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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她虽还是气不过,但说到底这人是晚晚看上的,跟她没什么关系,只好恨恨一跺脚,跟着好友扭身走了。
    两个姑娘离开时,杨果听到风中飘来一句“什么人啊,怪不得长这么帅也就落得个摆摊的命……”
    她转头看徐观,对方好似没有听到,依然神情自然地抽着烟。
    她回身坐下,“生意都不要了?”
    徐观说:“不缺她这一单。”
    杨果侧头看他,男人线条分明的侧脸被白色的小夜灯照亮,烟雾在灯下成团,又散开。她问:“为什么?”
    徐观淡道:“问什么问。”
    也是,问什么问。
    杨果笑笑,也点上一支烟,抽完后拿起桌上的草莓打开,说:“请你吃。”
    徐观摇头:“不用,你自己吃吧。”
    杨果手指拈着草莓蒂,红彤彤鲜嫩的大颗草莓衬得手指很细白,她将这颗草莓举到眼前,慢慢说:“你看,接近五十块钱一斤的巧克力,也就是个大点儿,吃起来和摔坏的没什么不同。”
    徐观将烟熄灭,往桌下一扔,那里有个矿泉水瓶减掉一半做的烟灰缸,半只塑料瓶里装了些水,防止烟灰到处乱飘。
    他沉默一会儿,没说什么,拿起草莓吃起来。
    杨果手肘支上膝盖,托腮看着他,“好吃吗?”
    今夜有微风,菜市口已经关门了,右边是炸串摊上熟油裹着牛肉丸香,身后是馄饨店飘出的葱花香油味,侧柏的叶片透出更新鲜的绿。
    在她等待徐观回答的时候,从这种复杂的空气里,敏感捕捉到一股熟悉的香水味。
    她抬头,长街那边走来一个女人。
    汤蕊。
    身边的徐观还在吃草梅。她眯起眼睛,拿手肘顶他。
    徐观转头,“?”
    杨果朝汤蕊努嘴。
    徐观这会儿也看到了,因为汤蕊已经走到摊位前了。
    她站定,无视跟徐观坐在一起的杨果,盯着徐观嘴角的伤口,眼眶看起来红红的。
    “阿观……对不起。你伤得严重么?”她捏紧手里的包,声音颤颤。
    杨果打量徐观,其实他嘴角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就剩一个红印了。
    汤蕊原以为自己道歉,徐观也许装傻,也许不理会,没想到他只是把草莓盒盖上,问:“贴膜?”
    她一时被梗住,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继续自顾自说:“阿观,你别生气,不是我叫他来的,我也是刚知道这事儿……”
    “汤大小姐,你在说什么?”杨果摊手耸肩,“什么也没发生,我们好得很。”
    她看着汤蕊略显狼狈的神情,突然起了坏心,拿出烟,抽一根递给汤蕊,嘴角的笑意带着嘲弄意味,“你别激动,抽根烟?”
    汤蕊看徐观,但是徐观却只是坐着,眼睛看着杨果。
    看着这个女人戏弄自己。
    她突然很想哭,但还是压抑住情绪,回答了杨果:“我不抽烟。”
    杨果收回手,换了个悠闲的坐姿,有滋有味吸了一口,然后说:“好姑娘。”
    汤蕊不理她了,眼睛继续死死盯住徐观,尝试回到起初的话题:“阿观,你除了脸上还有别的地方受伤吗?去医院看过没有?要不要我找家里的医生来帮你……”
    杨果突然笑了一声,再次打断她的话,伸手摸了摸徐观的嘴角,说:“你是说这个?这可不是伤口……”
    然后眼神暧昧看向汤蕊,声音在嘈杂的闹市中很清晰。
    “是我亲的。”
    第24章
    杨果说:“是我亲的。”
    徐观:“……”
    “你!”汤蕊情绪激动起来, 精致的鼻翼微微翕动,但长期良好的家教让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徐观又点了一根烟, 淡淡说:“不贴膜就请回吧, 我准备收摊了。”
    他把草莓递给杨果,开始收拾桌上的摆件。
    眼看桌上的东西越来越少,汤蕊急了,伸手按住桌布, “阿观,别这样。”
    一只手指细长的手握住她的,指尖用力,汤蕊的手被移开了。
    杨果嘴角挂着笑,对她说:“汤大小姐, 我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没别的事烦请让让吧。”
    徐观站起身,从桌下拖出帆布包, 对杨果说:“走了。”
    杨果也起身,走到汤蕊面前, 冲她点点头:“再会。”
    汤蕊一直死死看着徐观, 此时终于忍不住开口:“阿观,榆榆他已经被关禁闭了, 以后我也不会让他再来找你, 上次是他不对,家里知道以后也罚他了……”
    徐观猛然顿住脚步,身后的杨果差点撞上他的背。
    “家里知道?”
    汤蕊见他终于理自己了, 笑容虽勉强,但好歹是笑着,“是啊阿观,他已经被爸爸勒令一个月不许出门了。”
    徐观回头看了一眼杨果,后者无辜耸肩,眼神清清淡淡,表情也并无心虚。
    他嗯了一声,而后不再说话,提起背包准备离开。
    汤蕊没想到他问一句就真的只是问一句,对话又这样戛然而止,上次也是这样,自己来找他,他总是这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与从前……从前那个徐观,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她上前,想要拉住徐观的手腕,对方却迅速转身避开,眼神冷下去,看也不看她,大跨步离开了。
    她仿佛回到三年前那个雨夜,男生一向清澈的眼神变得暗沉,一如天际黑压压滚动的阴云,让她浑身发冷。
    杨果一直跟着徐观走到放车的地方,才问:“这就真走了?”
    徐观说:“摊都收好了。”
    杨果说:“我饿了。”
    徐观刚跨上电瓶,闻言微微叹了口气,又下车,把帆布包往背上一甩,“走吧,吃点夜宵。”
    杨果眯着眼睛,笑得有些狡黠,“这么晚了,我爱去的那家已经关门了。”
    “你爱去的?哪家?”
    徐观应该并不知道她刚回北京,杨果随意胡扯了个名字,然后接着说:“你住的地方可以用厨房吗?”
    徐观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站直身子俯视杨果,她今天好像喷了香水,在夜风里月色下,闻起来像是走进加州的日落大道。
    “一个破胡同巷子,有什么好去的?”
    杨果说:“问什么问。”
    徐观笑起来,整齐的牙齿很白。他的唇珠比一般男人明显一点,不笑的时候会刻意抿着,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
    于是杨果又坐上他的车,拐进小小的胡同巷子。
    徐观拿钥匙开门,主屋的灯关着,老严应该已经睡了。
    厨房就在主屋旁边,空间很小,徐观拉开橱柜翻了翻,拿出一包细面条。他问杨果:“吃面?”
    作为南方人,杨果其实不太喜欢吃面食,她翻了翻冰箱,发现好像没什么选择,况且今天来也不是真的为了吃宵夜,于是点点头,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鸡蛋。
    徐观不知从哪儿又找了两个番茄,开始在锅里烧热水去皮。
    杨果抱臂靠在厨房门口,转眼看见外边餐桌上有一个大碗,被罩子罩着,是那种老式防蝇罩,蓝色细密的小网格,像一把贵族小姐的遮阳伞。
    她走过去看,中间大碗里的鸡汤已经凝固了,表面浮着白花花块状的猪油。
    “诶。”她叫徐观,后者转头,“怎么了?”
    杨果已经端着那晚鸡汤进来了,碗挺大,也重,她两只手端着,不方便动作,便直接用肩膀顶了顶徐观。
    徐观下意识侧身想躲开,但空间太小了,还是被她撞到一下,她的肩膀非常瘦削,这么乍一接触,几乎让他以为只撞到一截骨头。
    杨果把碗放上桌面,双手一摊:“喏,现成的高汤。”
    徐观皱眉:“这是老严吃剩下的吧。”
    “反正我不嫌弃。”杨果耸肩,“隔一顿的鸡汤更鲜,你不想要的话,冰箱应该有猪油。”
    “不是嫌弃,怕他生气。”徐观说,“没有油,我看过了。”
    杨果拉开冰箱,从最上面那层拿出个小碗,里头白乎乎一整坨,她说:“这不就是?”
    徐观凑过来打量碗里的东西,半天说:“这是猪油?”
    杨果瞪了瞪眼睛,过后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这才是徐观。
    那个大概从出生开始就没干过活,三年里勉强学会做一些简单饭菜,但还是不懂家常味道的天之骄子。
    徐观就站着看她笑,眼睛乌黑,英气的眉毛微微挑起一点儿,“那你来做?”
    杨果笑过,捂着肚子喘了口气才说:“我做呗。”
    她挽起衣袖,接过徐观手里的番茄,挥刀自如地切小块,同时问道:“你要帮忙,还是在外面等我?”
    徐观默默把鸡蛋打碎进两只碗,拿筷子搅动起来。
    杨果把猪油倒进锅里,炒热番茄和鸡蛋,抽空看他两眼,说:“鸡蛋不能这么打。”
    徐观顿住,问:“那要怎么打?”
    “顺着打。”杨果说完,猪油已经化开,番茄切得很碎,加鸡蛋散发出酸咸的香。她把凝固的鸡汤倒进去,加了些水,然后盖上锅盖等水开。
    徐观说:“猪油很香。”
    “当然。”杨果下好面,又拿了个漏勺撇浮沫,“你肯定吃过的,这还不是野猪油,是的话香味能飘出十里外。”
    她盛上两碗面,撒了些葱花,然后洗手,指挥徐观:“端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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