨悚然时他这才不急不慢地挪开了视线。
顾西决平视前方:“我问你谢辛晨不补课了,这就好了?才一个多小时,他是哪门子文曲星下凡?”
他语气认真,还有点酸。
姜鹤原本还有点垂头丧气,没什么精神。
听他这语气愣是被他逗得嗤笑了下,她抬手摸摸他的脸:“不是,谢辛晨好像有点想放弃治疗,而且我们也不知道老师到底会再出一张卷子让他重考还是单纯盘问,现在想要把上个学期全部科目的东西补回来也太难了……”
她解释了一大堆,顾西决想了想,好像也是,于是“哦”了声,偏头看了她一眼。
感觉到他看过来,姜鹤回望他:“怎么了?”
他看着她眼里还没褪去的淡淡红色,停顿了下。
下晗线微紧,过了一会儿才说:“没事。”
离开谢辛晨家里,姜鹤拉着顾西决往外走,准备送他回体育馆,自己再去修手机。
两人相安无事地一路走到东桐街。
顾西决不说话,姜鹤也显得有点沉默。
原本她也有点觉得这样反常会不会不太好,但是很快她又想,毕竟谢辛晨还算他们的朋友(至少表面看上去是这样),朋友出事,心情低落很正常。
于是她就懒洋洋地懒得说话,心不在焉地看着路边每一个路过的人,顺便以每隔三十秒一次的频率偷瞥他的侧脸。
直到走到月夜酒吧门口。
当姜鹤第三十七次偷瞄顾西决,后者直接转过脸,面无表情地问她:“看够没?”
“……”姜鹤有点傻眼。
过了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说:“看一下怎么了?”
……是没怎么。
顾西决没搭理她,他拉着她,直接闪进了某个岔道口的巷子……这种冬天巷子里也野猫都没有,安静的可怕。
他把她按墙上,让她站稳。
自己立在她面前,眉目淡然。开口就是王炸:“袖子捞起来,手腕我看看。”
姜鹤沉默三秒,然后转身想溜。
被他眼疾手快地扳住肩膀轻松摁回了墙上,她背后不怎么温柔地撞在墙上,但是冬天穿得厚,也不太疼。
或者说是她太紧张了,根本顾不上背后疼不疼。
“看什么手腕我又不疼又不痒的穿那么多层又那么冷你让我把袖子捞起来干什么……”
顾西决掀起眼皮子懒洋洋地撩了她一眼,懒得跟她解释她根本不合适撒谎,陪着她一路装疯卖傻地走出这么远已经是他几乎要戳瞎自己的眼睛的极限程度……
原本是想无论什么事,她不想说,就不逼她。
可是偏偏她一路像是做了贼,每一次偷窥都像是点了一把火,在一点点烧他的耐心。
“姜鹤,别动。”他声音冷然。
为了防止她再跑,他不得不伸手拦腰拦着她,将她固定在自己的胸膛和冰冷的墙壁之间。
大手从她的肩膀往下滑,姜鹤被他掐得又疼又痒。
哪怕是被警告过,还是想要甩开他逃跑,一抬头对视上他那双黑沉沉的眼……她哆嗦了下,不得不说被他打屁股还是打出了阴影,光是被他这么阴森森地看一眼,她的屁股就开始条件反射地疼。
少年的手最终滑到了她的手腕上。
稍微用力了些,她“嘶”了声皱起眉,整个人往后躲了躲,顾西决立刻松开她的手腕,往上捏住她的手肘,强行把她的手抬起来。
羽绒服轻盈又宽容,随便往后一拉,就可以看见她里面穿的白色衬衫衣袖扣子被悄悄解开了,手腕一圈是触目惊心的淤青。
那一秒谁都没说话。
但是姜鹤就是觉得,头顶上阴沉沉的天空,夹杂着狂风暴雪坍塌了下来。
于是山崩地裂。
有陨石坠落。
炸裂开。
巷子里连雪落的声音都变得如此清晰,所以他压抑着暴怒的呼吸也让人忍不住想要颤抖。
顾西决放开她,面色铁青地转身往回走。
靠在墙上的姜鹤愣了下,只感觉到原本压迫在她周身的威压抽走……她眨了眨眼,随机反应过来,如受惊的蚂蚱似的跳了起来跟着冲出去,趁着少年没跑远,百米冲刺冲出去一把抱住他的腰!
“没事!没事!真的没事!”她只感觉到双手抱着他的腰如此有力,几下挣扎差点把她摔到路边的马路牙子边,她不得不整个人往下坐才能勉强拖住他。
“顾西决!我没事!”她近乎于尖叫。
他挣了两下,就凭她这点小猫两三下的力气,原本是可以轻易挣开的。
然而第一低头,他就看见她还没来得及放回来的袖子撸在半个手臂的位置,露出一截手腕白的晃眼,唯独手腕上那一圈泛着青的红色指印……
顾西决觉得自己心里“噌”地一把火烧了起来!
他伸手扣住她的两边手从他腰间拉开,然后直接在她怀抱里转了个圈,他垂头望着她,眼中仿佛有三尺寒冰,暴风将至的冰冷。
“他碰你了?”他声音冷的像扎了针。
姜鹤哆嗦了下,顾西决扫了她一眼,面部肌肉崩了崩,显然是耐心已经被烧到了极限,脚下一动又要转身……前者这才猛然回神跳起来抱住他的手臂:“没有!没有!没有!”
今天她算是知道了什么叫“重要的话说三遍”,这话绝对是有科学根据的。
姜鹤蹿起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来的勇气,绕到他的正面去强行挤进他的怀里,两人跌跌撞撞地撞到了路边的路灯柱子,发出“哐”地一声好大声响。
路灯顶上的积雪掉下来,落了两人一头一身,她却来不及拍,被冻得瑟瑟发抖,却还是坚持用双手抱着他的腰,下巴尖盯着他的胸膛。
他抬头望着他:“顾西决,你冷静点听我说,我真的没事……”
她的声音止于他粗糙温热的拇指腹压上她的眼角。
他垂目盯着她,漆黑的瞳眸之中黑沉深邃至望不透低。
“姜鹤,”他声音又轻又缓,带着一丝丝后怕带来的暗哑,“跟你说了无数遍,下次想撒谎,先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不是那块料。”
他指腹在她泛红的眼睑揉了揉,指尖的力道逐渐加大,直到看见那双晶莹透彻的眼眸里仿佛是冰雪消融……
透出水意。
她吸了吸泛红的鼻尖,踮起脚,靠在他的身上主动去找他的唇,整个人抖得像个筛子,她的动作有点凌乱,跟小时候没睁眼时闭着眼乱找食盆的金元宝一样乱七八糟……
他一把揽住她结结实实地贴在一起,她的唇终于贴上他的。
“谢 谢辛晨说他喜欢我,操,什么时候的事,我一点都不知道……”她一边咬他的唇角,一边含含糊地说,声音里头终于带上了那种魂归躯体后的诧异和震惊。
“我都快惊呆了。”她呆头呆脑地补充。
顾西决大发慈悲地没有抓着她往外飚脏话教育她。
只是低低地从嗓眼深处应了声:“他比我早点。”
嗓音里带着一丝不知道是自嘲还是向着谁去的讥讽,食指弯曲勾着她的下巴,他俯身回吻她,另外只大手像是哄夜里啼哭的婴儿似的缓而轻地拍她的背。
唇舌交替尖,她鼻息都是他熟悉的气息。
叫人安心。
她的手逐渐从他腰上挪开,顺势攀上他的颈脖,感觉到他带着温暖的唇瓣从她唇上挪开,落在她鼻尖,面颊,如夏天太阳天里落下的雨点。
有温度。
他伸手拉过她的手腕,在淤青上面嗅了嗅,那像是等着划地盘的狼犬似的下意识动作让她整个人畏缩了下……
他微微眯起眼,抓着她的手腕贴在唇边,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他碰你哪了?”
嗓音温和了一些,只是还是隐约带着无法掩饰的戾气。
在他的目光之下,姜鹤硬着头皮,乖乖指了指右边脸侧,偏向耳朵的那一块肉。
结合她手腕上的淤青,顾西决随便用脚指头也想到当时的情景以及谢辛晨为什么会亲到这地方,目光暗了暗,他看着她那一块白腻腻的嫩肉。
“……就碰了下。”大概是被他看得怕了,她面部忍不住紧绷,惶恐解释,恨不得在脸上长出一颗守宫砂 朱砂痣。
没跟她继续废话,他将她拉过来,像是真的犬科动物一般,叼着她指的那块肉,咬了一口。
在她”哎呀”地发出一声类似哭泣的喊声时,他犬牙还得寸进尺地磨了磨,在上面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牙印……
牙印很深。
几乎要冒出血珠子。
姜鹤脸都皱成一团,压着他的肩膀将他推开,立刻伸手去揉脸,瞪着什么野生动物似的瞪着他。
“你疯啦,”她看了看自己的指尖,没看见有流血才稍微放心,“疼死了……被人看到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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