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这一看,便有些停不下来的架势。
尤其是柳永所编写的词曲极其结合剧情,曲暂不可见,只赏词便字字均有意味深长之感。
柳永擅长写闺怨诗、离别诗,在写到这种悲剧剧情的时候,他的天分被急速的激发,字字句句如泣如诉,只叫人看得泪盈于睫,恨不得亲自插手让这一双好男女齐齐团聚。
但是等到这一册故事末了,原以为这位夫君会如同寻常话本一般重新投生回肉体的剧情并没有出现,反倒出现了娘子穿上军装与她夫的灵魂共同对敌的场面,如此设计,在主要以喜剧结尾的大宋话本界堪称浊流。
给人以白璧微瑕之感。
但正如同后世的有一句话叫做悲剧才是永恒一般,就因为故事有所缺陷才使得它更为动人。
在最后的留白中,夏安然和柳永都并没有揭晓最后结局为何的意思,他们有志一同得将最后的空当留给了观众去遐想。
此时赵祯正处于志得意满之时,自是喜欢喜剧结尾。
他连连追问夏安然说最后二人定能团聚吧,夏安然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有些特别平静的说道,团聚是一定会最后团聚的,至于怎么团聚,便不得而知了。
赵祯何其聪明,他只稍稍思索便知晓了夏安然的意思。
夏安然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最后的结局木娘会战死沙场,然后夫妻二人及其灵魂相聚。
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是他刷地将书页翻到前面夏安然所写之处说“阿弟,你之前便书这位军汉的灵魂之所以存在于世,便是因为有木娘有一丝牵挂,既然如此,那么当木娘也死了之后,这一次牵挂自然也就没有了,军汉的灵魂消散于世间,又怎能算得上是团聚呢?”明明又是一个悲剧啊,你死了,我消散了,可能也就是只能见最后一面……
甚至于,如果无人为木娘牵魂,按照此书设定,木娘即是立刻消散,绝无重逢的机会。
夏安然没有说话,他慢慢悠悠得摸上了桌子上放着的贡桔盘子拨了一个,放倒了赵祯的手里“官家,且吃些橘子吧。”
降降火,做皇帝呢,怎么这么的不淡定。
赵祯对于原作者的如此敷衍态度无可奈何,他又不能让原作者将结局改掉,一时心里直发痒,忽然他的视线转向了给这曲谱写结尾落幕曲子的柳三变,刚想开口,就看见柳三变的眼睛印着坚定的拒绝之意。
别开玩笑了,虽然柳三变也不喜欢悲剧收场,但是他作为一个艺术界人士的自我修养就是——不改结局。
我柳三变话就说在这儿了,我柳三变就算是不做官了,吃不起饭了,没姑娘追捧我了,我也绝对不会改结局的!
当然这些话他没直接开口,但是赵祯同样有一颗文人剔透的心,自然从柳三变的态度中体会到了其中含义。
他长叹一口气,也只能承认若是按照夏安然的书写之法,这个故事便不落俗套,亦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若是最后夫妻二人双双把家还,这只会是一个志怪小故事,但如今正是因为其中无法逾越的生死和遗憾,这个故事生出了灵魂
他沉吟了片刻,还是对柳三变道“卿可是已谱了曲?且奏之。”
最后,最后帝王是红着眼睛离开的。
临走之前,他坚定得要求夏安然打消将这一出短戏放在自己酒楼里头演的主意。
二哥的酒楼他知道,若是当真让夏弟搞这么一出,只怕这座酒楼不用多久就会从门庭若市转为门可罗雀。
哎,弟弟还是过于稚嫩啊!真是太让兄长操心了。
赵祯一时之间没好意思将柳永送来给夏安然的任务物品带走,但是他已经嘱咐夏安然在他偷懒不上朝的时候记得抄写一份给自己。
夏安然的戏之前已经找了庞昱推荐的戏班子开始排练,赵祯便没有再花费时间力气给夏安然再寻找一个,他告别自己的小堂弟之后便匆匆回了宫。
赵祯这一次出行并未达成他的目的,反而心中多了些带着焦急的期盼。
他看到了柳三变编词的质量,自然对这一出戏有了期待,不知道可否在元宵前完成编纂。
想了想,他最后还是决定亲自参与改变,以提高速度。
赵祯本身的修养便极佳,他性格又敏感细腻,尤其擅长以小见大,在几个细微之处稍稍修改之后,便将之转为了伏笔,看一遍也罢,若是反复看的话,只会觉得其极易戳人泪点,夏安然看到赵祯所埋下的几个伏笔,都有些吃惊。
这个人前几日还同他说最好将结局改为喜剧的男人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没过上几天就已经熟练得往里头塞小刀片啦!
作为话本夏安然可以以倒叙手法开始讲起,但是如果要排演成为剧本,尤其是短剧便不可如此。
尤其考虑到这如果按照夏安然的打算是要放在茶楼之中,既如此客人们随时有可能从任何一个角度插入观看,所以为了保证观众们的体验感,戏剧中必须要插入“回忆杀”的概念。
具体可能就只有几句话,但那几句话就要显现出夫妻二人琴瑟和鸣,心心相印之态。
也以此手法将二人形象丰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