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五把神剑依然在前方的黑暗中盘旋,显得极为彷徨无措。
无咎错愕难耐,看向左右。
妙闵与妙山也是面面相觑,各自陷入茫然之中。
突然之间,三人所踏的飞剑失控,而三人并未坠落,反而是毫无征兆般地往前扑去。
倘若前一刻,还是在天地之中迷失。而这一刻,已被天地所抛弃。
无咎蓦然一惊,便要收住去势,却如狂风催逼,根本身不由己。
妙闵与妙山也是惊慌不已,徒劳挣扎。
而无咎只是慌乱片刻,顺势往前。既然情形难以逆转,只能随机应变。
三位仙道高手,成了三块石头,或者说三片落叶,飞向黑暗的虚无深处。至于接下来又将怎样,无人知晓。听天由命,往往便是最后的选择。
眨眼之间,那五道盘旋的剑光就在近前。
无咎急忙扑了过去,并双手挥舞。五把神剑终于感到召唤,旋即恢复灵动而倏然回归体内。他松了口气,继续往前。而即便他的去势飞快,却依然听不到丝毫的风声,且神识与修为也陷入迟钝之中,唯有凭借一双肉眼接力远望。
而前方除了黑暗,还是黑暗,好像就此坠向死寂,直至永恒……
不知过去多久,“砰”的一声。少顷,又是接连两声闷响。
曾经无边无际的虚无,突然到了尽头。三人相继撞在坚硬的石壁上,旋即翻滚下落。隐约之间,好似穿行在一个十余丈粗细的山洞内,却又深不见底,只有凌厉的寒意扑面而来……
而不消片刻,几点光亮在黑暗中隐隐约约。眨眼近了,竟是一处坑底所在,有尸骨残骸,丢失的飞剑,遗落的灵石,还有莫名的器物在幽幽散着闪烁的光芒。
“扑通、扑通、扑通——”
三人接连摔落,砸得骸骨、飞剑等物四处乱飞。
无咎直接趴在地上,摔得头晕脑胀。而他却无暇多想,只顾两眼紧紧盯着面前的三点幽暗的光芒。
而妙闵落地之后,惊呼道:“你我莫非已被凶兽吞入腹内,这遗骸便是你我的下场……”他翻身爬起,伸手抓向一把飞剑,顿时忘却了恐慌,喜不自禁道:“罕见的法宝……”
妙山从一堆杂物中坐起身来,微微喘息。而当他顺手捡起一块灵石,同样是神色愕然。
所在之处,十数丈方圆,浑似一个石坑的坑底,随处散落着尸骸与各种各样的遗物。且腥臭与阴寒弥漫,使人惶惶不安。而其中的宝物以及为数不少的灵石,却又让人忘乎所以。
妙闵抓起一把飞剑,又抓向一枚玉简,很是手忙脚乱,唯恐有人与他抢夺。而他忽有察觉,翻身爬起:“无咎,你现何物,何妨共享……”
无咎依然趴在地上,动也不动,兀自默默凝视,两眼中光芒闪烁。
在他鼻子尖的下方,埋着三块一模一样的石头,拳头大小,乌黑亮,并环列成一个阵法的形状。相隔如此之近,似乎可以清晰感受到莫名的气机在澎湃如潮,却偏偏又虚无缥缈,一时难以触及。正如那星辰大海,或混沌的黑暗,明明浩瀚无边,只因身在其中,而无从探明究竟。
无咎尚自诧异,妙闵凑到身后。他不及多想,伸手抓住一块石头。而不待用力,石头轻松到手。意外之余,双手齐下。眨眼之间,已将三块石头收归囊中。与此刹那,四周突然出“喀嚓”震响。烟尘迸溅之中,他猛然往下沉去。
妙闵的手里拎着捡得的飞剑,又怕无咎寻到更好的宝物,正要查看明白,谁料所在的大坑突然坍塌。他与妙山猝不及防,随同轰然坠落,失声大喊:“哎呀,我的宝物……”
白蒙蒙的天光下,一片枯黄的野草地。
三道人影破空而出,“砰、砰、砰”相继坠落。
无咎依然是四肢摊开,狠狠砸在地上,整个脑袋都埋入土里,尚算平坦的草地上陷出一个人形。
妙闵与妙山则是在屁股下砸出一个坑,犹自惊魂未定。
片刻之后,妙闵挥袖拂去飞舞的烟尘,恍然道:“眼下已是万灵塔地界……”
妙山凝神远眺,微微点头。
枯黄的草地绵延而去,远方则是山峦起伏而苍茫无尽。远近虽然透着荒凉,而比起之前所遭遇的诡异莫测却已大为好转。置身此间,至少修为通畅,神识无碍,即便目力所及也是一览无余,顿然使人窘迫不安的心境多了几分宽敞与轻松。
“前有险关,后有追兵。而你我依然穿越四层凶境,着实不易啊!只可惜没有多捡几件宝物,被他触动禁制……”
妙闵捡起身旁的两把飞剑细细端详,爱不释手,感慨之余,又是禁不住一阵惋惜。少顷,他收起飞剑诧异回头:“咦,那位怎会如此的不堪?”
无咎依然趴在草坑里,犹如昏死过去。
“我二人无意追究脱困的缘由,你又何必呢……”
妙闵有过前车之鉴,早已看透了某人的伎俩。他埋怨一句,接着又道:“不过呢,你得到的三块石头颇为神异,若能借来赏鉴一二,或能大开眼界也未可知……”
妙山没有妙闵那么多的心思,独自起身走到不远处坐下。歇息之余,低头打量着手中的一小块木牌。这是在禁制崩溃的时候,他顺手抓取的一物,至于用处以及来历,皆无从知晓。
那趴在坑里的人影挣扎了下,终于慢慢起身,张嘴吐出一根草屑,嘟囔道:“这野草怕不是枯萎了千万年之久,一点味道都没有……”
“不愧为我灵霞山的屈一指的人物,卓然不群啊,竟品尝起野草的味道,呵呵!”
妙闵挪动屁股,坐在草地上,面带着笑容,奉承话说得很好听。
“岂不闻,食得草根,百事可为……”
无咎拍打着身上的灰尘,扶正头顶的髻,又揉了揉胸口,一阵呲牙咧嘴。
妙闵很是不以为然。
那位明明是呛了一嘴野草,偏偏要故作高深。
无咎将浑身上下收拾妥当,这才不慌不忙踱了几步,转而眺望远方,接着说道:“却不知万灵塔又在何方,你我又是否摆脱了钟广子的追赶……”他说到此处,忽而闭上双眼默默沉思。
妙闵还想询问那开启禁制的三块石头,却见某人避而不提,他只得作罢,摸出一枚图简稍加查看:“是否摆脱了钟广子,无从知晓。而有关万灵塔,本人倒是略知一二……”
“请指教!”
“此界并无凶险。而所谓的灵塔,乃是由魂灵操持,禁制环绕,却又极难找寻……”
“怎讲?”
“万灵谷随时隐形,随时呈现,唯有机缘巧合,方能闯入塔内……”
从一问一答中不难获悉,万灵塔竟是一个隐形的存在,或者说它无所不在,却因魂灵与禁制的缘故,很不容易遇见。而灵塔现身的时辰极为短暂,可谓稍纵即逝,即使有缘遇上,也未必能够闯入其中。
无咎抬手召出一把飞剑,顺势往上抛去。剑光直上百余丈,随即又从半空中一头栽落下了。而那白蒙蒙的天光,依然深邃如旧。
见状,妙闵笑道:“呵呵,此处虽无凶险,却不比寻常……”
无咎出手试探之后,收起飞剑,就地坐下,接着问道:“倘若事成,届时如何脱身?”
妙闵想了一想,答道:“万灵塔内,或有去路。如若不然,只能原路返回……”
无咎默然不语。
“四层凶境的镇山石兽,均已被毁,即使原路返回,料也无妨!”
妙闵安慰道,笑着又说:“此番的万灵谷之行,真是惊险连连。而抛开九星神剑不提,你可谓收获多多!”
“此行若能得偿所愿,我会记下两位长老的人情!”
无咎循声一瞥,慢慢闭上双眼:“且歇息片刻,再动身不迟!”
三人相隔数丈,彼此遥遥相对。
妙闵抚须摇头,慨然道:“呵呵,人情不敢当。能够助你成就仙道至尊,堪称人生幸事也!”无人回应,他眼光掠过四周,转而昂向天,眼光中悄悄闪烁着几分疑惑。
那个年轻人,能否如愿以偿,并成为仙道至尊……
第三百七十九章 万灵塔境
…………万灵山往西的数百里外,有个僻静的山谷。
山谷中,林木幽深,人迹罕至。
这日的清晨,一位老者从树林的深处鬼鬼祟祟走来。远近不见异常,他点了点头,在林边的空地上,找了块石头盘膝坐下。待稍稍定神,他抬手拈着长须,眺望着东方的旭日,以及那朝霞笼罩的崇山峻岭。其微微眯缝的双眼中,有期待,也有不安。
那小子闯入万灵谷,已近十日。而万灵山,至今不见动静。他究竟是得手了,被困了,还是尚未找到神剑,抑或是出了意外呢……
老者并非旁人,正是妙祁,或者祁散人。
祁散人在万灵山四周的山林间,已接连徘徊了数日,始终不敢轻易现身,今日终于忍耐不住冒了出来。
以他的推测,不管万灵谷内如何风云变幻,也不管无咎是否得手,都该到了水落石出的时候。
无咎虽然一身的陋习,而每逢大事不含糊。尤其他得到的五把神剑,均未假借外人之力。也就是说,他从一个落魄公子、一个凡俗书生,步步走来,短短数年内,便已成就逆天壮举。倘若没有意外,他这回还将得到第六把神剑。一旦他七剑齐聚,诸多的是是非非或将有个了断。
不过,屡有惊人之举的他,此番能否顺利?而他得手之后,又是否愿意担当大任呢?
唉,那小子惫懒成性啊……
祁散人想到此处,一阵心烦意乱。他伸出右手,便欲占上一卦,却又神色微动,缓缓抬起头来。
一道剑虹由远而近,在山谷上方盘旋片刻,随即从天而降,现出一位老者的身影。只见他大袖飘飘,长眉斜挑,精神健硕,风尘仆仆的脸上还带着惯常的笑容。
祁散人慌忙起身相迎,举手问候:“太虚老弟……”
太虚落下身形,匆匆走到近前,却又后退两步,诧异道:“老哥哥,何以这般多礼?”
“自从海上一别,甚为想念。何况老弟奔波辛苦,愚兄我理当执礼相迎!”
祁散人摆足了礼数,伸手示意:“且坐下叙话,呵呵!”
老兄弟俩已分开数日,如今再次重逢,好像多了几分异样,却又彼此心照不宣。
太虚挥舞着大袖子,就近找了块石头盘膝而坐,转而冲着远处看了一眼,自言自语道:“那小子独闯万灵谷,不仅要面对凶险绝境,还要对付钟广子等各家高手,看来凶多吉少啊……”话没说完,他手中多了一只蒸鸡,也不谦让,甩开腮帮子大吃起来。
祁散人微微摇头,笑道:“倘若无咎找到神剑全身而退,却不知楚雄山又该如何?”
太虚忙着吃鸡,没有理会。
祁散人也不介意,自顾说道:“我曾有言在先,只要六把神剑问世,你楚雄山难以置身事外。而你此次返回山门,想必令师兄已有交代。而据我所知……”他稍作沉吟,眼光一闪:“太全师兄境界高远,德仁兼备,奈何力不从心,只能坐视神洲没落而耿耿于怀。所幸你我不甘沉沦,或将力挽狂澜……”
“呸——”
一只蒸鸡,转眼间下了肚子。太虚吐出嘴里的鸡骨头,抓起衣摆擦着手上的油水,眼光斜睨,嘿嘿乐道:“力挽狂澜?”
他的神态举止,一如既往,而他古怪的笑声中,多了几分嘲讽的意味。
“老哥哥糊弄傻小子也就罢了,又何必与我见外呢!”
太虚直接点破了祁散人的用意,接着说道:“纵使那小子逆天,还能强过当年的苍起前辈不成。只怕你我白白忙活一场,最终反倒是弄巧成拙而自讨苦吃!”
“这是令兄的见解?”
祁散人收起笑容,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担忧无咎的万灵谷之行,更放不下楚雄山的第七把神剑的下落。而太虚的言外之意,好像他师兄太全改变了念头。倘若真的如此,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将付之水流。
太虚没有吭声,抬眼看向远方。
“唉……”
祁散人叹了一声,善解人意道:“蝼蚁尚且惜命,又何况人乎!令兄明哲保身之举,亦在情理之中!不过……”他稍稍一顿,转而又道:“不过,一味苟且,无非是让你我的后人,世世代代禁锢于囚笼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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