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节

    像是说着事不干己的话。
    萧夜衡突然扔了手中的长刀,发出‘哐啷’声响,他猛地从后方展劈箍住她,嘶哑地道,“不许,本王不许你死!”
    她也没真要死。又不确定死了能回现代,万一烟消云烟了,那不就惨大发了?
    吓吓他罢了。
    她僵着不动,冷声说,“我死了,王爷不就能出去了?”
    “若没有你,本王活着,还有何意义!”他独眸中涌出泪光,总算口吐真言,悲伤地道,“心儿,本王从来没爱过谢思雅,没有什么为她守身五年,没有什么为她不娶。她只不过是先帝当初为本王指婚的妻子。本王毁容之后,她惊吓嫌弃,本王便与她解除了婚约,与她再无干系。本王活到现在,爱过的人,只有你。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只有你、只会是你!”
    她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刚才为何这般伤我?”
    “想刺激你杀了本王。”他满脸痛楚,“只能活一个,本王便选择是你。”
    她苦笑,“我就猜到,你是这个意思。”微抬首注视着他,“要是刚才我真气得杀了你,你岂不是要背负一个负心汉的罪名,死得冤,还要遭我恨?”
    他低首,眼泪从独眸中滑下来,嗓音充满低落,“只要你能好好活着,本王……认了。”
    她后退一步,手里的长刀突然抵住他的脖子,“那你便去死吧!”
    他一动不动,只是目光深沉地注视着她,像是要将她烙进自己的灵魂,声淡无波,“能死在你手里,是本王之幸。可惜,你的眼里没有杀气,你下不了手。”
    颜水心一把扔了手里的刀,抬起纤长的素手抚上他满是疤痕的左颊,“萧夜衡,你知道吗?我刚才好心痛,可不管如何,我都不想伤你半分。也许,这就是爱极吧。但我好想学你一般,说重话气你,假意说什么不爱你。”
    第55章
    “不!”他突然暴吼一声, “心儿,你不能如此,哪怕你只是假意说心里没本王, 本王的心都痛得在滴血!”
    “所以啊。推己渡人,你刚才的行为, 难道我的心就不滴血吗?”
    萧夜衡紧紧地用双臂箍住她,沙嘎地呢喃, “对不起, 心儿!”
    “松手。”颜水心冷淡地推开他,“有些事情做了,不是一句歉意就可以被谅解。我颜水心不过是一个区区尚书庶女, 身份低微, 配不上安王。”
    她转身往公用厨房的方向走, 他跟在后面, 痛苦地道, “心儿,本王不该自以为是地为你好。本王从不曾在乎过你的身份。”
    看着她孤傲单薄的背影,他的心剧痛,“我连命都可以给你, 又岂会在乎你是何人之女。”
    她依旧不理他,他忽然呕出一口鲜血,沉重的身躯摔倒在地。她总算回过头,三两步跑到他身边,扶起他, “王爷,你怎么样了?”
    他嘴角渗着血,定定地注视着她担忧的面容,痛楚地说,“心儿,你听本王说。若是其他人,囚牢规则活到最后,或许还能活命。可本王是被太后与晋王合谋,砍了腿扔进来的,断不会再给本王生机,不会让本王有命出去扳倒他们。所以,你只有杀了我,才可以离开。”
    “如果你死了,我也不想活了。”她抬手拭去他嘴角的血渍,泪水潺潺滴落,学着古人文绉绉地说,“心儿已经是你的人,是你说过,要负责的。生,我们一起生,死,我们便一起死。”
    她的泪滴落在他脸上,烫疼了他的心,他瞧着她坚定的神色,心知她是不会改变主意了,无比凝重地点了点头。
    “本王一吐血,你就不呕气了。”他唇角扯开一朵苍白的笑痕。
    “还笑。”她嗔了他一眼,扶他靠住杂物间的侧墙。
    她去捡了先前那支扎中他胳膊的箭矢,从怀里掏出半块肚兜片覆盖沾了毒的箭头擦拭,再把箭扔了,“王爷,虽然我现在无法解你中的毒,但我们出去之后,细心研究,还是有半丝机会的。我先把毒汁保存起来,将来研究备用。”
    她再把肚兜片叠好,塞进一个手指大小的竹筒,盖上塞子,收入袖袋。这样,是以防沾到水,遭毁坏。
    他瞧着她镇定的神色,似乎两人真能出去似的,不甚在意地道,“先前本王被毒箭射中胳膊,原本想将胳膊砍了。反正,本王肢体不全,再少条胳膊也没什么。”
    “千万别。牢里没药了,我瓷瓶里的药只剩下两颗了,磨成粉,也不够份量给碗大的断伤止血。你要真那么做了,早就失血过多而死了。”
    “本王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没砍。”萧夜衡遗憾地盯着颜水心绝色的容颜,“昨儿才偿到了滋味儿……以后都不能行房,美人在前,却碰不得。简直比死还难受。”
    “起码你还活着,能看到我。”颜水心把瓷瓶里的最后二颗伤药喂入他嘴里,“死了,可就看不到我了。”
    他将珍贵的唯一两颗药丸吞下,“因此,本王要好好活着陪你。”
    她俯身在他额上印下一吻,“本来想亲你的嘴的,你嘴上有毒血,不能我也中毒,改了个地方。”
    他抬袖擦干净唇角的血渍,“现在可以了。”
    她瞧着他半残半俊的容颜,酸楚一笑,“留着以后亲。”
    “那,本王记着。”他认真地颔首。
    颜水心先前去了公用厨房后院,井已经被填平,上面还压着巨石。她想把石头搬开,把填井的土重新挖出来取水喝。
    可萧夜衡受了重伤,根本无力帮忙。
    六月天,非常热,她与萧夜衡渴得嘴唇发干,而且两人早上每人只吃过半碗豆芽菜,先前一番杀人恶战下来,早就消耗殆尽,饥肠辘辘,她一个人怕是没办法搬开巨石,进而去挖出底下填埋的土。
    即使能,牢里不能再多呆,也不想白花那力气。
    她想了想,便放弃了那口井,转而在大牢各处找雨水。
    昨晚下了场大雨,虽然地面早被晒干了,也许还有什么地方存了些水也不一定。
    果然,她在狱卒住舍旁的空地上发现了一只被丢弃的瓷碗。
    碗缺了一角,朝天放着,里头估计淋了雨水,被太阳蒸发了,也还剩下两口。
    她忙拿起来,端到萧夜衡旁边,“王爷,你喝点水吧。”
    萧夜衡又岂会不知道这点雨水的珍贵,摇了摇头。
    她迫着他喝,他执拗着,与她一人饮了一口。
    最后一点儿雨水也没了。
    大牢里,没水没粮……眼看到了傍晚。
    她与萧夜衡都饿了一天了。又渴又饿,怎么办?
    颜水心瞅了眼地上的几具尸首,无奈地问萧夜衡,“王爷,难道咱们真的沦落到要吃同类吗?”
    他反问,“你吃吗?”
    她摇头,“宁可饿死,也不吃人肉。”
    “那本王也不吃。”言下之意,她吃,他才吃。
    其实,颜水心与萧夜衡也好些天没吃过盐了。人体长期缺盐份也不行。
    他的伤必须出牢,她才能用药设法研究。
    不论从哪方向考虑,出牢势在必行。
    傍晚了,漫天晚霞时而像飞舞的彩带,时而像奔腾的骏马,时而如硕大的棉絮……漫天绚烂,多彩多姿,似乎丝豪不知某间吃人囚牢里,关着两个即将饿死的人。
    颜水心从狱卒住舍那边拿了张椅子给萧夜衡坐,与他具体商议,“王爷,你说,我们俩有没有办法冲出牢外的箭网?”
    他叹息,“若是以往,本王未受伤,也许可以冒险一试,那也是九死一生。现下,本王伤重,全身无力,走路都困难。是决计不可能了。”
    “那么,就让我做最后的赢家吧。”
    他眼神一亮,“心儿,你同意取本王首级?”
    “想得美。”颜水心冷哼,“干嘛那么老实。牢里又没有别人了,弄具尸首烧焦代替你,又有谁知道你没死?”
    “可外头的弓箭手会清场点算。”
    “这次死的人多,目前加起来三百二十八具尸体,基本都埋在大牢后的空地下,埋尸有先后,死的早的,几个月下来变成了白骨了。其余腐臭难当。”颜水心思忖着,“就算他们想点算尸首,挖不了几具,就会放弃了。”
    萧夜衡同意,“那便依你所言,你装成最后的赢家出去,本王在囚牢中躲起来。要找个绝对没人找得到的地方。水井、囚牢中任何住舍怕是不行,等本轮致命规则结束,下一批人会被抓进来,怕是所有房舍会被恢复。”
    颜水心想了想,“茅房那里恶臭难当,根本没人愿意去,有办法了!”
    她去到一长排茅厕门口,每间都是地面上放着大约一点五个平方大小的木圆桶,高度约五十公分,桶上的平面架着木板,中间有个洞,黄金就是从洞里下去。
    挑一间茅房,她搬了里面的大木桶出来,从杂物间拿起锄头,在原本放木桶的地方开挖,挖了一个小时,天黑下来了。
    她歇了一会儿。
    萧夜衡内力催化服下的药丸,身体稍恢复了一许,便拿起锄头继续挖。
    颜水心饿得全身无力,喉咙渴得快冒烟了,囚牢里半滴水粮都没有。
    真是快撑不下去。
    看到几只飞鸟停在牢房空地的一株树枝上,颜水心连忙捡了牢里唯一的那把弓,又从夏初雪生前住过的房里拿来几支箭。
    大晚上的,她可不会射箭。射出去也瞄不准。
    弓箭都交给萧夜衡,并将他叫到离树二三十米的地方,指了指树上的鸟。
    他明白她的意思,拉弓射箭,瞄准树哑上的三只鸟,三箭齐发。
    三只鸟同时中箭,坠落下地。
    其余几只飞鸟则受惊飞走。
    “王爷,你太棒了!”颜水心高兴地得萧夜衡脸上亲了一口。
    他一愣,面颊浮起不自然的羞红,“拙略小技,不值一提。”
    她兴奋地去捡了三只被箭矢扎穿的鸟,徒手拔毛,用以前给萧夜衡割过腐肉的刀划剖鸟腹、去内脏。
    砍了厨房里的木桌椅当柴烧,升火。
    三只被处理好的鸟架在火堆上烤。
    两人饿得眼冒金星,盯着烤鸟差点儿没流口水。
    过了一会儿,鸟就烤好了,每只大约三四两重,对于鸟类来说,还是很肥的。
    颜水心与萧夜衡每人一只,吃个半饱。虽然没盐,味道很淡,有吃的就满足了。
    余下的一只烤鸟,颜水心用树叶包了,给萧夜衡留着。
    她在背风的杂物室侧墙放了个六个木桶,每个桶上搭了个木架,架子上用树藤绑了几把刀,刃朝下。
    萧夜衡在旁边看,“心儿,你这是……”
    “黎明会有雾气,遇冷刀凝结成露水。”颜水心解释,“这个地方,背光阴暗,是最能尽可能多的搞到露水的地方了。”
    萧夜衡佩服地盯着她,“本王都想不出这法子弄水,心儿真聪明。”
    “要做安王妃嘛,哪能是个蠢蛋?”她微笑以对。
    二人继续去其中一间茅厕里挖土,歇歇挖挖一整夜,总算挖了个一个平方宽,大约二米深的坑。
    还在大牢空地上准备了一大堆木柴,牢里的几具尸首都搬到柴堆边待烧。
    天色大亮,第一缕阳光透过黑夜,迎来了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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