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遇没拨开他的手,微微仰头看着他轻点了下头,“嗯。”
“愿望我先许了。”靳燃低头在他耳边说:“裴将军一诺千金,往后不许再提离婚的事了知不知道?我不想用标记的方式强迫你,你可以叫我追,随便什么时候答应都好,但不能不要我。”
裴行遇一愣,心跳瞬间乱了。
心脏像是个失衡了的大摆锤,每一下都又狠又沉,敲的裴行遇静不下心来,连失去了大半知觉的腰都觉得像是滚滚发烫。
方志珩看着他们两个旁若无人地说悄悄话,怒吼出声:“还愣着干什么,两个都给我抓起来!放跑一个你们就给我滚出霍尔!”
“是!”
靳燃一笑,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来,往这儿打别打偏了,看你们的枪快还是我的手快,我一条烂命不值钱,同归于尽换您一个元帅也值得。”
裴行遇惊讶他到底哪儿来这么多纽扣弹,一会摸一个,“哪儿来的?”
“自己做的,现在没空听你夸我,你攒着,回头夸。”靳燃冲他一眨眼,还能抽出空给了他一个口型撩拨他一下,“乖老婆。”
裴行遇不好在这个时候斥他,忍了。
士兵们看着靳燃手上那枚纽扣弹顿时不敢动了,面面相觑往后退了几步纷纷去看方志珩,他一伸手,“住手!”
靳燃指尖夹着的一枚小小的纽扣弹如果真的炸了,别说办公室,这整层楼都能瞬间化成废墟!
“那么,现在我可以谈条件了吗?”
方志珩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底的杀意,想杀他有的是机会,不急于这一时,靳绍原这个儿子他也有所耳闻,上次霍尔空间站就是他炸的。
他看过这次紫微垣的演习资料,打法也疯得很,上来就把所有跃迁点都给炸了,自断后路背水一战。
他把必输的一次演习,硬生生赢了回来!
良久,方志珩问:“你想谈什么条件,说吧。”
“你伤了我的司令,这笔账怎么算?”
裴行遇一怔,心尖被这句“我的司令”平白烫了一下,有点疼又有些热,让他无所适从地攥紧了左手,微微皱起眉轻斥,“靳燃,说正事。”
“这就是我的正事。”
靳燃眼神又凌厉了几分,没有一星半点退让的意思,“我不管你多高的职位,是否为星际联邦的统治者,但我是紫微垣的人,紫微垣的最高执行长官就是我的主子,他伤了,我得讨回来。”
“所以呢?”方志珩冷冷地与两人对峙,罕见地露出凌厉气度,“你想对我开一枪?你还敢杀了我不成?”
“那倒不至于这么严重。”靳燃嘴角一勾笑了下,摇头说:“刚才伤他的人我已经揍过了,但补偿该有,我帮您想好了,以元帅的身份发一条公告。”
方志珩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随即,靳燃说:“裴行遇和‘天纪’号的爆炸没有关系,别瞎他妈给他扣锅,有证据吗就说他害死了几百号人,他肩上扛得了这么多人命?”
裴行遇心脏“噗”的一声落在地上,砸的他几乎站不稳,抬头看向靳燃时的眼神一下子雾了,他根本没想过靳燃会说这个!
那道微微低沉的嗓音离他近极了,这个几乎禁忌的话题在紫微垣没人敢提,就连孟如钱也会避而不谈,靳燃竟然这么大喇喇将他提了出来。
是为了帮他正名。
方志珩眉头凝成一块树皮,沧桑的脸上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仿佛在极度压抑着什么,“不可能!”
“不可能,那咱们只有一起死了。”靳燃也不逼他,方志珩话音一落,他指尖便挑了下纽扣弹,漫不经心地说:“反正我们家司令这么活着也挺没意思的,要被星际联邦的高层泼脏水,末了星际海盗来犯还要出征平乱救那些废物,如果没有他出生入死,你们还有命在这儿算计他?”
方志珩死死咬着牙,下颚肌肉都在抽动,“你别逼我!”
“我逼你怎么了?”靳燃冷笑了声,不再跟他绕圈子也不打算给他留面子,“我告诉你,裴行遇尊重你作为星际联邦的元帅处处隐忍,我反正是个疯子,什么都干得出来,你信不信我不光叫你死还要叫方太白也尽快跟你团聚。”
方志珩厉声:“你敢!”
“你试试我敢不敢。”
第61章 取子弹
四目相对无声对峙。
靳燃一脸轻描淡写, 微微抬着下巴瞧人, 怎么看都是个疯子, 方志珩丝毫不怀疑他会同归于尽,肩膀气的发颤。
连劲风看看靳燃又看看方志珩,生怕他真的将裴行遇罪名洗清, 忙道:“元帅,不能答应他!”
“靳燃!”连劲风转过头来怒瞪靳燃, 意有所指道:“你把元帅的尊严放在哪里了!竟然这么威胁, 你难道不顾你父亲了吗!”
“咱们都死了, 还有谁去找我爸麻烦, 哎呀连部长您这么一提醒, 那我这没有回头路了啊。”靳燃一笑,朝他歪了下头,“谢谢啊。”
连劲风头皮一麻,立刻去看方志珩, “元帅, 我不是……”
“够了!”方志珩抬起头, 道道沟壑的脸上仿佛又瞬间多了几条皱纹, “发可以, 但你必须告诉我太白现在在哪里。”
“当然,父亲想念儿子的心情, 像我这么贴心的人怎么可能不了解。”靳燃一抬下巴,冲办公桌指了下,“现在发, 发完了等我跟裴行遇离开就立刻把方太白的方位告诉你。”
方志珩掐着手,胸中憋着一口气打开了星际联邦的通讯器,识别虹膜登入自己的元帅账号,调整道公开通讯信号上。
“各位霍尔人民,我是方志珩。”话一起头便停住了,方志珩攥着手深吸了口气,对着虚拟影像又抬起头,说:“‘天纪’号爆炸的悬案一直穿的沸沸扬扬,尤其民众们所怀疑的十七军团紫微垣舰队上裴行遇将军为凶手的传言……不符事实,给裴行遇将军也给星际联邦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对此,我以星际联邦元帅的身份,澄清此项谣言。”
靳燃感觉到手腕上的手指掐的死紧,几乎要将他的皮肉撕掉一块,裴行遇的指尖在发抖,呼吸也乱的厉害。
虽然看不到民众的反应,也听不到这项消息发出去的后果,但这一刻,裴行遇觉得胸中积郁多年的闷气一下子散了。
靳燃就像是一团热烈的火苗,不由分说地点燃他心底化不开的瘴,让云开让雾散。
方志珩说完抬手要关掉通讯器,又被叫住。
“等等。”
方志珩一拍桌子,“还干什么!你不要得寸进尺!不要以为拿太白的命就能要挟我!”
“太阴星。”
方志珩咬着牙,浑浊双目几乎赤红,恶狠狠地剜了靳燃一眼,深吸了口气压下杀意,又对着通讯器说:“紫微垣舰队自成立以来屡立战功,应裴行遇将军要求,即日起将紫微垣作战单位转移至太阴星。”
方志珩说完狠狠切换通讯器,“够了吗!”
靳燃没理他,低头看着裴行遇问:“够吗?”
裴行遇眼角微红,闭了下眼睛轻轻呼出一口气,“太胡闹了。”
“回了紫微垣任你罚。”靳燃抬起头看着方志珩满意一笑,“我们司令说够了,既然这样就不打扰您了,我们走了,到舰上了就告诉你方太白位置。”
方志珩眼睛里恨不得往外射出刀子,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靳燃伸手要去抱裴行遇,被他按了下手腕,“不碍事,扶着我就好。”
“好什么好,抱着我脖子。”靳燃说着,不由分说将他拦腰抱了起来,脚步平稳地往外走。
连劲风一看靳燃真就走了,急忙道:“元帅,就这么放他们走?”
方志珩冲卫兵一伸手,“抓起来,再敢反抗夺枪伤人,当场击毙!”
卫兵一拥而上,靳燃已经走到门外了,伸脚勾过一个木质花架向后一踹,卫兵一时不防被全部带倒,但有几个反应极快,迅速爬起来摸起枪便冲靳燃瞄准,这次用的不是电击枪!
裴行遇眸子猝然一缩,来不及细想便在靳燃肩膀穴位一按让他一下子脱力松了手,自己跳下来顾不上钻心的疼,一下子将他扯到身前闪身护住,左肩立即挨了一枪!
子弹击中肩胛骨,裴行遇脑子里瞬间一空,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加上因为先前□□击中了腰根本无法站立,一下子摔了下去。
靳燃瞳孔剧烈缩颤,一把抱住裴行遇立即便被沾了一手血,脱口喊他:“裴行遇!”
卫兵们团团围上来,靳燃胸中杀意蔓延至眼睛,双眼几乎被裴行遇的血染红,这一枪彻底激发了他深埋心底的戾气。
“上车!”
一辆没有牌照的车“嘎吱”一声停在门口,脸上戴着面罩的男人降下车窗,沉声催促:“快!现在不走你跟裴行遇都得陷在这儿!别因小失大!”
卫兵越靠越近,靳燃抱起裴行遇转身上了车瞬间拉上车门抵挡了一波攻击,声音又低又利地问男人,“带枪了吗?”
“靳燃,不许杀人!”裴行遇疼得声音都在颤,嘴唇惨白地动了动,声音发哑。
男人顿了顿,冲后面扔了把枪。
靳燃捡起来降下窗户,在飞速行驶的车上瞄准刚才打了裴行遇的人,“砰砰”两枪各打在了他的肩胛骨,哀嚎声和更大一波枪击声同时响起。
男人车开的飞快,避让流弹又强行冲破了拦截关卡撞了出去,裴行遇的肩膀还在流血,洇的黑色军装一片濡湿。
裴行遇让靳燃扶他坐起来,缓了口气说:“您是什么人?”
男人戴了面罩也用了变声器,一时分辨不出他是谁,不过能在这里救了他们一定是星际联邦的人,希望是友非敌。
“别管我是谁,你也太大意了,明知道星际联邦忌惮你还敢孤身一人前来,你是君子他们不是。”
裴行遇蹙眉忍疼,又问:“您帮了我们,如果被查出来岂不是连累了您。”
“查出来又怎么样,我还怕方志珩不成。”男人轻嗤了声,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狂妄,裴行遇不由得朝靳燃看了一眼,用眼神询问他。
“别看了,我不是靳绍原。”
裴行遇一怔,他居然这么敏锐!
“你查的太阴星方向没错,但今天之后你们等于跟星际联邦彻底撕破脸了,以前还是背地里使绊子,往后恐怕是明目张胆残害了,举步维艰啊裴司令。”
裴行遇点点头,“多谢提醒。”
“我不是提醒你,联邦这些人只顾着尔虞我诈阴谋算计,如果你们两个真能搅个天翻地覆,也许是好事。”男人的话戛然而止,车也戛然而止。
“好了,送你们到这里了,这儿给你们留了一支没有被登记过的小型机甲,不要停留立刻回紫微垣。”
裴行遇伸手扯扣子,没扯动反而带动了肩上的伤口,疼得脸色更白,冷汗密地裹成汗珠顺着额角往下淌。
“靳燃,把我袖扣扯下来。”
靳燃微微蹙眉,却没问为什么,直接伸手将自己的袖扣扯下来放在他掌心。
裴行遇艰难地伸了下手往前递,“既然您不肯告知身份,那这枚扣子留给您,往后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凭着这个扣子我会尽我所能兑现。”
男人愣了下,随即笑了,“好,我收下了,快走吧别再耽搁了。”
靳燃抱着裴行遇踏上机甲,关上舱门时回头看了一眼,男人早已开着车朝反方向跑去,身后跟着追杀而来的卫兵。
裴行遇肩上的血有些凝固了,喘气越来越急促,连信息素都开始往外分泌,身体机能在强行修补,很快舱内就充满了一股清淡的石斛兰气味。
靳燃将机甲设置成自动航行,翻箱倒柜地找到了药箱拎过来蹲在躺平的裴行遇身边,“□□反应了之后会很疼,不过好在没有子弹,你左肩这个子弹我要取出来,没有麻药你忍着一点,自己咬着纱布别咬到自己。”
靳燃把纱布递到他嘴边,裴行遇张口咬住微微闭上眼睛偏过了头,由着靳燃脱他的军装上衣露出左肩。
血已经有些凝固,伤口和衣服黏在一起,脱的时候又撕破伤口流血,靳燃脊背都湿透了,死死咬着牙好不容易才将上衣脱掉。
这一脱瞬间愣了,原以为比别人白出许多的肩膀上横七竖八交错着许多大大小小的疤痕,全部都是旧伤,只留下浅浅的粉色瘢痕。
“你身上怎么这么多伤?”
裴行遇咬着纱布便没应声,轻轻喘了口气睁开眼睛扫了一眼肩膀上的弹孔,他的右手使不上力,不然就自己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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