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用在不当的地方,就是毒,这是他教过李璟的道理,他这个做师父的,自然熟读于心。
大不了就是一个死字罢了。
史书上不会留下他的名字,甚至这一战都不曾铭刻下只言片语,但吴议很清楚,比性命和名声更重要的,是良知。
我们这一行,就是四个字,舍身取义。
师兄的话仿佛就回荡在耳边。
吴议不由苦中一笑,反而看开去了,指不定这一死,自己就能回到那个车水马龙、高楼林立的世界了呢。
他昂首望着愈行愈近的奉节,眼前金风细雨的水乡仿佛已经布满了刀光剑影,轻柔的晨风擦身而过,似乎都带上了丝丝可闻的血腥味道。
——
千里江陵一日还,从渝州到奉节短短百里的水路,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就已经抵达。
吴议和许捷重新被扔进不见天日的船舱底下,只能听见头顶传来密密的脚步声和霍霍的磨刀声。
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句“杀呀!”,胶着的空气仿佛瞬间被点燃,一片嘶吼的声音掩盖了纷乱的杂音,就连动荡的船身也为之一震,摇得吴议和许捷二人几乎颠覆过来。
箫狗儿也抽出一把雪亮的大刀,小心翼翼地盯着这两人,脑海中反复回荡着三当家的话。
——一旦这二人有所异动,马上一刀斩首,绝不留情。
惊声四起,军鼓擂动,激烈的交战声像一阵铺天盖地的巨浪,将整个船身包围。
无孔不入的腥风血味顺着船板的缝隙,一丝一丝渗入不见天日的船舱之中,慢慢渲出一种诡谲的味道。
怎么回事?
吴议和许捷不由对望一眼,按理说,奉节现在已经是空城一座,萧毅率兵突袭,怎么会有人应战?
吴议心头蓦地一亮,有人应战,就说明奉节还有人在守!
阴森的船舱之中隐有火光一跳,接着不知从何处滚下一个浑身血迹斑斑的小兵。
箫狗儿这才察觉出事态的异常:“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等那小兵作答,一把银晃晃的刀子就已经穿破甲板,直悬到几人的头顶。
“是官兵,是奉节的官兵。”那小兵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眼睛已暴出血泪,“三当家的要我来传话,咱们被官兵包了个饺子!快,快逃!”
他话音未断,便听得顶上一道铿锵有力的声音缓缓沉下来。
“投者不杀,降者无罪,你们若想活命的,立即放下武器!”
第98章 师徒再会
听到熟悉的声音, 吴议几乎微一晃神。
不容他多加分心,脖子上已架起一柄银晃晃的刀子。
箫狗儿的声音抖得像筛子:“吴先生,我也不想杀你,但是我箫狗儿这条命是大当家的捡来的,我不能辜负她……”
话还没有说完, 便见头顶倒悬的银刃一转, 直接将头顶的船板劈开一个大洞。
刺目的晨光瞬间拨开气氛凝重的空气,照耀在各人异样的神色上。
等众人眯着眼睛适应了明亮的天光, 便见一行身披铠甲的唐军持着兵刃,疾步闯入船底。
为首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比箫狗儿大不了几个月的岁数, 看上去却要挺拔英武得多。
深邃而锐利的视线如一把锋利的小刀,将凝滞的气氛划破开来。
萧家的小卒仿佛被谁牵动着手脚,不由自主地放下手中的兵械,举手望向眼前这个威压众人的年轻小将。
胜负已定。
已经没有了抵抗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