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扫到青年身侧平铺着的荷叶上放着的两只肘子,骆大都督险些忘了眼前人的身份和他拼了。
三只肘子,开阳王一个人吃两个?
“王爷吃肘子呢。”
卫晗把放下的肘子拿起来,淡然点头:“嗯,我今日打的猎物。”
骆大都督沉默了。
所以说,开阳王猎了一头野猪就是为了这顿叫花肘子?
人家打的猎物,那还能说什么,早知道他也打一头野猪送过来。
盛三郎捧起最后一只叫花肘子递给骆大都督:“姑父,您尝尝这肘子,味道别提多好了。”
骆大都督不由感动了。
看看,到最后还是侄子管用,外人就是外人。
一个人吃两个肘子,这种女婿要来干什么?
不行还是探探三郎的口吻吧。
骆大都督不想再看独享两只肘子的开阳王,带着侄儿孝敬的叫花肘子走了。
“秀姑,第二批肘子是不是快好了?”盛三郎啃着肉串问。
幸亏他机智,一见开阳王猎了一头野猪就联想到了进京路上表妹做的叫花肘子。
一想到叫花肘子就忍不住流口水,然后就找猎到野猪的人把猎物讨了来。
“好了,来吃吧。”
四只肘子,盛三郎分了一只,骆辰与小七各一只,剩下一只自然是红豆的。
眼看四人捧着肘子啃得香,卫晗眉头一皱,把荷叶上放着的那只肘子递到骆笙面前。
“骆姑娘也吃一点吧。”
骆辰眼神闪了闪。
竟然舍得分一只肘子给骆笙。
盛三郎也惊了。
这么好吃的肘子都舍得分出去,开阳王这是用了多大的毅力啊!
骆笙笑笑:“王爷吃吧,我不大饿。”
卫晗认真看她,见她不似作假,这才微微点头。
卫羌一路捧着叫花肘子往回走,一路上遇到行礼的人无数。
看着拱手行礼的太仆寺少卿,他不用想就知道接下来是什么话。
“殿下拿的是什么啊?”
“叫花肘子,有间酒肆的大厨做的,取材野猪。”流利说完这几句,卫羌大步从王少卿身边走过。
王少卿动了动鼻子。
真香啊。
可惜他没有猎野猪的本事。
卫羌加快脚步,总算回了金帐。
“玉娘,你看我带了什么来。”他把垫着荷叶的叫花肘子放到桌几上,招呼朝花来品尝。
朝花分吃了几口,便停下了筷子。
“怎么不吃了?”
朝花柔柔一笑:“肘子好吃,只是吃多了觉得有些腻。”
“你是胃口太差了。”卫羌说着,想起了那碗被吃得干干净净的酸汤面。
“上次的酸汤鱼脑面倒是吃了不少。”
朝花赧然道:“有间酒肆的大厨做的酸汤鱼脑面确实很合妾的口味。”
卫羌默默记下,等用过饭略作休息,就走出金帐往骆笙那里去了。
“骆姑娘不在?”听了骆晴的话,卫羌有些意外。
打过猎,用过饭,不在帐子还能在哪儿?
骆晴恭敬回道:“三妹带着弟弟练习箭法去了。”
卫羌扬眉一笑:“骆姑娘对弟弟真是关爱。骆二姑娘知不知道骆姑娘在何处练习箭法?”
骆晴讲明了地方,卫羌转身离去。
“注意力要集中,不要紧张,对弓箭熟悉了就好了……像我这样把弓拿好……”
温和舒缓的声音顺着微风传入耳中,如秋水清泉本该抚平人的烦躁。
可卫羌却猛然停住脚,目不转睛盯着那手挽弓箭的少女,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箭飞了出去,准确没入靶心。
可卫羌却觉得那支箭射入的不是靶心,而是他的心。
瞬间血肉模糊,支离破碎。
第213章 要一起练箭吗?
支离破碎的还有眼前的虚空。
他仿佛一下子被拉回了很久以前。
那一年他才七岁,第一次随双亲前往镇南王府做客。
他早已不记得那时候的镇南王妃是什么样子,只记得美丽又高贵。
平南王妃温柔拍了拍他的手,让他去找小郡主玩。
他在镇南王府的演武场上见到了正练习射箭的小郡主。
与他年龄相仿的小郡主神情专注,只可惜射出去的箭飘飘悠悠落在地上,与目标相差甚远。
他忍不住笑出声。
小郡主却根本没有往他这边看一眼,而是从箭囊抽出一支箭继续练习。
他看到她把箭搭上弓弦之前,用小指轻轻点了点那根弦。
她练习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
每一次,都能见到她那个不起眼却又显出几分调皮的小动作。
终于,飞出的一支箭正中了靶心,她这才把弓箭交给身边一个红衣小丫鬟,大步走到他面前。
“你是平南王世子吗?”
他诧异睁大了眼睛:“你认识我?”
小郡主微微一笑:“不认识,但我母妃说今日平南王府的贵客会来做客。看你衣着打扮和年纪,不是平南王世子还会是谁呢?”
他还记得她笃定的语气,明亮的眼睛,以及光洁额头上未曾拭去的汗珠。
看着这样的她,金尊玉贵长大的他第一次生出一丝局促。
这样的感觉,令他无措又羞恼。
于是他硬邦邦问:“既然猜到我是上门来的客人,那你刚刚为何没有来与我打招呼?”
仿佛这样,便能占了上风。
她没有气恼,而是抿嘴一笑,带着几分理所当然道:“因为刚刚我在练箭,还没到结束的时间,不能半途而废啊。”
不是娇蛮霸道的理所当然,而是坚定坦荡的理所当然。
他突然就没了争强好胜的心思,讷讷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洛儿,你可以叫我清阳。”
他知道清阳是镇南王府小郡主的封号。
于是他说:“那我叫你洛儿吧。我叫卫羌。”
她点了点头,喊了他的名字:“卫羌,要一起练箭吗?”
卫羌,要一起练箭吗?
仿佛一瞬间,那个小女孩就长成了风华绝代的少女,成了他的未婚妻。
可是十二年前的那个夜晚,刚刚与他拜完天地的少女策马狂奔,被父王安排的人一箭射进了后心。
他看着她从马上掉下来,大红的嫁衣铺展开,痛苦而安静地死去。
即便是死,她也是那般骄傲,没有丝毫狼狈。
后来的漫长岁月里,他无数次想回到很久很久以前。
那个额头沁着汗珠的小姑娘大大方方邀请他。
卫羌,要一起练箭吗?
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
模糊的视线中,那道素色身影渐渐与记忆中的人重合。
“洛儿。”卫羌低低喊了一声。
“公子,您的手不能抖呀,手抖怎么可能射好呢……”小丫鬟的叽叽喳喳声响起。
卫羌眼神恢复清明,视线内哪有洛儿,只有骆姑娘。
他想要走过去,可是脚下仿佛生了根,让他动弹不得。
最终,他苍白着一张脸悄悄回了金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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