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喊骆修的话,可以么?”
“……”尽管有些不爽,但毕竟是自己挖的坑,骆湛只能认了,“嗯。”
洗好烘干的衣服被送回客房。
骆湛走到长廊上,站着等被他警告过不许多话的女佣帮客房里的小姑娘换回来时穿的衣裙。
没一会儿,客房的门重新打开了。
换回那条缀满了碎钻的深色礼服裙的唐染小心翼翼地扶着门走出来。
骆湛眼神一停,等从惊艳里回神,他上前把盲杖和手机递到女孩儿手边,“手机已经修好,可以正常用。外面雨停了,我让人送你去主楼。”
唐染怔了怔:“你不一起去吗?”
“不了。”
“……好。”女孩儿除了停顿的一两秒外,没有露出任何反对的情绪。
停顿之后,她也只点了点头,语气认真地轻声说:“那我们,下次再见。”
骆湛沉默。
他看着女孩握着盲杖,在女佣的陪同下转过身去。
细细的盲杖在长廊的地板上轻轻敲击着,一点点挪向黑暗的前方,那些细碎的声音里满藏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不安。
唐染快要走到她上楼记忆里的楼梯位置时,她听见身后的静默被脚步声踩碎了。
那人带着淡淡的雪松木的清香走来,停在她身旁,似乎是迟疑了下。然后唐染感觉自己握着的盲杖的上端被人扶住。
仍是那个轻慢惫懒的声调,只有一点出尔反尔的不自在:
“我送你……到主楼楼下。”
唐染在原地站了两秒。
然后她轻弯下眼角。女孩儿柔软地笑起来:“好。”
秉着男女授受不亲的原则,骆湛隔着一小截盲杖扶女孩下楼时还在思考自己到底是哪块神经中枢出了问题。
不然大概不会把自己置于这样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想到晚上老爷子寿宴,他难逃以骆湛身份当着所有来宾包括他此时牵着的小姑娘的面开口,骆湛就觉着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扯谎随意,圆起来却要命。
骆湛叹了声气。
唐染耳朵很敏感地捕捉到这声几不可查的叹息,她犹豫了下,小心地问:“骆修,你怎么了?”
骆湛懒洋洋地应:“头疼。”
唐染担心地问:“会不会是淋雨发烧了,你试试额头烫不烫?”
“不用——”
话声戛然而止。
骆湛的脚步也在最后一级台阶下蓦地停住。
望着一楼不远处站着的笑容温和眸子清冷的男人,骆湛陷入沉默。
闭着眼的唐染自然不知道真正的骆修已经站在楼梯旁了。
她只知道身前那人突然停下来,还是在说了“头疼”以后——唐染担心得皱起眉,顺着盲杖小心地摸索上去。
女孩担忧地轻声问:“骆修?”
“……”
骆湛回神时,亲眼看着身后一只白净细长的小手顺着盲杖攀上来,然后凉冰冰的掌心轻覆上他的额头。
女孩儿声音温和,大约是在“哄”他这个不太听话的“病人”:
“你别动哦。”
“……”
骆湛眼神一晃,忘了阻止。
楼梯旁,倚墙站着的男人直身的动作顿住。几秒后,男人抬眼。看着站在楼梯上的弟弟和那个闭着眼睛还披着骆湛外套的女孩子,骆修微微挑眉——
“骆、修?”
骆湛:“…………”
第10章
听见突然响起的陌生声音,唐染怔了怔,然后有点慌地收回给骆湛试额头温度的手。
她知道这是骆家,要和唐家联姻的骆家。唐家的人都不太喜欢她,她怕给原本就在骆家处境不好的“骆修”添麻烦。
只是等了好几秒,唐染都没听到身前的“骆修”开口。
她犹豫了下,顺着手里的盲杖摸上几寸去,偷偷拽了拽他的衣袖。
女孩声音很轻:“骆修,刚刚好像有人喊你了?”
“……”
骆湛微皱着眉,面色不善地和骆修对视。
方才看见骆修的那一瞬间,他脑海里已经掠过去无数个和身后女孩撇清关系的方法——
骆修这个兄长那温文无害的笑容下有多心思深沉,没几个人比他更了解。他不想把任何可能成为自己短板的地方暴露给骆修,里面自然也要包括他和唐家的私生女熟识这件事情。
可偏偏,好像每一个方法的结局他都不太喜欢。
骆湛被袖子上细小的拉力拽回了神。
他低下头,女孩细白的手指正捏着他的衣服,还要小心地让这点小动作躲在盲杖和他的身后——大约是从声音判断出了骆修的方向,连提醒时都替他小心回避着。
这样谨小而翼翼的性子,也是唐家给她“欺负”出来的么?
想到这里,骆湛心里没来由地升起些冷冰冰的薄怒。
他垂手握住女孩儿的手,然后把它放回到盲杖上,“嗯,我听到了。”骆湛停顿了下,“你不用管,好好握住盲杖,别乱动,免得摔着。”
唐染轻声说:“我自己能下楼,你让人领我过去就可以……是不是有人来找你了,你去做你的事情吧。”
“是有人来。”
骆湛看向楼梯旁。
在骆修意味深长的目光下,骆湛懒得再去思考利弊,索性装作没看见那人了。
他回眸看向身后的女孩,懒洋洋地笑了下:“是骆湛。”
“……”
楼梯旁的骆修轻眯起眼,插着西装裤的裤袋,站着看自己弟弟当着自己的面,毫不在意地给那个看不见的小姑娘一个人“演戏”。
唐染露出一点不安,她往骆湛身后挪了挪,用最轻的声音小心问:“他是不是不喜欢看见我?”
骆湛挑了挑眉:“为什么?”
“你不是说,骆湛喜欢眼睛好看的人么?”
“……”骆湛不自在地轻咳了声,“那我们就不理他。”
唐染闻言更担心了。
她甚至觉得这个“骆修”这么直白不懂委婉,所以才会在骆家被那个桀骜不驯的小少爷骆湛欺负得厉害。
唐染轻声劝他:“不理的话他以后更会欺负你了,还是打个招呼吧?”
骆湛懒散地回眸瞥骆修。
唐染想了想:“你要是害怕他,那我陪你一起过去。”
骆湛转回身,“你不怕他么。”
“……”
想起骆家小少爷“恶名”在外的风闻,唐染心里颤了下。
然后她抿起唇,诚实回答:“有点怕。不过我们两个人一起,应该会好一点……你送过我两次了,我会陪你一起的。”
大约是因为紧张,女孩儿把盲杖握得紧紧的。
听她用不自察的柔软声调在自己耳后不远的位置说话,骆湛眼底情绪晃了晃。
他垂眸,笑着垂手搭回到女孩儿的盲杖上。
骆湛:“下次吧。”
唐染:“下次?”
“嗯。”骆湛领着女孩儿一步一步走下楼梯,目不斜视地从骆修身旁走过去:“骆湛已经走了。等下次,我带你找他打招呼。”
女孩松了口气,眼角弯下来。
“好。”
“……”
到最后骆修都十分配合,没有再发出声音。
看着那一高一低两道身影离开,骆修轻眯起眼——
如果不是错觉,那就是刚刚这几十秒的时间里,他不但亲眼目睹了骆湛自导自演一场大戏,还在自己这个弟弟身上看到了前面十八九年都不曾展露过半点的耐心。
而且那耐心不是给任何一个骆小少爷会喜欢的眼睛漂亮的人,而是全副给了一个什么都看不见的小姑娘。
骆修饶有兴趣地转过身,拦住了从二楼下来的女佣。
“大少爷,怎么了?”女佣小心请示。
骆修:“骆湛领进来的那个小姑娘,就是唐家的小小姐?”
“好像是。”女佣点头。“听说是在园子里迷了路,又淋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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