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节

    待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月上中梢了。
    谢景衣送了柴祐琛到门口,刚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就看到翟氏已经端坐在她的床上了。
    “阿娘,怎么还不睡?景洺怕是要你了。”谢景衣掩上了门。
    翟氏对着谢景衣招了招手,“我的儿,阿娘有话想对你说。”
    谢景衣乖巧的坐到了床边的小榻上,把头枕到了翟氏的腿上,翟氏伸出手来,替谢景衣取下了头上的簪子,“三囡,因为逸天向你阿爹保证过,让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是以阿娘啊,从来都不过问你在外头做什么。”
    “但是阿娘想同你说,比人让你,但你也得有分寸,谨言慎行才是。逸天日后是有大出息的人。像你外祖父,一开始的时候,并不富裕,是以家中也是没规没矩的,都由着我母亲性子来。”
    “周围的娘子们,都好生羡慕,说她可真是嫁了个好人家,可以随性所欲。后来你外祖父发达了,风向便变了,人都说啊,你外祖父好本事,却没娶个好媳妇。”
    “以前她做的那些事情,全都被人拿出来说嘴了。虽然你外祖父并不在意,但我们这些做孩子的,为了这事儿,不知道同人吵了多少架,受了多少冤枉气。”
    “你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孩子,盯着逸天的人,盯着你的人,远比盯着你外祖家的人多。人言可畏,能避免的,还是避免的好。哪家的小娘子,这么晚了,还不回家的。”
    “更不用说,在杭州的时候,半夜里还翻墙出去了。逸天如今待你正上心,这些都不算什么,可日后呢?他日这些,全都变成你的不是了。”
    “阿娘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得同你说。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知道该怎么办的。”
    谢景衣鼻头一酸,“阿娘,我知晓了,让你担忧了。”
    翟氏叹了口气,“阿娘每次都夸逸天好,当着他的面说你的不是。你真当阿娘喜欢他超过你?阿娘啊,只想着将心比心,我待他好,他能待我儿好啊!”
    “你打小就主意正,凡事都是独来独往,阿娘知道有那事儿发生的时候,你都已经解决得妥妥当当的了。是以几个孩子里,阿娘最不担心的就是你,最担心的也是你。”
    “我今日说的话,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进心里去。阿娘没有读过什么书,也不懂什么大道理,只是觉得,做娘的,应该把这些说给你听。”
    谢景衣还想说话,被翟氏打断了。
    “这两年来,家中变化巨大,凡事都多仰仗于你。阿娘进京来,也心有戚戚,不知不觉的,便想着三囡厉害,都听三囡的。你不同家里人通气,便自己个做主。”
    翟氏说着,顿了顿,“家里也没有人好意思说这个事。便是阿娘我,都好像提着鸡毛掸子,再也不好意思打下手去了。三囡,你日后出嫁了,可别这样对逸天,夫妻之间,要有商有量,方能和和气气,长长久久。”
    “阿娘……我……”谢景衣垂下眸去,很多话想说,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方嬷嬷说她独,她以为自己个改了些,原来什么也没有改。
    翟氏伸出手来,给谢景衣顺了顺头发,“我家三囡的头发,可真好,像阿娘年轻的时候。我有一把陪嫁的木梳子,乃是我的祖母传给我的,等你出嫁的时候,给你陪嫁。”
    “好了,天色不早了。阿娘说的话,你自己个好好想想。你是我生的,阿娘啊,只盼着你好。”
    翟氏说着,站了起身,拍了拍谢景衣的脑袋,快步的走了出去。
    谢景衣往窗外看了看,只能够影影绰绰的看到翟氏远去的背影。
    “小娘,差不多该歇息了。”忍冬说道。
    谢景衣轻轻的嗯了一声,“歇了吧。”
    ……
    翌日谢景衣难得在家中未出门,安安分分的同宋光熙一道儿,死盯着谢景音做针线活儿。谢景衣狼嚎了半日,可算是绣出了一朵有模有样的花儿,喜得翟氏差点儿给裱起来,挂在墙上。
    等到她安分下来,已经是日落西山,用晚食的时候了。
    一家子人团坐在花厅里,谢保林同谢景泽刚刚下了衙。
    谢景衣帮着翟氏摆了碗筷,一家人用饭的时候,她们通常都不叫人在一旁伺候。
    “阿爹,怎么瞧着像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谢保林叹了口气,“今日杜太傅被御史台给参了,连带着徐通判也……唉,他家刚刚白发人送黑发人,又出了这事儿,怕是没法善了了。”
    谢景衣并不意外,御史台参人,没证据时一声不吭查个底掉,但凡有了实证那便是雷霆出击直捣黄龙,恨不得个个都名垂青史!
    谢景泽拍了拍胸脯,“我这才去翰林院几日,就摊上大事儿了。刘学士今日被抓了!回来的时候,经过刘府,门前吵杂得很,瞧着都是官兵,连封条都直接贴上了。”
    翟氏闻言,将已经睡着的谢景洺,放到了一边的摇篮里,“刘家?三囡,我怎么记得,上一回你同关大娘子一道儿,还去给刘老夫人贺寿来着?”
    谢景衣很快的合拢了嘴,收起了惊讶的表情,漫不经心的说道,“我们就是去凑了个热闹,刘小娘子会下棋,我同她下了两盘来着。”
    第236章 霍清修离开
    翟氏闻言放了心。
    谢景衣外表冷漠,内心却是抓耳挠腮,恨不得立马冲出去一探究竟。
    可谢保林光顾着吃肉,谢景泽一心偷看新过门的美人儿,竟然点到为止,半句不提了。
    谢景衣心中忿忿,咋就不能够体谅一下,人想看热闹的心情呢!
    “慢点吃,别噎着了。汤刚盛的,你也不嫌烫嘴。”谢景衣自以为斯文装得很好,不料翟氏火眼金睛,已经出她吃饭猛如虎了。
    “没事,我又没有生那猫舌头,喝着正好。”谢景衣说着,在心中哀嚎,烫死了烫死了。不说还好,被翟氏一说,她觉得肚肠都烫了起来。
    忙又扒掉了最后一口饭,轻轻的将筷子一搁,“阿娘,我吃好了。吃得有些快,出去消消食。”
    翟氏一愣,想起柴祐琛就住在隔壁,了然的笑了笑,“晚上叫逸天过来喝甜汤。”
    谢景衣胡乱的点了点头,抖了抖裙角,快速地走了出去。
    天已经有些黑了,小巷子里,却明显的比白日里多了不少人,谢景衣提着灯笼,融入了好事的人群之中。自古以来,这片土地上的人,就没有不爱看热闹的。
    谢景衣宛若游鱼,拽着安喜七弯八拐的,便挤到了刘家门口,站在了那第一排的位置。从谢保林回家,到她出来,有一会儿功夫了,没有想到,这人竟然还没有抓完。
    一群配着大刀的侍卫,齐刷刷的站在那里,看上去十分的肃穆。
    刘老夫人站在台阶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那模样不像是要被抓去下大狱,倒像是要去宫中赴宴一般。站在她身边的刘羽恩,拿着帕子捂脸啜泣,二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你哭什么?我们刘家行得正,坐得端,尽管人家把脏水泼上了门,那我们也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刘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刘羽恩一眼,朗声说道。
    她的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了一阵如雷的爆笑声。
    谢景衣一瞅,顿时乐了,敢情今日来刘家抓人的,乃是老熟人吴五虎。
    吴五虎并未瞧见人群中的谢景衣,乐呵呵的说道,“我就不明白了,我抓了这么多年的人,咋每一个人都要来这么一句,连词儿都不带换的。”
    “是猪蹄不好吃,还是烧饼不够香,老吴我不躺着吃喝,非得领着弟兄们挑着粪,往你清清白白的头上浇?”
    谢景衣听着,无比庆幸刚才自己个囫囵吞枣,都不知道吃了些啥,不然的话,非得被吴五虎恶心得吐出来。
    这厮绝对是为了关慧知,在公报私仇呢!
    刘老夫人脸气得发青,嘴唇抖了抖。
    吴五虎大手一挥,“绑了,都带走。散开散开,没有什么好看的。”
    有那胆子大的,插嘴问上了一句,“小将军,刘家犯了什么大错,为何抓人?”
    吴五虎摇了摇头,“这个不归军爷管。军爷只管奉命行事,犯了什么错,自有御史来骂,刑部来审。统统带走,把门给老子封好了!你们两个搁这儿守着,雀儿都不能进一只。”
    “奉劝看热闹的诸位,刘家摊上大事了,夜里莫要来探头探脑的,到时候吃了刀,别怪军爷没有提醒你们!”
    说话间,刘府诸人一片哀嚎起来。
    谢景衣瞧着这阵仗,皱了皱眉头,若这是霍清修的手笔,那这个人,真是要她刮目相看了。
    大门一封,众人见没有了热闹,心有戚戚的散开而去,先前还能当个乐子看,如今却是一个人都笑不出来了。
    平日里人人都想平生波澜,方好建功立业,等到暴风骤雨真的来了,却又道还是日复一日的平淡来得好。
    谢景衣转身离去,一眼就瞧见了站在附近小桥上的霍清修。
    桥还是那个桥,但人已经不是上元节的那个人了。
    他低着头,戴着冠,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衫,让人看不清楚眉眼,清冷又肃穆。
    在桥的另外一边,赵掌柜的挺着大肚子,穿着一身金光闪闪的俗气长衫,牵着心爱的大黄狗,双手叉腰,一点儿也不美的看着霍清修。
    霍清修像是感觉到了两人的视线,朝前走了走。
    谢景衣看了看天色,略有迟疑,但终究还是跟了上去。
    在国子学附近,种了很多大槐树,一株一株的,到了夜里,宛若鬼影一般。文金巷里天黑了,也冷清起来,只有几个倒腾古玩的老头子,四处溜达着,想要捡漏。
    谢景衣去到二楼的时候,像是她头一回来这里一样,霍清修同赵掌柜的,都在里头了。
    “这是最后一次,我们三人,坐在一起,以同僚相称了。”霍清修没有犹豫,开口说道。
    谢景衣并不惊讶,她看人还算准,霍清修的确不适合黑羽卫,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一日来得这么早。
    霍清修说完,自嘲的笑了笑,“你们两个,看着热情,实则都冷情冷性。”
    赵掌柜一听,呜呜出声,“怎么会呢,我们是难过得说不出话来了。”
    谢景衣也掏出了帕子,装模作样的擦了擦眼睛,“真的太难过了。”
    霍清修有些失魂落魄的坐了下来,“我好似同你们,中间横了一条黄河。”
    谢景衣将干干的帕子塞回了袖袋里,“只要都是给官家办事,管他是站在黄河左边,还是右边呢!办好事就行了。”
    霍清修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外祖母同羽恩说,我能够高中,她能够被官家选中,都是多亏了土地神的庇佑。为了回报,需要她不遗余力的帮土地庙拉香火。”
    霍清修说道这里,手指微微的抖了抖,“羽恩的母族,王家,乃是当年王婆案中,王家的残枝。土地庙的事情,也是王家主谋的。而我的外祖母,一早便知晓这个事情。”
    谢景衣皱了皱眉头,霍清修言之不详,但她不信,刘羽恩半点不知情,刘老夫人这般厉害,王家整了这么多,所图一定甚大,又怎么可能送一个傻白甜进宫去呢?
    “可这样,也不至于把刘家全族都给抓了去?”赵掌柜的心急,忍不住问道,“王家其罪当诛。”
    第237章 值个烧饼
    那土地庙,不知道存在多少年,祸害了多少小娘子了,王家人竟然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等勾当,官家不雷霆震怒,那真是怪了去了。
    霍清修叹了口气,“外祖父同杜太傅不和,徐子新的事情,是他指使的,我……我在他书房里,发现了证据。”
    霍清修说着,眼眶顿时就红了。
    谢景衣欲言又止,到底没有说什么,对着霍清修拱了拱手,心中倒是高看了他几分。
    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勇气,亲手将自己的家人,送进大狱的。
    霍清修的腰杆子挺得笔直的,“我年幼的时候,是人人称赞的,最听话的孩子。祖父同外祖父政见相同,往来亲密。我也在两个府中,跑来跑去。”
    “潜移默化之下,便这样乖乖的长到了十来岁,人不知道自由的时候,不觉得自己被困住了。可看得多了,便想要挣扎,像是呼吸都喘不过气来了一般。”
    “在中了探花之后,我便主动寻到了大统领,加入了黑羽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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