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言被绑在木桩上,盛夏的阳光暴晒炙烤,他却连汗水都已经流不出来。那日暴雨后便再未饮水,有两日了吧,本也不是多难熬的事情,只是连日来的折磨,让他极度缺水,冷汗仿佛流不尽,最后也挂上了淡淡的盐晶。周身几处大穴和关节处,插着浸了药水的银针,不但限制了他的内力,更让他的全身如撕碎凌迟般痛苦。更糟糕的是,回荡在整个场地上那悠扬的琴声……南宫绝的琴,每一个琴音都夹杂着内力,如鞭子般割开隐言的肌肤,震入肺腑。流不出的汗水被鲜血代替,一口一口,沿着嘴角、下颚一滴滴落在地上。高山流水的曲子,要不是眼前的景色太过惨烈,倒是有几分煮酒论茶的雅兴。
地狱的痛苦,他若此番领受了,死后是不是可以去天上?干裂的嘴角轻轻笑了,其实哪里都好,他忤逆父亲,伤害母亲,食人心血,算计朋友,该当受到惩罚。
“铮”琴声戛然而止,南宫绝弹累了,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徒靳不来倒是情有可原,没想到,璎珞也这么沉得住气。难道是我做的还不够?”
斜靠在椅子上,南宫绝懒懒拨弄着琴弦,“啊,一定是知道来了也没有用吧。其实何必见外,毕竟是我的女人,只要她讨好我,把我哄得开心了,我还有什么不能答应她。哈哈哈哈,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怀念她身体的滋味,那光滑的手感,啧啧,还有……”
淫秽的话语声戛然而止,南宫绝的脸上一阵火辣辣的刺痛,他微微抬手碰了碰脸颊,竟在手上看到了浅浅的红色,再一转头,不远处的地上有一根长针斜斜扎在地上,犹在颤动。而刑架上的隐言,正冷冷地看向他,嘴角处挂着新鲜的血液。
南宫绝怒极反笑,“不长记性的家伙!竟然还有力气逆脉移穴,看来我还真是做的不够!”
脚步声越走越近,隐言反而释然。他一身伤痛,强行发力,明知自己控制不好力道,只是那样侮辱母亲的词语,他实在听不下去。若伤到南宫绝自然是好,若没有,也能让南宫绝转移下注意力,现在看来,两边他都做到了。
不意外,身上一阵剧痛,体内的针被尽数震了出来。隐言咳嗽两声,还来不及皱眉,肩胛两处大穴被点,霎时,筋脉便如被截断一般。南宫绝曾用分筋错骨手折磨过他,也是这样骨碎筋离的痛苦,可这一次,隐言知道,并不是分筋错骨手的威力,而是南宫绝要废了他内力!
这种法子废人武功,是先废穴,后废武,上上下下要点近二十处穴位,每到一处便是分筋错骨般的痛,有些人宁可直接被打残废也不愿意用这样的方法废去内力。可南宫绝却似乎在享受,他下手很慢,手指悠闲地游走在隐言身体各处。
隐言的身体在刑架上不由自主地抽搐痉挛,脸色已经惨败到极致,被榨/干的身体竟再一次涌出了细密的汗珠。最后,南宫绝一指点在丹田,变指为掌,狠狠拍了下去。
“唔!”短促而又压抑的呻吟,隐言成功迎向黑暗。
“哗啦”一桶盐水泼下,没有什么反应,又是一桶,还是没有反应。行刑的人告诉南宫绝,隐言是因为受伤过重又严重缺水,恐怕不容易醒。
事实证明,不容易醒,并不是代表不能醒。这一回南宫绝亲自服务,抓起地上的一桶盐水,不是泼下,而是捏着隐言的两颊强行给他灌下!缺水的身体已经无从分辨盐水还是清水,喉咙处下意识吞咽,咸涩的味道,令人作呕,只会让人更加饥渴。水桶倾斜的角度,让水快速留下,来不及吞咽的盐水从口中流出,窒息的痛苦让隐言下意识摆头挣扎,头却被身边两人牢牢固定住,口中的伤口碰到盐水,痛得愈发肆虐。再这样的三重折磨下,隐言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见隐言醒了,南宫绝手上却并不停,只是由凶猛的灌水变成了极有耐心,一点点地灌。隐言被迫吞咽,盐水划过受伤的舌头、嗓子,刀割火烧一般。身体本能的拒绝,灌进的水混着呛咳出的水,顺着嘴角流下,一股一股。头痛欲裂,持续缺氧的眩晕,让他再一次陷入昏迷,南宫绝反反复复,待隐言昏过去了,便加快水的流速,用窒息让他清醒,等到隐言醒来,又换成一点一点细细的折磨。整整一桶浓盐水,直到见了底,南宫绝才停下来,留下的是隐言撕心裂肺,到最后根本发不出声音的咳嗽干呕。
夕阳的余晖撒到身上,被炙烤了一天的身体,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隐言微微打着抖,不知是痛的,还是冷的,亦或者是因为子时将近。每夜每夜不间断的折磨,那样的痛苦实在让人绝望。他如今没了内力,却并不觉得惋惜,甚至有些庆幸,这样的话,是不是可以早些迎来死亡?南宫绝吊着他的命,不过是为了将父亲母亲引来,可是不会有人来的,南宫绝怎么就不信呢?父亲即便知道,也不会为了自己冒险与天下为敌;而母亲,想必知道也不会来吧。记得小时候有一次任性跑出天渊,结果迷了路,母亲不但没有派人出来找自己,还在回去后狠狠罚了他一顿。之后他便懂了,不再任性,也学会了不再奢求。他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若能有点用处,这样在自己消失的时候,母亲至少会觉得有些可惜吧。可是最后他还是搞砸了,用母亲救回来的生命,一事无成。
其实想得再通,心里难免有所期待,与其纠结母亲知道后会不会来,他宁肯不让母亲知道。所以莲徽,你一定要藏好,把徒沐安全送到暮阳府,待隐言走后,再回去天渊吧……
烧红的挑针一点点烫穿皮肤,烧断经脉,黑暗降临,随着腿上传来的剧痛,隐言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一次,是真的回不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问了下大家的意见,都说不要挑筋了,你们还是太天真,我是那种说不挑就不挑的人吗,哈哈哈哈哈~~~~
ps:努力,努力,再努力,终于在一章里虐完了,真的要发糖了,相信我~~~
第83章 汇合
龙云客栈位于岭南最东, 车水马龙, 人来人往, 不算岭南最繁华的地方,却也热闹得很。尤其是最近几日,赶上岭南桃李季, 来了不少生意人,城里的客栈几乎都没了空房。
一位老者在孙女的搀扶下进了客栈, 两人看起来都有些疲惫, 却穿得干净得体, 不像是行乞讨饭之人, 小二眼尖, 窜了过去“两位客官里边儿请,想吃点什么?咸的淡的,荤的素的, 还有咱们岭南的特色菜, 应有尽有。”
那老者似乎目不能视, 只能靠着盲杖和孙女指路。小二帮了一把手,将二人领到一张空桌上做下,老者开口问道“这位小兄弟,不好意思,不知咱们这里可有空房?”
“这我得给您去问问, 现在住店头人多。”
老者将盲杖抵在地上,略显沙哑的声音回“有劳了。”
“客气了,您稍等嘞!”不一会儿, 小二回来,“大爷,有房是有房,不过现在只有一间天字一号的空房了,这价格,可是不便宜,要不您去其他地方看看?不过现在岭南人多,哪里都没有房,到时候您回来了,怕这一间都没了。”
“无商不奸。”小孙女嘟囔了句,老人捏了捏他的手,索性声音不大,也没有被旁人听见。
“那就这间吧,劳烦带路,点的饭菜随后也一并送到房里吧。”
“好嘞!”小二高喊一声“天字一号房,带客喽!”
此时门口突然进来一群人,为首的问道“有没有看过这个小孩儿?”展开的手里是一卷画像,正是徒沐。已经领进徐州城,追了一路,没想到龙影山的人竟还没有放弃。
小孙女搀着老人的手不自觉紧了紧,老人感觉到,不着痕迹的将另一只手搭在孙女手上,轻拍了拍,转头对停住的小二道“这位小兄弟,麻烦你继续带路。”
“啊,对不住对不住,不知道谁家孩子走丢了,您这边请嘞!”
天字一号房位于客栈最里侧,一侧靠着廊道,一侧靠着暗巷,屋子里不大通风,因此有些闷热,才一直留了下来没有人住。虽然环境恶劣了些,到是个地利之所。小二送了茶水和饭菜进来,领了打赏便掩门出去,待人走远,小“孙女”低声道:“怎么办?”声音不复刚才尖细,若是小二还在,一定会奇怪,这分明是个男孩儿的声音!
“此地不宜久留,晚上就走。”一双盲目早已晶亮有神,声音略显中性,却不复沙哑。两个人正是莲徽和徒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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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莲徽正靠在窗侧观察着外面的动静,突然一闪身将徒沐带到了床帷后。
“怎……”徒沐才一开口,就被莲徽捂住,紧接着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和脚步声。
小二不可能不敲门而进,那么,来的人是谁?徒沐心中暗叫不好,疑惑地看向莲徽。此时莲徽也皱着眉,这人脚步太轻,她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只来得及藏起身影,顾不得行李,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发现他们藏在屋子里。与其被动,倒不如先下手为强!握紧了腰间佩剑,莲徽示意徒沐藏好,下一秒,转身便冲了出去。
果然,来人并不简单,莲徽一击之下竟未得手,转眼间两人过了数招,那人功力还在她之上!好在,看来只有一人,只要她拖住了,至少能给徒沐争取到脱逃的时间,这里离徐州城已经不远了,教主,恕莲徽学艺不精,不能完成你所托,天意造化,愿保佑徒沐安然无恙。莲徽正准备拼死一搏,没想到对方竟似知道她剑术弱点,手上一软,剑已经脱了手,紧接着,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
“既要防着外人,又要防着自己人,不累吗?”
莲徽一愣,这声音,分明是……转身,月光下,卓依提着剑,一声男儿装,英姿飒爽。
“你这弱点教主早就提过,还是未改。”
“卓依?你怎么……”
“怎么找到你们?”卓依接了话,随即挑眉,轻喝了句“出来!”
听着二人的对话,正准备开溜的徒沐停了脚,他本就聪明,早就听出来是自己人,只是,这人好像有点凶。懦懦的挪出脚步,讨好的笑了笑,只换来卓依狠狠剜了他一眼。
“为什么不跟教里联系?”这话是对莲徽说的,自从隐言从隐山出来,整个艺部便失去了踪影。艺部所属只听隐言的命令,他们不跟教里联系自然是隐言授意,怕救徒沐一事被阻。只可怜了无形被卓依狠狠修理了一通,到现在还爬不起来。倒不是为了套出什么,她知道无形不会出卖隐言,只是单纯的,对于隐言的胡闹,她需要一个发泄口。
“他胡闹,你们就由着他?也不看看是什么状况?!”卓依道。
莲徽抿着嘴,并不打算回答卓依的问题,身体竟还挪了挪,将徒沐护在身后。
卓依看了这一幕,气得不清,“我若要伤他,岂会给你回护的机会!主子要护的人,我又何时伤过。”前半句还有些怒气,到后来竟只剩下淡淡的无奈。轻叹口气,她终于转向徒沐,问道“你就是徒沐?”
徒沐看了眼莲徽,竟一派视死如归的样子,侧移一步,“我是!”话落,“砰”地一声跪在地上“我跟你走,任你处置,但求姐姐救救我哥!”
卓依对徒沐原本无甚好感,在她看来,徒沐不过是个四处惹事、被娇惯了的大少爷,如今这举动倒是令卓依生出几分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