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肃不以为然:“这有什么?”
李昕伊和吴肃之间的对话都是压低了声音的,方正并没有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只隐约听到了“旁人”两个字,顿时心下就不痛快了起来。
他做惯了局外人,又深恨自己总是被“边缘化”,即使心里不痛快,他也只是冷着脸,并不会把自己的心事说给别人听。
牛车走得慢,路程又漫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劫匪就会出现,李昕伊心里焦虑,晕车的毛病都好了大半。
“你不困?”吴肃关心道。
“这个时候哪里还睡得着,指不定我们有命去,却没命回呢。”李昕伊忧心忡忡地道。
吴肃安慰他道:“你别怕,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你死了,我就陪着你。就算去地府,咱们也不分开。”
李昕伊:“……”心情有些复杂。
吴肃这个情话技能点亮得真是让他有些猝不及防,他都不知道是要捧着自己心口感动一番,还是戳着吴肃的心口让他不要不分场合地说些不吉利的话。
李昕伊想了下,道:“我就算死,也会护着你,让你好好活着。但你若死了,我还活着,我就会连你的份一起,努力活下去。”
吴肃:“……”他也心情有些复杂。
“所以,最好是我们都好好活着,别死在贼人手下。”李昕伊道,“你有山东地界的地图么?”
吴肃摇摇头道:“什么东西是我有,而你没见过的?再说地图这样的东西,不是寻常百姓能见到的。”
李昕伊有些失望,这时,方正突然出声道:“我有。”
李昕伊有些尴尬,要不是吴肃突然说什么一起死这种不合时宜的话,他也不会把方正这个大活人给忘在了一边。
尴尬完后,李昕伊就用力地瞪了吴肃一眼。
方正抽出一张羊皮卷,递给李昕伊道:“就这个。”
李昕伊展开羊皮卷,这上面不仅有山东地界的地形图,还有附近南直隶、北直隶,以及河南的交界地区。
“你怎么会有这样宝贵的东西?”李昕伊惊喜地道。
眼前这张地图不仅线条清晰,标记明确,连比例也很科学。
方正有些得意,但又不好表现得太明显,沉了沉脸后,道:“家学渊源。”
李昕伊赞叹道:“原来是书香世家,难怪这一身的气派。”
只是地图上标记得再明显,他也不知道匪窝会在哪里啊。
“你在困惑什么?”方正见李昕伊愁眉不展的样子,出声问道。
李昕伊回道:“我在想,既然这路上有匪冦,他们会在哪座山上?我们若能知道匪冦的具体位置,就能避开他们了。”
方正道:“这有何难?只要路过附近的村庄,问一问里面的村民就是了。而且王远不是说匪冦会在运河边守着么?那么这些劫匪住的地方就不会离运河太远。”
李昕伊这下是真的佩服方正了,“你怎的这样的聪慧!难怪年纪轻轻的就能中举,想必若是想要,状元也是唾手可得的。”
方正听得脸红:“哪里,不才愚钝,当不得如此的夸赞。”
李昕伊道:“我姓李,名心一,取自《荀子·劝学篇》里的’用心一也’,是个画师。兄台怎么称呼?”
方正奇道:“我叫方正,字纯一。”
李昕伊笑道:“这可真是巧了,我的名里有’一’,你的字里也有,可不就是缘分了。”
吴肃不是心胸狭隘爱吃醋的性子,但是听着心上人赞不绝口地夸别的男子,还说什么缘分不缘分的话,就是圣人,心里也不免要泛一点酸气。
“前面就有一个村庄。”吴肃道,“我让张叔带我们过去问问。”
李昕伊打开车窗门,外面是一片荒了的农田。
张叔和王远等人打了招呼,就往那个村子驶去。这个村子不大,外围断断续续地立着一圈黄色的土墙。
张叔下了马车,王远让自己的两个粗使仆役也跟着一起过去。
这个村子太平静了,连个狗叫声都听不到,更别说出入的人影了。李昕伊有些着急,也想跟着张叔一起去,被吴肃拦住了。
“我们人多,在外面守着,里面的人才会有所忌惮。且相信张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