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幕羽微微闭了下眼睛,果然听见一声惨叫,但是却不是管事的中年,而是伸手挥剑的青年,凄厉的,尖锐的,像是失去了幼崽的母狼一般,让他心怦地一跳。
不管这管事是谁家的,他虽然武功尽失,但是眼里还是有一点的,管事身边跟着的算是仆从的几名小厮,手脚粗壮,身材高大,明显是练家子,而手上虽然拎着一柄长剑的男子却明明显显的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接下来的事情几乎没有任何悬念,蓝幕羽睁开眼睛的时候便看见一身大红喜服青年被几名小厮装束的高大男子一脚踹到在地上,拳脚如撒豆般落在他身上,至于那柄长剑,早就不知道落到什么地方去了。
不过蓝幕羽却没有注意青年的境况,而是将视线投注在了棺材中的女-尸是身上。
晨风宛月 第五卷 第十五章
满是血痕的脸上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面目,不过从完好的一两点肌-肤上面还是能够看得出来女子活着的时候容貌应该是不差的。
她的脸色有一点紫涨,但是却不是死了七天才有的腐败的紫涨,反而更像是窒息的感觉。
一双眼睛眼瞪瞪地盯着碧色的天空,带着一种死亡的灰败,像是被污了的琉璃,掩盖了死时所有的疯狂绝望,一双曲在胸前的手指甲尽裂,血迹斑斑,只要不是瞎子就看得出来,这双手死前一定是极力抓挠过什么东西的,只是这个时候已经成了僵硬的灰白色。
死了七天吗?蓝幕羽不由地苦笑了一下,视线在削下来的棺材盖子上面扫了一眼,凌乱的手指抓挠的血痕像是一幅诡异的图腾,让他心中一悸。
不知道这名被活着放进棺材里面的女子最后一刻想得是什么?又是怎么样在漆黑的棺材里面挣扎了多长时间才绝望地放弃,才缓缓吐出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一口气?
下面的喧闹声一下子似乎安静了下来,四周全部都是弥漫开的血色,像是地狱的恶魔扑面涌了过来,就要将他完全吞没,脑子里面也有一种天旋地转的眩晕感觉。
眼看着整个人就要陷入黑暗,熟悉的管事的声音却忽然尖声闯进了这个黑沉沉的世界,让他心中陡然一颤,完全清醒过来:“快拦住他|他死了你们也得跟着陪葬|”
蓝幕羽一个激灵,眼前渐渐清晰起来,看见下面的情形眸子便是微微一缩。
被踢踹的书生这个时候已经站了起来,全身上下都是灰土,一张本来还算英俊的脸颊这个时候已经完全看不出本来的面目,肿-胀狰-狞,青-青-紫紫的看起来有点吓人。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将那柄长剑拎在手中,只是这个时候剑刃对着的不是管事,而是自己的脖颈,手臂在挣扎中还是被拦了下来,但是触到剑刃的颈项上面还是流出了一抹血色,落在了大红色衣服上面,成了诡异的暗红色。
酒楼下面争执声越来越大,茗书生已经完全处于疯癫状态,四五名年轻力壮的小厮竟然抓不住他,被他紧紧抓在手中的剑刃伤了几个,那名管事像是也快急疯了,站在边上跳脚,想要冲过去,但是看着滚成一团的几个人硬是没那个胆子。
混乱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疯癫的茗书生终于还是被制服了,像是一条野狗一般被死死地压在地上,口鼻中都冒出血丝来,呼呼地喘着粗气,边上看着的路人似乎都有点被惊着了,竟然呆呆地站在边上连说话尖叫都忘记了。
看着茗书生被制服,那名管事也大大松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有点弄乱的衣服,一边冷声吩咐道:“绑了|直接送到他家去,循大少说了,这个亲还就今天成定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被绑起来的书生被驾着跌跌撞撞地走了,灰白色的棺材盖子缺了一角,管事似乎也并没有要整理一下的意思,抬着也走了,等这一对人混乱地消失在酒楼下面,一直等在这里看热闹的人群才像是终于从惊诧中缓过神来,低声说笑起来,至于那具活生生被填进棺材里面的女尸,就像是从来没有人看见过一般。
人群渐渐散开,蓝幕羽抓着窗棂的手指也渐渐松开,只是十指似乎已经习惯了刚才的姿势,僵硬的竟然完全曲伸不开,指肚也因为一下子习惯不了血液的流通,微微的刺疼。
“这饭是没法儿吃了,我们还是快一点赶路吧|”
听见近在耳边的说话声,蓝幕羽怔了一下,微微侧头便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自己身边的宣诺,这话便是他说的,而寒玉则站在他的身后,脸色有点担忧。
蓝幕羽缓缓吐出一口气,双手垂了下来,淡淡一笑道:“说的是,那就赶路吧,神雪山那边毕竟是越早到越好。”话音一顿,在寒玉稍稍松一口气的时候竟然又听到青年低低的不知道是不是在安慰自己的声音,“反正这边的事情和我无关,而且想管也管不了。”
寒玉直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却被身边的宣诺狠狠推了一下,话便完全吞到了肚子里面,闷不吭声地看着蓝幕羽,低低应了一声:“是啊,我们还是走吧。”
蓝幕羽转身看着他笑了一下,一双墨色的眸子却有一种恍惚的感觉,茫茫然地裹着一层厚重的浓雾,又一次忍不住将手伸到自己眼前看了看,似乎在看莹白色的手掌上面是不是又多了一层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