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顺眼就打了呗,能动手解决的事儿还讲什么道理。”章烬浑然不在意似的,漫不经心道,“长了拳头不敢打,还是男人吗?”
黑暗中,程旷嘴角轻轻地弯了弯,沉默了片刻,忽然很认真地叫了声:“炮哥儿。”
他叫出这一声的时候,章烬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他知道,程旷把那番欲言又止的话都咽回肚子里了。
章烬带着鼻音发出一声“嗯?”,同时听见程旷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章烬说完这句话以后,夜就寂静了,只有烟花声、爆竹声在遥远处隐约响动。
可是章烬没有睡着,躺了很久以后,他下了某种决心,看着漆黑的天花板对程旷说了一句话。
“学霸,你要是打不过,我罩你吧。”
程旷似乎是睡着了,没有任何动静。
章烬没得到回应,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他动了动,把手伸出被子,探进了旁边的被褥里,小心翼翼地握住了程旷的手。学霸的手指很长,指腹柔软,他屏着呼吸,珍而重之地握紧了。
“程旷,我罩你。”他说。
……
章烬不知道,在他说话的时候,程旷眼睫一颤,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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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的最后一天?
诸位朋友新年快乐?
第34章 “炮哥儿,一起阿学霸,上不上?”
零点整窗外开始响起噼里啪啦的爆竹声,此起彼落,几乎响了一整夜。章烬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睡着的时候有没有松开程旷的手,第二天早上他醒来时,旁边的被窝已经凉了。
就这么把他扔床上了?章烬抻了个懒腰,侧身捞住程旷的枕头,浑身筋骨都舒展了,打算暖暖地睡个小回笼。结果这个时候,门口传开“咔哒”一声轻响,章烬偏过头,跟刚进门的程旷四目相对。
“你抱着枕头干嘛?”章烬一个人霸占了两个枕头,一个垫着脑袋,一个抱在怀里,程旷自己在家都没这么折腾,这位傻炮儿倒是十分“宾至如归”了。他原本要说的是“我的枕头”,不知怎么,话到嘴边删了两个字。
“……”章烬尴尬了一秒钟,面不改色道,“我喜欢。”
程旷不再跟他计较,上下扫了一眼,问:“你打算睡到地老天荒吗?”
他半弯着腰,从抽屉里翻出一本笔记本,白色的耳机线垂落下来,章烬迷迷瞪瞪地伸手勾了勾,从程旷兜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然后嗖地蹦了起来。他本来打算在“温柔乡”多赖一会儿,偏偏今儿不行——都赖当年的超生游击队太猖狂,向姝兰娘家人丁兴旺,一到春节,亲戚走起来简直没完没了。
章烬花十分钟把自己收拾妥了,从卫生间出来时,程旷正好在笔记本上唰唰写完最后一行字,搁下笔起了身。
“你爸妈呢?走亲戚去了?”章烬在客厅里没看见人,顺嘴问了句。
程旷锁上门,“嗯”了声,章烬问:“你怎么没去?”
——难道他是因为我留下来了吗?
程旷说:“不想去。”
章烬那点“自作多情”才冒了个芽儿,就被霜打蔫了。
早两年春节还是热闹的,那会儿程旷正念初中,还会跟其他小孩一样,除夕守岁,大年初一跟在长辈后面,把远亲近邻都拜访一遍。冷清下来是在程爷爷走的那一年,鞭炮的硝烟散去,拜年的人离开以后,程奶奶独自端坐在堂屋里,静止般的,就像一张老去的相片。
去大商店的路经过了程奶奶家,章烬背起书来过目就忘,见过的人、走过的路却能记得一清二楚,他在路上停下来,看了看柚子树的方向,说:“我去给奶奶拜个年。”
章烬跟程奶奶挺投缘,程旷一大早来这儿时,老太太还问俊俊怎么没来。他从章烬身上收回视线,顿了顿,说:“走吧。”
两人到的时候,程奶奶正在扫门口的爆竹屑,抬头一看见人,高兴都写在了脸上。
“奶奶新年好,祝您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章烬年还没拜完,就被老太太拉进了屋里,不由分说地塞了一个红包。
章烬摆手说:“别啊奶奶,我不……”
“不准还,”程奶奶从糖盒里抓出一个剥了壳的核桃,塞进章烬嘴里,笑呵呵地说,“听奶奶话,多吃核桃,补补脑。”
“……”章烬偏过头,看见某位学霸不厚道地笑了。
“旷啊,他吃早饭未?”程奶奶见程旷摇头,皱眉在章烬胳膊上拍了一下,责怪道,“没吃怎么不吭声!我煮了酒酿圆子,这就给你盛去。”
“我来吧。”程旷越过程奶奶,在老太太前面进了厨房。
章烬小时候在姥姥家吃过一回酒酿圆子,他姥姥嫌小圆子不大气,不声不响地给换成了芝麻馅的大汤圆,齁甜,章烬一口黏糊糊的汤圆噎在喉咙里,感觉被甜出了糖尿病。因此,他对这玩意儿的印象实在不怎么样。
在这层背景之下,章烬吃早餐的心路百转千回,至此他才知道小圆子跟汤圆不是同一个品种——小圆子是没馅的。果然,人和人是不同的,章烬更加确信他姥姥的手艺就好比那猪头肉,块块不精。
章烬心里还惦记着补胎的事,修车估计没那么快,他还得帮向姝兰拎走亲戚的东西,吃了一半就掏出手机打车。
程奶奶看他吃饭都玩手机,说了他一句:“在这里要听我的话,吃饭就要有吃饭的样儿,吃完了再玩。”
“没玩,我就打个车。”章烬解释说。
他说完程旷就看了过来,似乎想说什么,但被程奶奶先说了:“打车干嘛?俊俊,你那摩托呢?不骑回去啊?”
章烬想说先把车送去修,之后有时间再骑回去,结果还没开口就听见程奶奶说:“旷旷今儿一大早给你叫了师傅来修,我以为你急着用哩——”
米酒甜丝丝的味道在章烬舌尖滚了一圈,他闻言看向程旷,对方漫不经心地移开了视线。
**
章烬陪着向姝兰走了几天亲戚,年差不多就过完了,余下的几天他闲在家里,几乎有些度日如年。
方鹏这个全年无休的“烧烤哥”抽空来看了他一眼,惊讶地发现章烬居然蹲在狗窝边写作业,当时大鹏同志就大惊小怪地嚷嚷起来:“我的乖乖哎,太阳打西边出来啦,我们耗儿街小炮仗居然在学习?不得了啦,炮儿,告诉哥,你是不是过年过傻了?”
耗儿街是个俗名,夜市摊子就在那条街上。早年间那片地方鱼龙混杂,总有地痞流氓晃荡,晚上时不常还有流浪猫出没,所以得了这么个“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名儿。
章烬本来就下不了笔,琢磨了半天,好不容易有点思路,被这搅屎棍子一搅和,一个公式都记不清了。他把笔帽摘下来,往方鹏身上一扔,不悦道:“一边去。”
方鹏抽出一串烧烤小鲜肉,唰地抹进了唇缝,嚼得口齿生香,边吧唧嘴边凑近章烬,好奇地问:“炮儿,你为啥蹲着写?不累嘛?”
“这样脑子充血更快,”章烬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物理问题,说了你也不懂。”
“那你咋不倒着写呢?”方鹏做了一个“以头抢地”的姿势,稀里糊涂地质疑道。
章烬思考了一下,居然无法反驳,想来也不无道理。于是只好装腔作势地忽悠说:“过犹不及……算了,就说你不懂,吃你的烧烤去。”
方鹏:“……”
直到程旷搬回二楼,章烬也没把作业写完,寒假原本就没多长,很快就开学了。
开学前一天晚上,晚自习就开放了。这一晚没有老师监督,教室里热闹极了,七班到得早的几个人挤在一起埋头苦干,互相交换劳动成果。罗凯借走了程旷的物理试卷,凯娘娘向来小心谨慎,一边抄一边鼠头鼠脑地往门口张望,生怕石韬忽然冒出来抓人。
“学霸,我没看错吧?你居然也来补作业?我以为明天才能看见你呢!”世界真神奇,罗凯没想到有朝一日他居然能跟学霸一起抱团取暖,感觉自己捡到宝了。还卷子的时候他往程旷桌面上瞄了一眼,后半句“四中果然是魔鬼布置作业”就说不出口了。
凯娘娘握了一把草,真情实感地吐槽道:“……你不是人,作业不够刷吗?居然还买模拟题?”
学委魏明明耳尖,立刻瞪大眼睛问道:“谁这么丧心病狂?这个时候刷模拟题?”
他嗓门大,话音刚落,周围突然安静了一阵,随即有人附和:“是哪头牲口!”
“能干出这种事的除了学霸还有谁!就说阿不阿!”
“阿他!”
“必须阿!不阿都对不起白老狗那十张卷子!”
在你来我往的起哄下,好些人群情激奋,都坐不住了。由劳动委员皮裘带头,被试卷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几个男生拍案而起,撸起袖子准备阿鲁巴。
凯娘娘:“……”完了,炮哥儿还在呢。
始作俑者魏明明顺着罗凯的视线看过去,先是一惊,蓦地想到学霸跟炮哥儿关系挺好,而后他发现炮哥儿正若无其事地晃着椅子,似乎没打算插手,又松了口气。
七班小群里曾经发起过一个“最想阿鲁巴的对象”投票,班主任石韬以全票高居榜首,物理老师白老狗和数学老师老田分别是“榜眼”和“探花”。再往下就是程旷。据统计,班上的女生十个里面至少有九个把票投给了他。
榜眼和探花郎在元旦那天都已经阵亡了,只剩下石韬独孤求败,因为对这位下手难度太大,至今也没人敢。相处了一学期,这伙男生早就想把学霸拉下神坛了——考试干不过他,动手还不行吗?
“学霸,我错了。”罗凯双手合十,用日语向程旷道了个歉,然后屁颠颠地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皮裘。
程旷摘下耳机,有些懵,这时他听见魏明明喊了句:“皮球儿!好好照顾咱班学霸啊!悠着点,别阿狠了!”
程旷:“……”阿谁?
虽然七班这群豺狼虎豹来势汹汹,但是碍于学霸太高冷,众人面面相觑,愣是没人敢先动手。他们缺只名副其实的领头羊,皮裘不行,他一没胆子,二跟学霸不熟。
目测七班上下,只有程旷后座那位能担此大任了。
魏明明灵机一动,喊道:“炮哥儿,一起阿学霸,上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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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赶上元旦,今天补上~
谢谢诸位捧场。
第35章 学渣两个字山一样压下来,章烬头一次感觉到它的重量
耗儿街小炮仗不是什么善茬儿,他想阿学霸很久了。而且比谁都想,恨不能生出三头六臂一个人把学霸架起来阿。
不动声色地围观了半天,突然被魏明明一喊,章烬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就飘起来了,把凳子往后一踢,站了起来。
这个意思就很明显了,刚才还默默围观的人躁动起来,忍不住起哄。
“哇哦——”
皮裘本来要让位置给章烬,却见章烬把桌子拖开,两只手撑在了程旷的椅背上。他立刻吹了声口哨,鼓掌道:“可以可以!”
魏明明无缝衔接:“牛批牛批!”
还有人喊:“炮哥儿威武!”
凯娘娘身高不够,兴奋地爬到了桌子上,一刻也不肯错过这场年度大戏。
程旷被一群傻·逼包围了,皱眉看向章烬:“傻·逼你干嘛?”
“傻·逼什么都干得出来,”章烬话没说完,胳膊就穿过程旷的校服袖子,箍住了他,扬起下巴对周围傻愣愣的男生喊了句,“上啊,还愣着干嘛?”
那伙叫得比谁都起劲,这会儿却不知所措的人这时才反应过来,忙七手八脚地围上去,把学霸架了起来。
……傻炮儿无法无天了。程旷盯着他,语气不善道:“傻·逼,你放手。”
“没门儿。”都已经动手了,学霸铁定要翻脸。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章烬管不了那么多了,先爽了再说。
皮裘正要问章烬上哪儿阿,凯娘娘从章烬的口型看出了一个“门”字,立刻说:“门!炮哥儿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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