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多想,这方幻境便是为神剑所化,而剑冢的主人,正是苍起。
那数千年前的一切,按理说早已烟消云散,却又好像并未远去,依然与如今的神洲息息相关。尤其是九星神剑,被自己独得其四,而眼下所走的路,更像是在寻觅、重复着苍起的足迹。难道自己也要成为苍起那样的人物,并重蹈他的下场?
怎么会呢!
我这人好吃懒惰,不事修炼,偷奸耍滑,与神武非凡的苍起相较,简直就是云泥之别啊!
我注定成为不了仙道至尊,也不会那般的悲壮赴死!
我是无咎,公孙无咎!
即使吸纳了七把神剑,又能怎样呢,不愿受人欺负罢了,仅此而已!
不过,苍起的秉性、心智,以及修为、德行,着实叫人敬佩!
只可惜他没有修炼出最后的两把九星神剑,便遭到了围攻。否则他不会死去,他将带着他的梦想走遍天下!
而那个修为强大的老者,莫非便是封禁神洲之人?他为何封禁神洲,他来自何方?
此外,苍起为何突然放过那群围攻的修士,转而迎接必死的挑战?还有那两段话,又作何解……
“诸位小心!”
便在无咎胡思乱想之际,孟祥与荀关在出声示警。
不知不觉间,几块十余丈高的大石头挡在了前方。所行走的丘陵就此中断,去路一分为二,左侧宽阔平坦,右侧崎岖难行。而孟祥与荀关却是意不在此,反倒是抬手指点而神色戒备。
众人到了近前,凝神观看。
右侧的碎石堆中,竟然留下了几片乌黑的血迹,还有一层淡淡的灰屑,显然是焚烧尸骸所致。
孟祥说道:“此处气机凌乱,必有道友火拼!”
荀关附和:“至于何去何从,还请诸位决断!”
沈栓与胡东很像是那种敦厚随和,且又没有主张的人,彼此相视摇头,转而神色征询。
太实惊讶道:“这剑冢之中,一日未过,便打生打死,何至于如此啊,啧啧……”
朱仁冷笑道:“剑冢虽为苦寒之地,却机缘无数,更有各种炼器的金石,以及罕见异象幻境。诸位道友齐聚于此,生死相争也是在所难免。至于去路何在……”
他话到此处,手中有玉简一闪即逝,转而冲着身旁的岳琼洒然一笑:“据我朱家前辈的图简所示,由此右行,可达万剑峰,选择左行,则直达剑冢的峡谷出口!”
太实看得清楚,顿时不满起来:“朱仁,你既然持有剑冢的图简,何不与众人分享……”
朱仁不予理会,带着岳琼寻路而去。
太实不甘作罢,继续抱怨:“瞧瞧那位朱道友,修为高强又有何用,人品太差,吃独食啊,还是我的小兄弟仗义……”
朱仁一步三五丈,举止飘逸,行动之间,还不忘呵护身旁的岳琼,很是洒脱从容而英姿不凡。而他尚未去远,却耳听八方,忍不住扭头呵斥:“老儿,此时不比以往,再敢卖乖而以下犯上,我让你悔不当初!”
一个筑基的前辈,要出手教训羽士小辈再也寻常不过。况且他对于那个啰里啰嗦的老头,早已是忍无可忍,若非顾及他高手的风范,只怕他早已出手教训人!
而一个喜欢说笑的人,最怕人家翻脸较真。
太实神色尴尬,自言自语:“还是筑基的道人呢,却远远不及玄玉兄弟的胸襟度量。玄玉兄弟,你且评评道理……”
他虽然自寻晦气,却没有忘了拉人垫背。
无咎打量着四周的情形,抬脚奔着右侧的碎石路而去,随即又回头呲牙一乐,冲着满脸无辜的太实笑道:“老头,你得罪的乃是前辈高人,好自为之!”
太实却是不以为然,借机套着近乎:“小兄弟,等等我……”
众人相继右行,在碎石之间寻觅往前。
如此这般,途中倒也顺利。
剑冢之中,不分昼夜。那灰蒙蒙的天光自始至终没有变化,唯独所经之处倍加的荒凉。且莫名的肃杀之气,更为浓重几分,好像森然的杀机无处不在,却又无形无色而难以捉摸。
估摸着三日过去,众人相约停下歇息。
歇息的地方,乃是一小片平坦的石坡。
众人在石坡上围成圈子,吐纳调息,而其中的两位,却是迥然有异。
太实的左手攥着酒坛子,右手拿着肉脯,一口酒、一口肉,很是痛快自在。
而无咎则是站起身来,转而走到僻静处独自坐下,面前顿时多了炭盆、香料等物,霎时木炭燃烧而烤肉生香。他靠在石头上,拈起肉串慢慢品尝。而他不过是逍遥了片刻,急忙伸手去抓,却还是慢了一步,才将烤得焦黄的二斤鹿肉已被抢得干干净净。
一个身影“扑通”坐在对面,两手抓着肉串,嘴巴不停,涎水飞溅,喜不自禁道:“嘿嘿,竟然搬来了黄记烤肉店的全套家什,以后便跟着你吃肉了……”
唉,怎么忘了这个老头呢!
无咎丧气般地扔了手中的柳枝,灭了炭火,挥袖收起炭盆等物,转而又摸出几枚干果默默咀嚼!
朱仁、岳琼、孟祥与胡东,对于烟火之食无动于衷。而沈栓与胡东却好像抵挡不住烤肉的诱惑,竟也起身走了过来,各自笑呵呵地寒暄道:“恰逢此时,能否凑个雅趣?”
太实慌忙将肉串吞进嘴里,唯恐有人争抢,却又盛情相邀:“两位老弟啊,不必见外……”他倒是大方,转而催促:“小兄弟,你别闲着啊,再来五斤烤肉!”
无咎拂袖而起,径自走向一旁。
沈栓与胡东换了个眼色,并不介意,就近坐下,各自拿出美酒分享。
无咎存心摆脱太实的纠缠,直奔数十丈外的碎石堆走去。而他才将接近石堆,神色一动,随即慢慢绕了过去,只见石堆的背后蜷缩着一道人影……
第二百七十章 横财来也
……………………
“道友……”
一个年轻的男子,十六、七岁的光景,粗布衣衫,相貌稚嫩,神色惶然。.此人原本缩在石头缝里闭目养神,忽被惊醒,急忙站起,还不忘拎着一个小包裹,然后带着戒备谨慎的模样,躬身行礼:“在下海应龙,见过道友……”
无咎愕然,环顾四周。
此处堆积的乱石,竟然挡住了神识。若非走到近处,还真的难以发现躲藏的人影。
他冲着那个自称海应龙的男子稍稍端详,好奇道:“你在此作甚?”
那人虽然年轻,却已有着羽士二层的修为,想必是参与历练的修士,而独自一人躲在石头背后,还真的有些古怪!
自称海应龙的男子愈发窘迫,迟疑片刻,这才分说道:“我修为低下,遭人嫌弃。且途中屡见争执,唯恐殃及,只得独行,歇息之际,不想惊扰了道友……”
无咎摆了摆手,找了块地方坐下。
而海应龙兀自愣在原地,一时不知所措。
无咎本想继续烤肉,却又没了兴致,随即背倚着身后的石头,便欲歇息片刻。而他抬眼一瞥,不禁笑了笑:“自便就是,无须拘谨!”
那个局促不安的男子,让他想起了当年的自己。记得初次前往灵霞山的时候,也是这般的小心谨慎,只是虽然没有对方的修为,却多了几分的无知无畏!
海应龙松了口气,这才悄悄坐下,却依然神色忐忑,两眼不时东张西望。
无咎抄起双手,掌心扣了块灵石,吸纳灵气,闭目养神。而置身异地,不免心神难宁。他不是回想一寸峡的幻境,便是琢磨此行遭遇的种种……
不知不觉,几个时辰过去。
无咎睁开双眼,四周情形如旧。
估摸着已是到了剑冢的第二日,朱仁等人依然没有动身启程。而几丈外的石头缝里,照旧蜷缩着一道人影。`
无咎站了起来,收起掌心的灵石,揉了揉屁股,舒展着懒腰,出声道:“你何故滞留不去?”
他以为那个海应龙早该离去,谁料对方始终待在原地,并神色迟疑,还一直在暗中悄悄盯着自己。
海应龙慌忙跟着起身,迟疑不决道:“我……我想与道兄结伴同行,不知能否如愿……”他见无咎的修为强大,且为人随和,便于相处,以为找到了伙伴,故而有所请求。
剑冢之内,凶险莫测。一人独行,遭遇意外的时候难免孤立无援。即使岳琼、朱仁那样的高手,为了顾及安危,也知道找人同行,这个海应龙的想法再也寻常不过。只是他修为低微,想要找到同伴并不容易。
无咎恍然,沉吟道:“你说途中屡见争执,却不知又是怎样的情形?”
海应龙趋前几步,此前的拘谨渐渐消失,整个人也变得自如许多,出声答道:“途中但见炼器的金石等物,众多道友争相抢夺。火拼之下非死即伤,很是吓人!稍稍躲避不及,难免池鱼之殃。道兄修为高强,必然无虞!”
“玄玉道友——”
便于此时,几道身影从不远处穿过,各自神色好奇,却又无暇理会。
不过少顷,又响起太实的嚷嚷声:“你烤肉的手段不差,回头开间烤肉铺子如何呀,算我三成本钱,嘿嘿!”
笑声未落,沈栓与胡东的招呼声又起:“玄玉道友,莫再耽搁!”
无咎抬脚走出了乱石堆,尚未前行,忽又停转回头,冷冷叱道:“不得跟随,就此返回!”
海应龙只当巧遇的这位道友已默许同行,背着包裹便要动身,谁料对方突然变脸,他顿时愣在原地:“道友何故这般……”
无咎却是不容分说,拂袖一甩:“我不想带着一个累赘,滚开!”
他丢下一句,扬长而去。
海应龙顿时面色通红,羞臊难耐,嘴巴半张,好半晌没有回过神来,只是他的两眼之中,却有不屈的怒火在闪烁。`他终于长长舒了口气,再无之前的怯懦,随即咬着牙关抬脚往前,恨恨啐道:“事在人为,立志不弃。我定要活着走出剑冢,成为仙门弟子……”
无咎顺着崎岖的碎石路,渐渐追上了前方的七位同伴。而神识之中,几里外有道熟悉的身影正在倔强独行。他诧异之余,暗暗摇了摇头。
那只是一个羽士二层的修士,再加上剑冢内的禁制诡异,倘若遭遇意外,根本难以自保。本想当头棒喝,给他留条活路,谁料那人颇为倔强,竟然毫不领情。而话又说回来,谁能没有个执念呢!
“玄玉道友,你莫非遇到了相熟的道友?”
“何不待他一同赶路,反倒严加呵斥?”
无咎尚自有些郁闷,沈栓与胡东竟然一左一右凑了过来,而太实却是跑到了前头,正与孟祥与荀关说笑不停。他看着壮实憨厚的沈栓与短小精悍的胡东,淡淡笑道:“我与那人并不相熟,只因无故纠缠,甚为不喜……”
左右两人眼神一碰,点头附和:“原来如此……”
无咎却是话锋一转,问道:“我记得两位曾经接到信简,不知相邀的好友又在何方?”
沈栓憨厚笑着,莫名所以。
而胡东答道:“或已深入剑冢,详细无从知晓!”
无咎也是微微笑着,随意又道:“传音信简颇为珍贵,非仙门弟子而不可得。两位的好友,想必大有来头啊!”
沈栓看了眼胡东,依然随和亲切。
胡东神情如旧,信口答道:“几位好友均为世家子弟,持有信简亦属寻常!”他话语一顿,转而问道:“玄玉道友对于仙门如此的熟悉,想必出身仙门,不知又是哪一家,能否赐教一二?”
这人看似性情温和,而与他说话并不轻松。面对询问,他显然有了猜疑。
无咎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与仙门无关,又冲着前方悄悄示意,坦诚道:“只因有人猜测,故而好奇,嘿嘿……”
他笑得舒畅,笑得云淡风轻。只是他的神态以及话语之中,已将某个老头出卖干净。
沈栓与胡东又换了个眼色,转而看向太实的背影,随即不再出声,各自默默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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