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哪知小厮粗心,把桌上不知谁送来的一幅白梅图也装进了锦盒里。
    许老先生看见那两幅名家的字画,倒没觉得什么,反而相当欣赏那一幅题了两句“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的白梅图,觉得那梅花的画法与自己认识的一个故人十分相似。
    只是那幅白梅图的作者功底却及不上故人,当是二十多岁的人所画,基于此,许老先生便以为这幅落款“林泉”的画是出自顾文轩之手,不然他不会特地送自己这幅画。
    出于这几分对故人的怀念,加上顾文轩确实比较优秀,许老先生犹豫了几天便把他收在了门下,作为自己的关门弟子。
    后来顾文轩在许老先生的教导下,只花了短短几年时间就在乡试中考取了解元,过后更是在第二年的恩科中了探花郎。
    虽然在那之后,许老先生才在无意中发现那幅画的作者并不是顾文轩,可是那已经不重要了。
    至于那幅白梅图的来历,书中也没有多提,所以林溪才会在沈家见到那幅画以后那么吃惊。
    只是任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为何沈二公子的画会落入顾文轩手中。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这幅画在自己手里。
    当天晚上林溪美美的睡了一觉,第二天用过早饭,就去了安寿堂请安,顺便提出了想要去花市逛逛的请求。
    林老太太知道她正在兴头上,自然不会阻拦,还给了她二十两银子作为买花的费用。
    有了这二十两银子,林溪又额外多带了一些银钱,留碧云在家,身边则由霁月和双燕跟着出了林府,朝花市而去。
    马车走到一半的时候,林溪发现双燕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随口问了句,“怎么了?”
    双燕昨天晚上听碧云说了好些规矩,如今见林溪问她话,便按着碧月教的规矩道:“回禀姑娘,奴婢方才想起来一件事,就是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林溪道:“你直说便是。”
    “我爹曾经说过,这花市里的花大多都是从花农那里贩来的,不仅价格贵不说,还大都是普通的品种。”双燕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了眼林溪的脸色,方才继续道,“姑娘要真想要好花,不如到城西的范家,他家世代都是花农,花又好又多。像前阵子韩管家买的那两盆山茶花,就是从他家买的。”
    至于韩管家当时只花了二十两银子,过后跟账房报的是一百两这事,双燕记得爹娘的嘱咐,就没说出来。
    林溪听到花房的那两盆山茶花是从范家买的,这才有了兴趣,“你去过范家?”
    “去过,他家的园子差不多有两个林府那么大,光是种桂花树的坡地就有好几亩,还有一亩多地的牡丹。他家的牡丹与别家的不同,别家的都是普通的粉花、紫花,他家的牡丹却是花大如斗,颜色也比别家的多,不光有豆绿、姚黄,还有一种黑牡丹......”
    这下子,不光是林溪,就连霁月都听得入了神,“说得我都想去了。”
    “那就去范家。”
    于是,马车行驶到一半,便掉头去了城西。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沈二公子出场。。。,,
    第16章
    范家门口种了两株一人怀抱粗的垂柳,嫩绿的柳枝掩映中,只见墙里伸出来几枝红碧桃花,红绿相间中透着一股春天的气息。
    林溪戴上帷帽,由霁月扶着下了马车,顺着一条碎石子铺的小路走到尽头,就到了范家种植花木的园子。
    那园子确如双燕所说占地十分宽广,入口处种了一大片迎春。这时正值花开时节,那迎春开的正热闹,入目所及一片鲜黄。
    林溪驻足观看的时候,从里面出来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
    那妇人认得双燕,看林溪穿戴不俗,又带着帷帽,猜到她是林家的小姐,态度便非常殷勤。
    林溪在她的带领下,几乎逛了大半个园子,买下了不少花卉。
    林溪来时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么多合心意的花卉,马车又不大,正犯难要怎么运回林府,那妇人便道,“天泉阁那边正好要我们送去几盆贴梗海棠,小姐要是不嫌弃,待会儿我们去天泉阁的时候顺路给您送到府上。”
    林溪自然不会拒绝,笑着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们了。”
    回去的路上,林溪记起天泉阁是晋城第一大茶楼,里面的细点做的非常精致,尤其是里面的一道山药糕,林老太太特别爱吃。等马车经过天泉阁的时候,她便让车夫停了下来。
    天泉阁里面的布置非常清雅,一楼的大厅还有琴师在弹奏乐曲。林溪看时间还早,便要了一个雅间,边听琴边等点好的几样细点。
    两首乐曲弹完,伙计也将包好的细点送了过来。
    林溪便准备下楼结账,路过一个雅间时,却听到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
    “我假冒家兄的名讳给你下帖是我不对,可我真的是想见你一面。不瞒你说,我家里人最近正在给我相看人家。你别走,你听我说,我真的就只是想见你一面......”
    林溪还未辨认出这道声音的主人是谁,就见雅间响起椅子挪开的声音,她刚往前快走一步,雅间的门便被打开,接着一个穿湖青色绣银线竹叶缎袍的少年就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那少年走得很快,林溪又是一副怕别人注意到她偷听的模样,因此那少年的正面并未看清,只闻到那少年经过她身边时的一缕淡淡的墨香。
    那墨香清透柔和,和她从沈家拿回来的那两幅画上的墨香味一模一样。
    林溪刚明白那少年是谁,雅间内又是一阵桌椅响动的声音,她一回头便看到了跟着跑出来的赵瑜。
    赵瑜看到她便是一愣,“你怎么在这?”
    林溪不答反问:“为什么我不能在这?”
    赵瑜被她撞见此事本就心虚异常,如今听到这句带着反诘的话,一张脸立时涨的通红,脸上又是羞,又是臊,心里更夹杂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情不自禁的就滴下了两行泪,“对,你该在这。不该来的是我,我走。”
    最后一个字说完,她掩面跑着离开了。
    “姑娘,赵姑娘这是怎么了?”霁月不明白一向与自家姑娘不对付的赵姑娘怎么说了句话就哭着跑了。
    林溪淡淡道:“谁知道呢!”
    从天泉阁回到府里,林溪吩咐碧云去送点心,那包山药糕自然是送去安寿堂,大房和二房都是花折鹅糕,至于江吟秋那里则是一包卧果花糕。
    碧云去了半日,回来的时候,林溪正在对着那幅墨兰图发呆。
    “姑娘,江姑娘好像病了。”
    林溪正神游天际,听到这句话方才回过神,“什么叫做好像病了?”
    梨花苑内,冰绡动作轻柔的把江吟秋扶到靠枕上,然后接过雪珠手里端着的一碗米粥。
    “姑娘,这是奴婢特地让大厨房熬得粳米粥,你多少用点吧!”
    江吟秋就着冰绡的手只吃了几口,就摆了摆手,“吃不下了,端走吧!”
    冰绡无法,只得服侍她漱了口,又扶着她躺下。
    等江吟秋睡下,冰绡悄悄去找雪珠,“你跟我说实话,姑娘那日到底出了什么事?”
    雪珠却是欲言又止,“姑娘叮嘱过,让我谁都不要告诉。”
    “姑娘现在的情形你又不是没看到,你早点说出来,大家还能想想办法,难道你真想看着姑娘病入膏肓吗?”
    雪珠性子要简单的多,被冰绡这么一说,心思就动摇了几分,“我当然不想,可是这事没那么简单。”
    “哎呀,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呀!”
    雪珠犹豫了再犹豫,终于还是开口说道:“那天姑娘去见了一个人。”
    “谁?”
    “那个人你也见过的。”
    冰绡脸上不由透出一丝红晕,“是他吗?”
    雪珠点点头:“就是他。你也知道自从姑娘去年去寺里进香路上被他所救后,就对他......只是姑娘自觉配不上他。不想那日,他特地命身边的小厮过来传话说要见姑娘一面。我远远看着他们在花园的梅林里说了一会儿话,也不知道姑娘说了什么,两人神色都有点不对。然后姑娘回来以后就这样了......”
    “姑娘说了什么呢?”
    雪珠道:“我也不知道。姑娘不让我跟着,我只老远听见一句‘门第不配’。”
    林溪从外面进来,就见冰绡与雪珠两个丫鬟在柱子后嘀嘀咕咕,不成想走上前就听到了这么几句,她的第一感觉就是庆幸,幸好今日跟她出门的是碧云,不然霁月那个丫头一定守不住那张嘴。
    她想到这不由就回头望了眼碧云,碧云却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她便收回目光轻轻咳了一声。
    冰绡与雪珠两个丫鬟听到这声轻咳,身上都是一震,转过头看见是林溪,忙行礼道:“三姑娘。”
    林溪轻轻嗯了一声:“我听说江姐姐病了,过来看看她。”
    虽然三姑娘对自家姑娘的态度确实比从前好一些,可是这种事若被她听到终究不好,是以两个丫鬟心内都非常不安,见她面上并未流露出任何轻视或嘲讽的神色,两个丫鬟提起的心方才放下一半,赶紧上前掀起帘子,“三姑娘请进。”
    江吟秋本就是半睡半醒,听到外间的动静立刻醒了。
    林溪见到她就是一怔,短短几日不见,江吟秋整个人清减了不少,脸上更是有掩不住的憔悴之色。
    她想到刚才听到的对话,知道江吟秋这病是郁结于心,便劝她出去走走散散心。
    江吟秋不好拂却她的好意,便提起精神,梳了妆又换了身衣裳,扶着雪珠的手出了院子。
    “我病了这几日,也不曾向老太太请安。前两日她老人家还特地命人送来些药材,让我心里甚是不安。”
    林溪只是想让她出来散散心,听她想去向林老太太请安,就顺着她的意去了安寿堂。
    巧的是,林泽也在。
    他自从那次腹泻以后,就被大太太勒令在家好生休养了几日。如今他想回书院读书,大太太却不许,怕他没养好身子,因此他才来找林老太太说情。
    林老太太却是不大想掺和他们母子的事,看见林溪和江吟秋进来,便撇下林泽,笑呵呵的招手让她们坐在身边,又看着江吟秋道:“江丫头病了这么几日,脸清减了不少,回头我让大厨房多做些好克化的东西。”
    “江妹妹病了吗?”
    林溪刚在林老太太身边坐下,听到林泽这句话,便替江吟秋回答道:“病了有好几天了,所以我才劝她出来走走散散心。”
    她是看着林泽答话的,就见林泽听到她的回答后,关心的看了坐在她身边的江吟秋一眼。
    而江吟秋的脸色在他的目光之下却透出一股隐隐的苍白之色,虽然她竭力在隐忍,可是紧靠着她坐下的林溪却能感觉到她全身都有些微微的发抖。
    林溪当即就知道了那个“他”是谁。
    她想了想,便替江吟秋问道:“大哥这个时候来安寿堂做什么?”
    林泽收回目光,“娘不同意我回书院,我想找老太太说情,书院那边确实不能再耽误了。”
    林溪笑道:“大伯母好容易盼你回家一次,当然不肯放你离开。而且再过几日各家就要举行花宴,也许大伯母有心想在今年给你定一门婚事呢!”
    各家每年的花宴,约定俗成的都是晋城未婚男女的相亲会,林溪便这么试探了一句。
    林泽的脸马上就变了,“这个时候说这个有点太早。”
    “三丫头这话倒是提醒我了,大郎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给你相看起来了。你别听你老子的,非得考上举人才说亲。要我说,只要姑娘家世清白,品貌不错,这门亲就结得。”
    林老太太把话说完,便看向从外面走来的林大太太,“老大家的,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林大太太听说林泽去了老太太那里,知道他要找林老太太做说客,便匆匆来了安寿堂,哪知刚进门就听见这么一番话,她勉强笑道:“娘说得都对,只是老爷他一心想给大郎娶个高门大户的小姐。”
    “高门大户”这四个字一说出来,林溪就觉旁边的江吟秋身子就是一僵。
    林老太太则道:“高门大户?老大家的,你也不是没在京里待过,那些高门大户的人家哪个是好相与的?只怕最后受累的还是大郎。我本来年纪大了,不爱管你们的事,可是底下几个孩子的婚事,却不能由着你们的性子来。”
    林大太太性子有些懦弱,见林老太太似是动了气的样子,当下只唯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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