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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节

    而她立足未稳,房大拄着拐棍来到了前院,兀自带着满身的灰尘,“扑通”一屁股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砰、砰”顿着手中的拐棍,凶狠狠地叱道:“关上院门,防贼防盗!”
    什么防贼防盗,他分明在防着自己的婆娘偷汉子!
    春秀伸手“咣当”一声关上院门,撩起鬓角的乱,从怀中扯出一块布帕擦拭着脸上的泪痕,又抽打着身上的灰尘,然后低着头不声不响穿过院子,径自走进屋子,一个人生闷气去了。
    房大则是冲着春秀那扭动的腰肢投去深深一瞥,愈有些不安。他又顿了顿手中的拐棍,转而虎视眈眈盯着院门外的窝棚,“吭哧”一口浓痰啐出老远,随即带着隐隐的杀气哼哼道:“一个讨饭的也敢占我婆娘的便宜,天理不容……”
    第二百一十五章 应该不差
    ……………………
    向夏谷,一个地名。
    向夏村,乃山谷中的一个寻常的小山村。
    若是所记无误,向夏谷,位于南陵西北的边陲,与有熊、西周两国接壤,距灵霞山足有两万五千里之遥。
    两万五千里?
    凭借冥行术,一去四百余里,要持续不断施展五、六十次遁术,方能抵达两万五千里之外。
    五六十次遁术?
    要知道原来最多施展二十多次冥行术,便会渐渐耗尽修为。而如今却是这般神异,简直不可思议,浅而易见,应该都是那把火红神剑的威力所致!
    一口气跑出去两万多里,是否已摆脱了几位长老的追杀?
    嗯,事已至此,且顾眼前。
    向夏谷距离有熊国的紫定山,尚有两三万里之遥。依照原先的设想,倘若途中顺利,三个月之内,应该可以如约赶到地方。眼下已是十月底,也就是说,务必要在年末岁初之前,养好伤势恢复修为。而想要在如此短的时日内恢复如初,又谈何容易!
    为今之计,除了睡觉别无他法。谁让自己不懂修炼呢,唯有指望三把神剑自行疗伤!
    而神识似有好转,却不堪为用,以至于无法内视,便也难以看到气海的情形,更无从知晓那把火红神剑的状况。稍安勿躁,且安心将养几日。
    无咎蜷缩在窝棚里,闭着双眼,梳理着心绪,安慰着自己,不知不觉陷入沉睡。而他迷迷糊糊之际,心底发出一声叹息。
    唉,自从误入仙途之后,所遭遇的凶险与吃过的苦头数不胜数。而曾经的梦想,却是好像愈来愈远。我真的好累……
    ……
    房大的家,坐落于向夏村的西头,稍显偏僻,加之他脾气暴躁,性情多疑,村里的乡亲们为了避嫌,也是不愿招惹麻烦,很少与他往来。故而,小小的院落除了偶尔传出几声吵闹与女人的哭泣之外,往日里倒也清静。
    不过,自从院门前的窝棚里多了一个讨饭的男子之后,原本躲在屋里养伤的房大,再也闲不住了。
    清晨时分,房大拄着拐棍走出屋子,在院中大树下铺块兽皮,然后背靠树干坐下来,拿起一个酒坛子灌口老酒,待养足了精神,又将一把猎刀放在身边,便瞪圆了双眼盯着院门。他好像又找回了往日狩猎时的劲头,虽说猎物并非虎狼豺豹,却尤为可怕,因为那是一个试图勾引他婆娘的野汉子。
    春秀唯恐生出意外,索性搬个凳子坐在屋门前缝补衣裳。她要看着自家的男人,以免他犯浑卖疯。不过,她也暗暗生出几分好奇。
    那个自称无咎的男子,伤势惨重,落魄不堪,偏偏又谈吐不俗而举止古怪。或许,他并非讨饭的乞儿。而一个人不吃不喝,非但没死,反而酣睡如旧,如此诡异的情形着实罕见呢!
    天色将晚,房大便催促春秀关门闭户,直待查看无误,他这才拄着拐棍回屋歇息。
    次日,一切照旧。
    于是乎,夫妇俩便这么守在院子里,虽然情形诡异,却也彼此相安无事。
    转眼的工夫,十日过去。
    春秀打开院门,走到窝棚前。她将所端的一个陶碗搁在棚前的石头上,这才俯身唤道:“无咎,十日已过,且醒来用些汤饭!”
    院中的大树下,房大坐直了身子,两眼一霎不霎,并伸手摸向身旁的猎刀。那对狗男女若是再敢放肆,断然不可饶恕。
    窝棚里的身影稍稍翻动,兀自闭着双眼,而嘴角却是露出一抹微笑,接着又酣睡如旧。看样子他并无大碍,只是他的脸上,以及裸露的双臂,显得愈发的肮脏,像是涂抹了一层黝黑的油垢,并透着隐隐的酸臭。
    春秀愕然片刻,只得端起碗筷返身院中。
    而她没走两步,身后传来微弱的话语声:“有劳大姐每隔十日,唤我一回……”
    春秀转身回头,而窝棚里毫无动静。
    “臭婆娘,将饭碗端来,我饿了!”
    “你才将用罢午饭,缘何腹中饥饿?”
    “哼,我即便撑死,也不能让我家的饭食便宜了你的野汉子!”
    “你胡说八道……”
    “臭婆娘,你敢顶嘴……”
    一碗饭,让夫妇俩再次争吵起来。直至春秀赌气回屋,吵闹声这才告一段落。
    院子里,只剩下了房大独自一人。他竟然跟搬来磨刀石,“呼哧、呼哧”磨起了他的猎刀。待猎刀磨得锃亮之后,他又拄着拐棍从屋里拿来了他狩猎所用的皮囊。至于他要干什么,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再过十日,春秀前去查看窝棚的情形。
    那个无咎依然蜷缩在褥子里,闭着双眼微微一笑,浑然不知春秋寒暑,继续沉浸在他漫长的梦里。又过十日,依然如此。
    不知不觉间,到了十一月的中旬。
    北风呼啸,雪花飘飘。
    房大难耐风寒,只得回到了堂屋里。他裹着皮袍子,坐在榻上,守着火盆,身旁放着猎刀与皮囊,依然不忘盯着院外的动静。
    春秀则是拿了一张兽皮盖在无咎的身上,又抱来柴禾树枝为窝棚遮挡风雪。她以为无咎还会继续沉睡下去,没多留意,忙乱一番,便一溜小跑返回院子。而她离去之后,有人慢慢睁开了双眼……
    下雪了!
    恍惚之间,回到了那年的冬天,只是漫天的风雪之中,少了军营,少了战旗,也少了悠扬的号角声。
    无咎静静躺在四下漏风的窝棚里,兽皮与褥子上盖了一层薄薄的积雪。
    他透过窝棚,默默看着外边的飘雪。久久之后,他悠悠舒了口气,慢慢抬起左手,两眼中神色闪动。
    左手的拇指上,多了一截斑黄的骨环。
    这是消失多日的夔骨指环,它终于重现天日。而随着夔骨指环的失而复现,便也意味着体内有了神识与法力。却不知在持续沉睡了五十余日,又恢复了几成的修为?
    或者是说,出乎所料……
    无咎晃动着拇指,几块灵石滚落出来。他双手抓着灵石,再次闭上双眼。
    心念稍动,久违的神识瞬间内视全身。
    胸口的剑伤,已然愈合,仅剩下一片淡淡的创痕尚未消失;周身上下则是裹着一层腥臭的污垢,而肌肤上的血口早已不见踪影;受损的经脉,也缓缓畅通起来,其中的灵力,犹如一条条初融的冰河而源源不息。
    曾经干瘪的气海,渐渐恢复,只是如同饥饿多日而尚欠充盈,或许亟待灵气的吸纳与蕴养。
    魔剑与狼剑之外,那道火红的剑气业已凝聚成形。只是它稍显冲撞,有失安稳,像是初来乍到,又或是野性难驯。黑、紫、红三道盘旋的剑光,虽然有些凌乱无序,且细微而渺小,却又牵动整个气海以及四肢百骸,隐隐多了一种沟通天地之势。
    而在那三道盘旋的剑光之中,竟然多了一点拇指大小的东西。如同滴水,圆润晶莹,又似火种,莹莹闪动,且散发着三色的光芒与强大的威势,并与三道剑光、气海,乃至于周身的经脉浑然一体。它彷如混沌之源,天地之始,只待缔造阴阳,便能造化乾坤而成就万物!
    筑基了?
    典籍所载:炼气化精,方为筑基根本,再成丹化胎,直至羽化成仙,等等。那滴灵液,无疑便是筑基的征兆。而寻常的筑基之初,灵液不过豆粒一般的微弱,只有随着修为的提升,方能渐渐变化而最终成为雀卵大小。莫非是说,那把火红神剑使得自己一步抵达筑基五六层的境界?
    不管修为几何,筑基便成!
    遭受了千般罪,吃够了万般苦,大难不死,终于又挺过了一劫!
    从此以后,御剑飞天,穿风破云,来去自如!再不用担心路途遥远,前往紫定山也只在等闲之间啊!
    不过……
    无咎遐想之余,微微皱眉。
    如今总算是修为大涨,却如同重病初愈般的乏力。尤其是脏腑之间,依然隐隐作疼,仿若气机滞塞所致,又好似法力反噬与冲撞的缘故。就像是搭建了一间空荡荡的大屋子,总觉得有所欠缺而表里不一。
    莫非与神剑有关?
    要知道所谓的筑基,并非苦修而来。在吸纳了那把火红神剑的时候,或许筑基便已强行开始。依稀记得,当第三把神剑入体的刹那,整个人差点被强横的法力给撑得爆体炸开,便在岌岌可危之时,一段经文突如其来,暂且化解了体内的冲突,并帮着自己摆脱了困境。眼下虽然渡过难关,冲突依然存在。
    而那段经文,分明来自于《天刑符经》。岂非是说,最终能否收取七把神剑,关键在于《天刑符经》?
    嗯,应该不差。
    神剑与经文均出自于古剑山的那位苍起前辈,二者之间必有联系啊!
    怎奈自己不懂经文的含义,也不知道修炼的法门,又该如何是好呢?
    看来想要恢复如初并成为真正的筑基高手,心急不得。不妨再静养调理几日,再行计较!
    无咎伸了个懒腰,散去纷乱的思绪,然后继续蜷缩在低矮的窝棚里,竟是默默念起了经文。
    他如同一只躲在窝里的毛毛虫,舔舐*着伤口,编织着梦想,盼望着最终破茧而出的那一刻;又似蛰伏的蛟龙,只待撕破风雪,笑傲长空……
    第二百一十六章 雪霁天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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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大雪连着下了几日。√∟,
    当长夜过后,霞光吐艳,一度混沌的天地,霎时间焕然明媚。
    雪停了,天晴了。
    皑皑的白雪笼罩之下,偌大的山谷一片银装素裹。
    而山谷中的向夏村,好像还未从冬夜中醒来,只有淡淡的雾霭弥漫在冰封的河面上,还有一座小桥静静矗立在晨风之中。
    不过,有人醒了。
    或者说,从下雪的那日起,他便不再沉睡,一直在体悟着修为的变化,琢磨着那篇《天刑符经》。如今雪霁天晴,到了舒展筋骨的时候。
    无咎慢慢钻出了窝棚,站在厚厚的积雪之中,轻轻舒开双臂挺直了身躯,周身上下一阵筋骨脆响。只是他赤着双脚,亵裤残破,光胸露背,长发凌乱,满身的污垢,浑如一个野人的模样。而他却是怡然自得,眺望着山谷,打量着不远处寂静的小院,又回头看了看旁边狗窝一般的窝棚,呲着白牙咧嘴一笑,转而奔着小河走去。
    《天刑符经》虽然晦涩难懂,而随着一遍又一遍的默念,体内那把火红剑光安稳了许多,且脏腑间的滞塞也好像有所缓解,便是心口的疼痛也减轻了许多。嗯,不求甚解的笨法子,但求有用,且经不离口便也是了。
    踏着积雪,走到河边,“喀嚓”踏破薄冰,“哗啦”淌入河水。
    无咎站在齐腰深的河水中,将整个身子埋了下去。彻骨的寒意汹涌而来,他浑然不觉,反而颇为享受,直至久久之后,这才猛然起身,顿时水花四溅而雾气氤氲。他甩动乱发,昂起脑袋,张开嘴巴,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自从耗尽修为而惨遭磨难,至今已近两个月。在持续不断的沉睡与静养之后,内外伤势痊愈,神识与修为,以及法力也在渐渐恢复。或有不济,至少抵达筑基的境界。只须再有一段时日的调养,必然情形大好。
    所知的典籍之中,有着许多筑基的说法,相关玄虚不必理会,有句话倒是不差:大气畅通,百病不生。没病没灾,就好。再活上数百岁,更是捡了大便宜。之后便陪着紫烟双栖双飞,看够天下美景,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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