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除掉无咎,又能怎样?不过是帮着叔亨祭司,报了杀身之仇,而如今将他逐出卢洲,由观海子掌控,既能施恩于贺州,令其为我所用,又使得鬼妖二族有所顾忌而相互掣肘,如此一石三鸟之计,何乐而不为呢!”
“哼,只怕你自以为是!”
“仙子,莫要想当然……”
一路上,月仙子极少理会玉真人,而如今赶到玉神殿,且尊者就在眼前,两人竟然争吵起来。
“大乱,大治……”
尊者,或玉神尊者,对于争吵声并未在意,而眺望着星空,自言自语道:“这天下,并非大乱,而是运数轮回,末世崩坏,无从收拾呢……”
他拂袖一挥,浩瀚的星空顿时有所变化。
日月星辰,倏然消失。随之遥远之外,呈现出四头巨大的兽影,显然便是青龙、白虎、朱雀与玄武的法相,分别位于混沌黑暗的四方。而本该支撑天地的四象神兽,却显得萎靡不振,仿佛已耗尽了运数,而随时都将消失于虚无之中。
“天象如此,奈何……”
尊者摇头叹息,又是大袖一挥。
四象神兽的身影渐渐淡去,而不远处的黑暗中,却是红光闪烁,随即呈现出一片赤红色的大地。但见赤日炎炎,群兽竞逐,山河生烟,荒凉万里……
不过刹那,景象变幻。
只见刀枪闪动着森然的寒光,杀戮四起,血流成河,亡魂无数……继而又是天地悲鸣,人贱如蚁,轮回如沙,生死如尘……转而人鬼相争,混战遍地……而不管景象如何变幻,那滔天的杀气,汹涌的欲念,依然是猛烈交织而愈演愈烈……
玉真人凝神观望,似有所悟:“尊者神通所示,应为眼下的部洲、贺州、神洲与卢洲!”
月仙子则是微微摇头,叹道:“天下混乱如斯,凶兆已现……”
“是啊,凶兆已现,劫数不远!”
尊者又是挥动袍袖,诸多幻象瞬间消失,随之暗黑褪去,浩瀚的星空璀璨依然。他慢慢转过身来,再次伸手一挥。他面前出现一个长长的石案,上面摆放着数千个小巧的玉瓶。
玉真人与月仙子,皆困惑不解。
“此乃五谷,与百草、百木与百药的种籽。来日抵达天外,不免拓荒种植。否则如何繁衍生息,如何再造仙境呢,呵呵……”
玉神尊者,乃是玉神殿的主人,掌控天下的至尊,可谓神秘莫测而难见真容。而此时随着云雾淡去,他终于显露出真实的面容。
一位须发斑白的老者,脸上布满皱纹,相貌平庸,神态随和,乍一见便如山野老翁,周身上下看不出丝毫的修为。而倘若凝聚神识看去,什么都没有,他整个人如同虚幻,偏偏又是如此的真实存在。
玉真人与月仙子却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各自后退一步,躬身垂首,以示敬意。
“乱吧!”
尊者收起玉瓶,说道:“人之脏腑,有六神主宰,稍有安闲,便会生乱。纵观天下,亦然。而大难将至,大劫将临,总要有大乱,方能衍化一线生机。所幸我原界经营已久,足矣!”
这位玉神殿的主人,貌似山野老翁,而说出的话语,却玄机莫测。
月仙子默然不语。
玉真子倒是精神一振,面露笑容。他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与尊者不谋而合。他欠了欠身子,恭恭敬敬道:“如今的卢洲本土与贺州,乱象已成。部州与神洲,均在掌握之中。来日又将如何,还请尊者示下!”
“还能如何?”
尊者伸手拈着长须,淡然道:“五座通天阵法,至关重要。尤其是我玉神殿亲自打造的两座阵法,绝不容有失!”
玉真子郑重称是,然后举手告辞。
此番觐见,他这位神殿使,显然得到了尊者的赏识与信任。
而月仙子,则是有些郁郁寡欢,离去之际,她忍不住问道:“鬼妖二族作乱的企图,意在天书。而天书所知的浩劫,何时降临呢?此外,无咎去了贺州,据说在闭关苦修,属下以为,不可掉以轻心……”
“凶兆已现,劫数不远!”
尊者打断道,却只是重复了方才的一段话,旋即又摆了摆手,道:“那个神洲的小子,固然不凡,却不知能否战胜老夫的神殿使,闯入泸州原界呢,老夫倒是颇为期待呢……”
月仙子不敢多言,也不敢妄加猜测,暗暗摇了摇头,与玉真子告辞离去。
尊者则是踱步转身,继续面对着浩瀚的星空而悠然出神。少顷,他拂袖一甩。云雾骤起,一截石碑从中缓缓浮现。他不禁神色一凝,伸手触摸。
残破的石碑上,刻着几行字符。其中的四个古体字迹,尤为醒目。
无量天经……
……
玄武崖。
山腰间的洞府门前,一群壮汉匆匆而来。
灵儿与韦春花现身相迎,感慨莫名。
韦尚,与广山等十二银甲卫,在外征战了半年之久,终于回来了,人数倒是一个不少,却都是风尘仆仆而满脸的倦态。尤其是月族的汉子们,一个个衣衫褴褛而神色憔悴。
而获悉无先生正在闭关疗伤,一时难以相见,兄弟们没有抱怨,反而颇感欣慰,随即留下上万块灵石,与上千五色石,还有成堆的丹药、玉简,便又匆匆离开了玄武崖。
因为兄弟们还要继续远征各家仙门,也许耗时半年,也许耗时三、五载,且求无先生安然无恙,只待来日的相聚。
灵儿与韦春花,便如两个凡俗女人,眼睁睁看着男人们出征远去,却无从劝阻挽留,唯有满怀伤感的继续看守家园。
当然,某位先生,才是整个家园的支撑所在。
灵儿返回洞府,在那封禁的静室门前默默伫立。她亟待查看一二,获悉究竟,又恐惊扰,而不得不强行忍耐。
“无咎啊,你闭关如何……”
韦春花出现灵儿的身后,安慰道:“他要闭关百年呢,眼下不过六个月……”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无妄之灾
………………
伤势如何?
静室中,无咎耷拉着脑袋,双目微闭,手握灵石,寂然入定。而他虽然状似入定,又眉梢浅锁而若有所思。
历经数月的吐纳调息,又借助丹药之力,他受损的经脉,已然修复,滞塞的气机,渐趋顺畅。且脏腑归位,五行有序。
也就是说,他的伤势,痊愈了。
而气海与经脉之中,依然是灵力匮乏。失去的法力修为,迟迟未能恢复如初。倘若论及修为层次,他眼下仅有炼气的境界。
唉,灵儿与韦春花,还有兄弟们,都在眼巴巴等着呢,这般修炼下去,何年何月方能出关啊!
依照往日的进境,如此全神贯注的修炼至今,至少也该恢复人仙的修为。而所吸纳的灵气,又去了哪里……
神识内视。
只见气海之中,六实一虚,七道剑芒,终于又在闪烁盘旋。虽然光芒微弱,旋转也慢,至少有了勾动天地之势,也表明伤势痊愈之后,整个人的法力根基并未出现偏差。
剑芒环绕当间,光屁股小人儿,正是本命元神,却同样是闭着双眼,一手托腮、一手敲打膝头,愁眉不展的模样。
如上,便是气海的情景。
灵气稀薄啊,甚是荒凉枯寂……
不对,少了一个。气海的角落里,还蜷缩一小团金色的雾气,虽然倍加凝实,金泽闪动,却依然还是分神的雏形,许是惧怕本命元神的欺负,故而他悄悄躲藏起来。
知道惧怕,懂得躲藏,便也有了灵识……
无咎的心头一动,唤道:“出来吧——”
果不其然,随着神识召唤,那团金色的雾气,突然消失,从中冒出又一个光屁股的金色小人。本命元神蓦然睁眼,面带怒气。而金色小人却身形一闪,不失时机的冲出了气海……
与此瞬间,无咎也睁开双眼。
两、三丈方圆的置身所在,铺了一层厚厚的灵石碎屑。数千块灵石,依然还有数百之多,并不断散发着浓郁的灵气。而借助淡淡的珠光看去,一个金色小人儿凭空闪现,旋即化作三寸大小,踏空漫步,神气活现。尤其他所呈现的修为境界,竟是地仙的三层?
“唉,不幸中的万幸……”
无咎撇着嘴角,心绪莫名。
为何苦修半年,毫无进展?因为所吸纳的灵气,尽被分神窃取。当本命元神一筹莫展之际,他已修至大成,却故意隐匿修为,并躲在气海中,继续装傻占便宜。
“小子,狡诈啊……”
无咎又暗骂一句,而眼光中还是多了一抹侥幸与欣慰之色。
虽然厄运连连,如今又修炼半年而进境缓慢,却意外修出另一具分神,对于陷入困境中的他来说,无异于一个巨大的安慰。要知道有了分神,便也有了分身与自保之力。只不过这个分神,虽然窃取灵气,悄悄修至大成,却并未惠及本命元神。也就是说,无咎的本尊,没有落到一点儿好处。
岂止狡诈,简直就是自私自利!
“你怎能这样呢……”
无咎坐直身子,正色教训道。
而金色的小人儿,一边在静室中转着圈子,一边低头查看着地上的灵石碎屑,不以为然道:“明……知……故问……”
许是头一回出声,话语有些生涩。
“我明知故问?”
无咎很是诧异的样子。
“哼,虚伪!”
小人儿落下身子,继续凝神查看,而生涩的话语,渐趋娴熟自如。
“我……”
“你伤势惨重,想要痊愈,非苦修两月,而不能大好。而你疗伤之余,还想凭借几块灵石,羸弱的身子,恢复修为?照此下去,莫说十年,便是二十年,也休想出关。唯一的捷径,便是让尚未受损的分神,修至大成,方能挣来转机。这难道不是你故意为之,并强求分神修为而以期自保?”
“倒是有此念头,过后便忘了……”
“一念既起,天地皆知!”
小人儿的口吻,与无咎毫无二致。或者说,他在自言自语。分神乃是他元神所化,所念所想,一举一动,均由他掌控。倘若他闭关苦修之际,心神难免有所倦怠疏漏,此时与分神的对话,便是一种自我反省。
何况他一个人的时候,也喜欢神神叨叨。
“此番闭关,声称十年为期,倒也并非吹嘘,而是我有三大倚仗!即将修成的分神,便是其中之一。而分神毕竟不是本尊,否则我早已命丧白溪潭……”
无咎自说自话,神色感慨。
闭关之前,他始终迟疑不决。他担忧兄弟们的安危,又怕灵儿与韦春花遭受委屈。而一旦他决定闭关,便不能墨守成规。所幸的是他本尊虽然遭致重创,修为尽失,而尚未炼成的分神,却毫发无损。于是他先是疗伤,随即便从分神入手修炼。运气倒还不错,全力苦修四月,耗了数千灵石,分神终于大成。怎奈本尊的修为,依然没有丝毫的进展。
“且罢,容我另行尝试——”
无咎的手上,多了两块五色晶石。
缓慢的进境,让他颇为焦虑,他等不及了,他要再次尝试吸纳五色石。
却听金色的小人儿说道:“我也不能闲着……”
分神大成,便已是地仙三层的修为,如今他若是参与修炼,对于本尊将大有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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