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徽妍刚被他拽到脚不沾地,突然撞在他的身上,揉了揉撞痛的额头,心想这人是不是有病,好好走路都不会。
就听得他叹了一口气,放缓了脚步,冷声问道:“除了老爷的称呼,还有什么?”
少女刚想说少爷……话到嘴边又怕挨骂,抬头发现慕容策拉着她,走向一家挂着食肆招牌的酒楼。这是要带她去品尝美食么?心中总算不那么气了,乖巧跟在后面,小声嗫嚅着拖延时间。
她尚未大婚前,每次出府不是去赴宴就是陪着母亲去拜佛,路过西市也只是在马车内匆匆一瞥,如今走在这条店铺林立的街市上,颇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被他拉着走到了酒楼门口,不知哪位小娘子喊了一声哥哥,令少女眼神一亮,转头看向蹙眉同行的男人,真挚地喊了一声:“哥哥。”
慕容策冷冷乜了她一眼,松开了她的手,捋了捋衣袖,撩袍迈入了店内。
他清隽的容貌和出众的风仪,立刻获得了店内小娘子们的瞩目。
众娘子见他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后面还跟着一位女子,登时有些愤愤不平。
大燕民风开放且言论自由。
坊间说书人还曾公然拿长公主豢养面首的事迹编了话本来讲,官府知晓此事,却也并未有任何限制。
“这位郎君好容貌,当年的檀郎消失后,再无令我眼前一亮的郎君出现了。”
“你没瞧见他身旁有个女人,想必也是成亲的人了。”
“这女人真好命,你看看她穿的绫罗,就是颜色搭配的难看,一看就出身不高。”
王徽妍用余光瞟向对面角落里的三名嘴碎妇人,心中嗤笑,姐穿华服时,你们还不知绫罗是何物呢。她一派闲适地坐在慕容策对面,故意忽视他冷如冰的面容。想着马上就能吃到美食了,管对面之人是欢喜还是生气。
慕容策指了几道不同口味的炙肉,命道:“要快。”随即扔了一个银裸子出来。
博士乐开了花,拿起银裸子后,利落地将面巾一搭,“得嘞。”
没让少女等太久,就见他端来一个大托盘,熟练地将冒着香气的碗盏放置在桌上,最后将一个酒壶也端了上来,笑嘻嘻地说:“郎君点菜较多,掌柜说赠送一壶新酿的梨花白给您品品。若您喝的好,下次再来捧场。”说罢热情地将酒斟至酒盏中,摆了一个请的姿势,躬身离开了。
王徽妍听闻过坊间有一种时令酒,粮食酿造的同时加入各色花汁调味。这种酒的度数都不高,颇受小娘子们的喜爱。她曾经让阿弟给她买过桂花酒,一次性就将三瓶喝个精光。如今看着眼前画有梨花的白色瓷瓶,心里的馋虫全部都钻进了瓷瓶里。
慕容策见她眼神时不时看向酒壶,不动声色地为她斟茶,“趁热吃罢,不可耽误太久。”
少女应是,强行遗忘美酒,看着满桌子的碗盏,这才暗中埋怨慕容策眼大肚子小,这么多炙肉如何吃得完。
她拿起箸,夹起距离最近的炙肉放入口中。
居然带有孜然!可是从外表看并未看到香料的影子。
一块炙肉成功勾出了她肚中的饥饿感。瞧着对面的狗男人也夹了一筷子,她赶忙又夹了一块肉放入口中。
慕容策期初还担心她放不开,当看着她眼前的盘中即将一扫而光时,默默地将旁边的碗盏替换,故意将她未尝过的口味放在她眼前。
看着她吃的那般香甜,对于太医说的话深信不疑。几年没吃过肉大抵就是她这样罢。虽然仪态无可挑剔,但是这食量还真是惊人。
王徽妍对于自己的食量很是满意。要不是这两年偷吃,她估计早已变成风一吹就倒的病美人了。
她的目光锁定了卖相最好的那块肉,刚要去夹就与男人的筷子碰撞在一起。看着那只握住竹箸的手,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想要弃暗投明,转而夹旁边的那块。
谁知狗男人修长的手指轻巧一转,竹箸飞快翻转之下,竟然又和她的撞在了一起,发出了清脆地碰撞声。
少女咬唇,看着两对儿交叉的筷子,面部一阵阵发热,收箸的同时不得不抬眸看向他。
这是不想让我吃的意思么?
慕容策无辜地与她对视,挑眉问道:“夫人为何脸红?”
“并……无。”王徽妍慌乱之中去拿茶盏,一口饮尽呛得咳了起来,这才发现是梨花白。
嗯真的太好喝了,竟然有梨子的香甜。她努力将注意力转移至美酒上。
“好喝么?”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王徽妍不得不诚实地点点头,小声说道:“好喝。”
她见慕容策拿起酒盏仰首饮尽,喉结上下滑动,听他淡淡说道:“既然喜欢,就多饮几杯。”想是品尝后认为度数不高,她可以适量饮几杯的意思?
少女面上涌上一丝欢喜,轻声应是,又贴心地先为他斟了一杯酒,这才为自己斟满饮了一杯。
心里头想着,这是因为方才帮他破案对自己的奖赏么?狗男人还是深谙御人之道的,不得不说,这比赐她华服要令她欢喜的多。
不如将自己对李惠月一事的想法告诉他好了。
“呃……妾认为李家小娘子就像话本中那般假死,然后去了关外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慕容策饮尽杯中酒,问非所答,“我不配有称呼,嗯?”
“不是……”少女迎上他不满的目光,硬着头皮低头说道:“妾不知唤您什么,才能令您满意。”
男人掏出袖中的绢帕,探过身子,轻轻抬起了她的下颌,为她擦了擦嘴角,轻声说了两个字,“夫君。”
王徽妍被他亲密又陌生的行为弄得窘迫不已,低下头,微不可闻地哦了一声,这个称呼她竟然没想起来。
耳边再次传来讨厌的声音……
“那名郎君竟然为那女人擦嘴,她长得也不怎么好看,令我好生羡慕。”
“是啊,为何神仙般的人物都被平凡无奇的女人骗走了……”
说她平凡无奇?长得不好看?还真是丑人多作怪。
慕容策听了这些刺耳的话冷嗤一声,拿起箸亲自夹了一块炙肉送至女人嘴边,含笑看着她:“夫人张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令这间大堂内的人都听到。
随即收获了堂内诸多探究嫉妒的目光。
王徽妍一怔,听到有人小声议论,这才明白他的用意。
做戏她精通,尤其打脸那些碎嘴之人,她当然要合作。
少女故作娇羞地张口含住了炙肉,一脸的满足。再次斟了一杯酒,亲自端起送至慕容策唇边,柔声说道:“夫……君,妾喂您饮下此酒。”
男人看着她娇靥如花的容颜,缓缓伸手握住她的柔荑,饮尽了杯中酒。指了指盘中的炙肉,关心地询道:“会不会有些凉?我命人去热一下,要不我让他们重新做一份罢。”
“不不,”王徽妍立刻唤住了他,“妾不习惯浪费。这些都吃不完。”刚才那声夫君喊出来时,为何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的感觉。感觉无形中和他亲近了些,虽然她明白无关乎喜不喜欢。
慕容策捻着扳指,看着对面的女人咬着箸,星眸内仿若有光,忽而闪烁忽而黯淡。白皙的面颊不知是否饮酒的缘故,渐渐晕染上一层粉嫩,娇憨的模样是那般真实。
他再次夹起一块肉送至她嘴边,深褐色的瞳仁内满含笑意,“你在多吃一些。”
王徽妍猛然发现自己咬箸的小习惯暴露在他面前,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立刻将箸从嘴角拿开。看着送至眼前的炙肉,只得再次张口含住,却不好意思看向对面的男人。
*
清宁宫,寝殿。
王徽妍抚着肚子瘫坐在罗汉床上,打了一个酒嗝:“总这般吃下去,我是不是要变成了前朝的胖美人?”自半个时辰前回来后,她就变成了这副样子。
“你们两个有没有闻到一股香气,若有似无的?很是陌生……”她嗅了嗅,想不出类似哪种香料,很特别。
素芸四处闻了闻,“婢子只是闻到了丁香花的味道。”她将吴才人敬献的花搬来皇后的面前,“娘娘闻闻看,可是这个?”
王徽妍看着淡紫色的花蕊,低头嗅了嗅,摇摇头,“不是。”
素宁端来一盏汤药,笑嘻嘻地说:“娘娘喝药了。”
“不是回来就喝了么,怎么又喝?”
素宁将盖子打开,端至她面前,“这是陛下命人熬制的消食饮,说怕娘娘积食。”
少女闻了闻味道,皱眉命道:“先放在那里,我肚子快要炸了,过会子再喝罢。”
“娘娘,飞霜殿遣人来报,说贵妃晕倒了。”素芸脸色凝重地请示,“您是否要过去看看?”
王徽妍刚起身,就听到宫人回禀两仪殿内侍求见。她赶忙命人通传。
吴八一躬身拱手道:“娘娘,奴婢师父说陛下已经去了飞霜殿。”
少女命素宁赏给他一角银子,“知道了,替本宫谢谢你师父。”
“更衣,咱们也速去看看。”
这上次吴才人落水,狗男人都没去,如今贵妃生病,他竟然亲自去探望。莫不是贵妃第一个侍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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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慕容策坐在飞霜殿的主位上饮茶。
太医方才来报,说萧萦心脉搏虚滑无比,是标准的数脉,并且人的意识出现过混沌不清的症状。
数脉的因由,他记忆中最深刻的就是父皇服用丹药和助兴药物的那段时日,癫狂的时候越来越久。
自他御极后,曾经不止一次下旨销毁收缴的丹药,关押一众昔日被捧上天的道士。如今听闻后宫之中服用丹药之事竟然死灰复燃,他震怒起身,命人传召太医正前来亲自号脉。
若萧萦心果真服用了药物,这件事决不能轻易揭过。
“皇后娘娘驾到。”
听闻内侍的唱喏,男人缓缓放下茶盏抬眸看了过去。
“陛下,臣妾来迟了。”王徽妍双手交握,行了一个宫礼。
慕容策站起了身,走至她面前问道:“可有服药?”见她面上一怔,诚实回道:“尚未来得及服用消食饮。”
“吴六一,命人再去为皇后熬一碗消食饮,送至清宁宫。”男人这才轻轻撇了她一眼,听得她偶尔咳嗽两声,皱眉命道:“回宫后记得将药喝了,朕会检查。贵妃这边有朕在,你不必忧心。”
王徽妍见事态发展和方才预估的相差无几,痛快应诺,“多谢陛下关爱,臣妾进去看看贵妃就走。”
他刚要拒绝,就见太医正前来复命。
太医正用衣袖擦了擦额间的汗,“陛下,皇后娘娘,臣认为贵妃娘娘的脉相只是和数脉接近而已,并且十分奇怪。臣行医多年,还是第一次遇见,还要多观察几日……待臣翻阅古籍在在回禀。”
慕容策捻着手串,沉默片刻命道:“你每日亲自为贵妃号脉,将脉案以及用药详细列出,隔日送至两仪殿。”他又命人每日查验贵妃服用的食物和饮用的水。
见皇后在杵在这里等着他发话,神色一动,哂笑道:“皇后病体未愈,莫要将病气过给贵妃,回去罢。”目光在她的面部来回睃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