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任凭自己放空思绪,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看着起伏的群山,看着溪涧奔腾的流水。
他觉得自己好像没那么喜欢吴肃了。
也许所谓的喜欢其实是自己的臆想,他太过孤独了,想要紧紧抓住一个人,想要消散心里莫名的恐惧。
李昕伊微微侧了侧头,那个人即使只是坐在小马扎上,脊背也是挺直的。
他的右手举着书册,袖子滑落下来,露出白皙而有力量的手腕。
他的目光是那么的专注,书中的世界,一定充满了智慧之语,给人带来心灵的感悟和启发。
吴肃不再是当年那个依赖他的那个少年,如今的他成熟而理智,广阔的未来正铺在他的脚下。
他们是朋友,很好的朋友,自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可这又如何呢?他会有更多的朋友,他们喜爱他,常傍在他身侧。
唯独不能是自己,一个思慕自己的朋友,觊觎自己的朋友的龌龊之徒。
李昕伊觉得自己的胸口闷得厉害,心想自己一定是太久没有画画了,这才有空闲胡思乱想。
他没办法让自己再安稳地坐下去了,于是起身走到一旁。
走到了马儿跟前,就是那匹额头有着白斑的栗色母马。
因为少时常与黄牛为伴,他对这类动物们很有好感。他喜爱它们的温驯,欣赏它们的美丽。
他摸了摸马的脖颈,母马轻轻地打了个响鼻。
这边的动作很轻微,却没想到惊醒了正靠着树根睡的车夫。
那个壮汉几乎是立刻掀开眼皮,站起了身,看向他,目光如炬。
李昕伊吓了一跳。
壮汉见是李昕伊,似乎松了口气。
李昕伊于是离开马的身边,走了过去。
“梦中听到有响动,以为是有人盗马,吓到你了吧?”壮汉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
“不,是我的不是,我不该擅自过去摸马。天太热了,你再睡一会儿罢,马有我看着呢。”李昕伊说。
“不睡了。”壮汉伸了个懒腰,道:“我看你很喜欢马,想摸就摸一下吧,它们都很温顺。”
李昕伊摇了摇头:“我只是一个人无趣得很,马儿也要歇息的,我不去打扰它们了。”
壮汉虽然爱马,但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把“打扰”用在马身上的,心里纳罕道,真是个怪人。
李昕伊无所事事地蹲在一个树荫底下,看着一只他叫不出名字来的飞虫从一朵小花,飞到另一朵小花上。
那小花,比他小拇指的指甲盖还要小,蓝白颜色,估计也没什么香气。
但是这只小飞虫却很欢乐地,蹭遍了每一朵花瓣。
突然,李昕伊浑身当然肌肉僵硬了一下,他差点没平衡好自己,那就要跟无数看得见看不见的昆虫们亲密接触了。
是吴肃蹲在了他的身边。
“在看什么?”吴肃问道。
他的声音已经脱离了少年时的清朗,也没有正在发育时的青春期男孩的公鸭嗓。
光听这声音,李昕伊就瞬间起满了鸡皮疙瘩。
离得太近了,李昕伊想道。
他悄悄往一边挪了一个拳头的距离,然后顺势坐在了草地上。
希望没有压到那只飞虫。
“为什么一个人蹲在这里?我以为你不高兴了。”吴肃也坐了下来,丝毫不在意草汁沾上了衣衫。
“没有,就是你们都在读圣贤书,而我若在一旁无所事事的话,怕影响到你们,毕竟马上就是秋闱了。”李昕伊低下头,揪了一根草茎,细细把玩着。
“是不是不太舒服?”吴肃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