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扑——”
七八丈长的黑影,顿时变成数截。腥臭的污血伴随着泥沙,瞬即弥漫四周。
又是“砰、砰”闷响,再又几头巨蚺被韦尚与兄弟们击杀。
危情稍稍缓解,四周却好似乌云笼罩而情形不明。
“此地不宜久留……”
卫令趁机传音,又微微一怔——
“吴管事……”
吴管事,或万管事,总之是公孙家的弟子,那个沉默寡言的老者,犹自站在十余丈外,不见他有何动作,突然往上蹿起。神识中隐约可见,一头铁甲怪物,从淤泥中冒了出来,数对钢铁般的利爪,紧紧抓着吴管事,显然想要他的性命。而吴管事依然不慌不忙,“砰、砰”几拳砸下,再双脚连踢,凶狠狰狞的怪物竟被撕扯的四分五裂。他却安然无恙,趁势往前蹿去。
“那是甲螯啊,水下极难对付,竟被他轻易格杀……”
卫令暗暗惊讶,却听公孙老弟在传音——
“离开此地……”
卫令急忙手脚并用,随后追赶。
无咎招呼一声,继续挥刀横扫,稍稍借力,蹿出去五、六丈远。却见韦尚、广山等兄弟们,挥舞刀棒利斧,在淤泥中大步往前,横冲直闯的去势一点不慢。
这便是个儿高的好处啊!
而不消片刻,翻腾的泥沙中再次蹿出一头头披着铁甲的怪物。
无咎越过兄弟们,挥刀左右劈砍。而水中的刀芒虽然威力不减,却远远不比往常的迅疾,稍稍闪出空隙,便被几头怪物扑到身边。他正要收起刀芒,就近防御。而凶猛的甲螯,已变成碎片。韦尚带着兄弟们随后而至,铁棒、刀斧齐挥。他趁机开路,继续往前……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哗啦啦”的水响声不绝。
无咎破水而出,踉跄着站稳身形。
置身所在,乃是湖水岸边。雾气凌乱的水面上,相继冒出一道又一道人影,其中不仅有韦尚、广山等兄弟们,也有各家弟子,皆是四下张望而一脸的茫然。
一度黑沉的天光,似乎有所缓转。借助朦胧的夜色看去,可见十余里宽的湖水岸边,乃是大片的沼泽地。数十里外,有山峰峭立。一道幽深的峡谷,从中横穿而过……
“上岸——”
卫令急声催促,带头奔向岸边。
无咎拎着金刀,越过齐膝深的泥水,跟着往前走去,却眉头浅锁而神色疑惑。
“哗啦啦”又是一阵水响,十多个汉子也跳上湖岸,而立足未稳,又一个个东倒西歪。
“诸位,此乃沼泽,看似平地,却颇为松软,护体法力不可松懈……”
不用卫令提醒,韦尚已示意兄弟们运转法力。随着团团水雾炸开,众人驱除了身上的水迹,身子变得轻盈,脚下也稳稳当当。而卫令依然惊奇不已,出声道:“吴管事……”
化身为吴管事的万圣子,也到了岸边,而他的大腿上,却夹着一只折断的粗壮螯足,并微微摇晃,还悬挂着粘稠的青色血液。他随意伸手拍打,坚硬的螯足“砰”的稀碎而飞入湖水。而他似乎没有察觉,依然沉默不语。
“公孙老弟……”
卫令暗暗咋舌,禁不住呼唤一声。
公孙老弟的家族,着实古怪。且不说那十二个堪比地仙的猛汉,便是一位家族的管事,竟也这般的粗暴凶狠。
无咎却昂起下巴,示意道:“卫兄,且看——”
百余丈外,另有十余道人影抵达岸边。羌家、鲁家、毋家的弟子均在其中,唯独不见齐桓与齐家的弟子。
“咦,齐桓呢,他……他不会丢下你我……”
卫令尚自惊讶,又脸色微变。只见脚下的沼泽,突然上下翻动,显然有异兽藏于地下,或是受到惊扰,而即将现身。他急忙踏空往上,大声喊道:“快走——”而尚未离地数丈,又斜斜往下落去。御空难以自如,他只得全力施展轻身术。
韦尚与某人换了个眼色,带着兄弟们紧随其后。
远处的羌家、鲁家、毋家的十多位修士,也纷纷离开岸边,越过沼泽而去。
无咎则是回头一瞥,腾空蹿起。
沉默寡言的吴管事随后跟来,暗中传音——
“小子,你被那个齐桓骗了!”
“又该怎样?”
“且去那峡谷看看……”
“嗯……”
便于此时,沼泽的泥浆“砰”的炸开,从中蹿出一头四、五丈长的黑色怪物,竟挥舞四肢而张开血盆大口,冲着两人狠狠的咬了过来。
“此乃土甲龙,上古异兽,尚未开化,颇为凶猛……”
“畜生而已,我杀……”
无咎的人在半空,趁着下落之势,双手高举金刀,猛地劈出一记金色的刀芒。却“锵”的震响,土家龙并未如他想象般的劈成两半,唯黑色的鳞甲绽开一道带血的火星,然后翻身坠向沼泽。而那怪物并无大碍,带着满身的泥浆再次反扑。
“咦,这东西皮坚肉厚啊!”
与之瞬间,“砰砰”响声不断,一头又一头土甲龙蹿起,扑向半空中的每一道人影。但见黑影纷乱,泥浆迸溅。偌大的沼泽地,浑如鼎沸一般。
无咎的去势受阻,继续下落。反扑的土甲龙近在咫尺,他不管不顾,暗暗催动法力,再次狠狠一刀劈去。“扑”的一声闷响,怪物的脑袋少了半边。血光闪现之中,他脚尖轻点,稍稍借力,趁势凌空往前飞去,并不忘大喊——
“韦尚、广山,不可恋战……”
韦尚与兄弟们,已相继遭遇土甲龙阻挡,被迫坠落沼泽,随即卷入血战之中。随着一声令下,彼此凑到一处,摆开阵势往前,以铁棒刀斧开路,顿时加快了去势。
远处的三家弟子,亦陷入混战,各自奋力拼杀,却不时有人惨叫……
无咎再次往下落去,恰见一头土甲龙蹿起。他高举金刀,便要劈砍。忽见某个管事擦肩而过,抬脚便踢。“砰”的闷响,怪物翻身躲避,竟不敢反抗,其趁势往前而去势如飞。
“啧啧,不愧为妖族的祖师!”
无咎也擅长借力打力的法门,而面对凶猛的土甲龙,以及那利齿獠牙,他不敢有丝毫大意。谁料万圣子却轻松击败了凶兽,且不显山不露水,让他这位老对手,亦不禁为之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
有韦尚与兄弟们的开路,有老妖物的相助,再有无咎的断后,一行十余人渐渐越过了生死沼泽。前方是片荒原,开阔的尽头便是那道峡谷。却见抢先一步抵达的卫令,并未继续往前,而是连连后退,惊慌失措的样子……
第一千一百五十九章 起于微末
“卫兄,何事惊慌?”
无咎与兄弟们收住去势,出声询问。
卫令犹在后退,见到众人,便要分说,却又转身张望,神色茫然道——
“咦,没了……”
与此同时,羌家、鲁家、毋家的弟子,也相继越过沼泽,摆脱了土甲龙的纠缠,奔着这边聚集而来。而三家原有十六人,如今仅剩十四位。毋家的两位地仙弟子,已葬身于沼泽之中。
“没了?什么没了……”
无咎诧异不解,回头看向来路。
三家的弟子,赶到了近处,各自喘着粗气,显得颇为狼狈。其中唯一的女子,倒是安然无恙。
而那片生死沼泽,已恢复平静。无数凶猛的土甲龙,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唯有浓重的血腥,在夜色之中弥漫。
“奇怪啊,方才……”
卫令犹自困惑不已,抬手指向远处的峡谷。而他话说一半,又凝神不语。
与之瞬间,一阵“嗡嗡”声突如其来。好似骤雨疾落,又似风沙贯耳。密集的响声,竟然让人心神战栗而惶恐莫名。
“哎呀,又来了……”
卫令叫喊一声,惊慌道:“典籍有述,上古金翅毒蠓,吞噬精血法力,但凡出动,便如风沙过境而寸草不生……”
“金翅毒蠓?”
无咎有些糊涂。
也许他翻阅的典籍有限,并未见过相关的记载。他倒是知道蠓虫,一种伸出指头便可捏碎的小虫子。而但凡冠以“上古”两字,似乎都不简单。否则,也不能让卫令如此的恐慌。
无咎循声看去,微微一怔。
只见远处的峡谷之中,忽然飘出一片金色的雾气,在朦胧的夜色之下,显得颇为的诡异。而“嗡嗡”的声响,正是由其而来。
“快走……”
卫令急声示意,转身便走。
不远处三家的弟子,均为原界修士,似乎知道金翅毒蠓的厉害,已然乱成一团。
无咎虽然不明究竟,却也不敢大意,他与韦尚、广山使个眼色,又冲着吴管事摆了摆手,跟着卫令奔向来路。
而众人尚未接近来时的沼泽地,“嗡嗡”声愈来愈响。随之一阵狂风卷着浓重的血腥,便已逼近到了身后。
“哎呀,来不及了……”
卫令失声大喊,抓出一块玉符拍在身上。
无咎回头一瞥,也不禁骇然色变。
只见那诡异的金色雾气,来势极快,转瞬之间,已到了数十丈外。不,并非雾气,而是一个个拇指大小的飞虫,震荡着金色的羽翅,怕不有千万亿兆之数,带着令人作恶的血腥与疯狂的杀机,铺天盖地而来……
跑不掉了!
倘若那金翅毒虫,吞噬精血法力,他无咎与韦尚、万圣子,或有保命的法门。而广山与兄弟们虽然堪比地仙高手,却并不擅长各种法术,突然面对如此绝境,又该如何逃脱?一旦护体银甲无用,必然酿成大祸……
无咎的念头急转,不敢迟疑,抬手一挥,强催法力。一块足有七八丈之巨的玉盾霍然而出,直奔袭来的雾气砸去。与之刹那,他趁势跟进,一手抓着玉盾离地蹿起,一手抓出一把火红的剑光而烈焰横卷,并急声断喝——
“广山跟随,韦尚、老吴防护两翼,卫兄断后,冲过去!”
“老弟,你岂敢莽撞……”
卫令只想远远逃出此地,又急急停下而顿足大喊。
只见某位先生,高举一块巨大的盾牌冲向前方;广山等十二个汉子紧随其后,韦尚与吴管事则是左右防御。十五人浑然一体,分明就是有进无退的阵势。恰于此时,又见极少出声的吴管事,突然抬手一指,而生硬吐出两字——
“齐桓……”
卫令尚自迟疑,神色一凝。
远处的峡谷之中,似有人群晃动,又被扑到眼前的雾气阻挡,旋即再也看不清楚……
卫令恍然大悟,扬声怒道:“齐桓丢下你我,居心叵测……”
眨眼之间,狂风卷着雾气扑面而来。
卫令顾不得揭穿齐桓的阴谋,急忙催动法力,身上顿时笼罩了一层青色的烈焰,转而奔着他的公孙老弟追去。
与此同时,尚自忙乱的羌夷、毋良子也醒悟过来,各自召集族中的弟子,与鲁仲尼、鲁仲子联手自保,并结成阵势冲向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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