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家里没人。
贺行却站在那里,看着何欢的背影。
他用很小的声音说:“有的人对你好,但可能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何欢正打算看看有没有什么果汁之类的,虽然贺行的声音很小,但是何欢还是听见了。
“可是我不会。”何欢轻声说。
贺行低下了头,他很清楚自己内心深处对关城的依赖,毕竟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匹配度意味着他们在精神上、对事物的看法上高度契合。
这是一种幸运,茫茫人海中有一个理解自己的人,多不容易。
这也是一种不幸,曾经和另一个人这样彼此信赖,却忽然失去了他。
贺行独来独往,让自己活得像一只小刺猬的原因,并不是因为除了关城,也不是不想再和其他人匹配。他只是害怕,下一个像关城一样让他觉得可以信任的人,又会在他的面前消失。
“你刚刚说你不会什么?”贺行揣着口袋,参观着何欢长大的地方。
“我不会消失。”何欢回答。
贺行笑了一下,别过头去:“你……你可真有自信。”
再优秀的战舰操作员都不能打包票说自己能活到退役。
比如城哥,一直说等一切结束了要给贺行找最好的学校,要送贺行考大学,但现在他躺在联邦舰队的陵园里。
贺行的鼻尖忽然被刮了一下。
“因为你的‘哥哥’太甜了,我还想多听几次。”
“甜你个脑壳啊!”
本来还想着伤感的事情,一下子全没了。
“进来吧,试试看哪些你能穿。”
贺行站在那里,有点紧张,毕竟那是何欢的卧室。在贺行看来,被邀请进卧室的,都是非常亲近的朋友。
但是他也曾经听人提起过,一个人的卧室最能反映一个人的性格。
到底何欢是一个怎样的人?
贺行很好奇。
他迈开脚步,走了进去。
何欢正半蹲在衣柜前,把一些旧衣服拿出来。
他的卧室不大,却很整洁。
单人床上铺着蓝色的床单被罩,竟然跟自己在俱乐部的宿舍是一样的。
学生用的书桌上方是一整面墙的书架,书架上有很多书,贺行的记忆力其实很好,一眼扫过去再低下头,他都记得那些书是什么名字,大概几成新。
大多都是理工类的书,还有一些战术理论分析什么的。
如果没有见过何欢本人,贺行看这个书架一定会以为何欢是那种严肃无趣而且逻辑分明的家伙。
书架上摆着几个战舰的模型,贺行很想拿下来看看,但这种东西都是男生的心头好,碰坏了肯定会着急,所以贺行决定老老实实把手揣在口袋里。
何欢把衣服拿出来,放在了床上,看了贺行一眼,好笑地说:“你平常天不怕地不怕,怎么想看看几个模型都不敢拿下来?”
“我这不是怕碰坏了,你讹我么?”贺行白了对方一眼。
“你赶紧碰坏了吧,我就想讹你。”
何欢这么一说,贺行反而觉得自己不拿下来玩一玩就是没种了。
他拿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一个,看仔细了之后就惊讶了:“这个是初代的战舰吧?市面上卖几十万块了,你怎么会有?”
“卖这么多钱吗?”何欢似乎也有点惊讶。
“这做工真棒。比现在烂大街还要卖几百块的好了不止一点半点啊!”贺行转过身来走到何欢面前,把模型翻过来给他看,“你看这里,这里是流体金属储备槽,这个都做上去了,真是太精细了。”
“哪里?”何欢坐在床边,半仰着头看着贺行。
“这里啊!你眼瞎啊!”贺行靠得更近了,把流体金属储备槽指给何欢看。
“是么?”何欢微微皱起眉头,一副没看清楚的样子。
“雾草,你战舰结构课上干什么去了?这里!这里!”贺行又往何欢面前凑,额头都快碰着何欢的额头了。
淡淡的洗发水香味蔓延开来,贺行的刘海扫过了何欢的额头。
好痒。
“哦。”
何欢侧过脸,他的眉眼忽然变得很温柔,就连长长的睫毛也像是要落在贺行的心头上。
蓦地,一阵气息触上了贺行的唇缝,贺行忽然反应了过来,那是何欢吹出的一口气。
“你耍我!”贺行向后退了一大步。
心脏却仿佛被对方勾过去了。
贺行的视线一撞上何欢的嘴唇,脸颊就莫名发烫。
妈的,你一个男人,还是个战舰操作员,长得唇红齿白你他么是想闹哪样?
“没有啊。”何欢回答。
吓死人了,再近一点就能亲到了。
贺行没来由开始想象,假如何欢真的亲到了自己会怎样。
雾草!有毒!不能再想了!
贺行觉得何欢毒傻了自己的脑子,不再理睬他了,而是很认真地把模型放回去,而且还左右看了看,生怕它会掉下来。
“你要是喜欢的话,就送给你吧。”何欢说。
贺行转过头来,挑了一下眉梢:“少用糖衣炮弹来消磨我的意志。”
“你什么意志?”何欢笑着反问。
“抵制你的意志。”
“好吧,你抵制我的样子很有趣。那你过来看一下,这些衣服能不能穿。”
何欢特地给贺行拿的都是比较宽松的休闲款或者运动衣。
“我都说了我在抵制你了。”
贺行一件一件拿起来看,他本来还担心何欢也给他找一堆衬衫出来,那穿在身上多难受过啊,没想到都是自己常穿的类型。
所以从前的何欢,是很随性的。
只是贺行低估了何欢的颜值,何欢穿什么都能穿出点b格来。
“雾草?这是第一届飞舰世界锦标赛的纪念款运动衣吧?你不要了吗?”贺行问。
何欢摇了摇头:“不适合我了。”
贺行心想,何欢当年估计也是个爽朗的运动少年啊,结果在基地这几年,给关出毛病来了,说话神神叨叨的。
“我还是给你钱吧。”贺行想了想,觉得就这样收下,感觉自己占何欢的便宜。
何欢笑了:“连你这个人都是我的,你给我钱?”
“我是你的?我哪块肉是你的?”
“哪块肉都是啊。”
听惯了这家伙说的话,贺行连把拳头扬起来揍他都觉得浪费力气。
“好好,我的意思是左边口袋进,右边口袋出,不用那么麻烦了。而且明天我预备役时候的同学会来,你还穿着你的大花马裤?”
“……”
原来是面子工程。
“好吧。”贺行在那里挑来挑去,尽量挑了一些他觉得款式简单舒服,而且应该不会太贵的。
何欢找了个书包:“你把衣服装进去吧。”
“嗯。”贺行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就像个乖巧的中学生,整理起他的小书包来。
何欢想着贺行背着书包的样子,就笑了。
“笑什么?”贺行抬起眼来看他。
何欢又把手伸过来,摸了一下贺行的脑袋。
“我想起小时候我爸妈问我,要不要生个弟弟陪我。我当时特别紧张,说不要。现在觉得很后悔。”
贺行听到这里,不说话了。何欢说过,他爸妈很早也不在了。
不晓得何欢老要贺行叫他“哥哥”,是不是因为这个。
“也没什么好后悔的。做你的弟弟,肯定被你欺负得很可怜。论童年阴影面积。”
“不知道,我应该会一边欺负他,一边把最好的给他。”何欢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贺行的心里又柔软了起来。
东方不败还对杨莲亭照顾有加呢,何欢大多时候也就是嘴欠,并不是真的混世魔头。
不不不,说好的要抵制他,一心软,这个魔头就要翻天。
贺行把何欢的旧衣服放在床上,自己蹲在床边整理着。
何欢直接躺了下来,撑着下巴看贺行整理东西。
“你读中学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带女同学回家?”何欢开口说。
这个角度,何欢的声音和气息正好窜到贺行右边的耳朵里。
那种从心头到血管里都痒痒的感觉又来了。
“没有。我以前总跟人打架,女同学都怕我……”贺行皱了皱眉头,“好端端的带女同学回家干什么?又不能跟她打游戏,也不能跟她打牌?哦,可以抄作业。”
何欢笑了,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卧室里,有一种沁人的通透感。
贺行被对方的笑声吸引,抬起了头,一对上何欢的眼睛,又被骚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