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拾玖 酒和琴

    九凤走到她身边,它身体的温度还是很高,好像没有从刚才的羞赧中完全恢复过来,她却直直地靠了过来,环着它的脖子把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它胸口的胸羽间。
    小明你还在害羞,你的心跳好快。
    她笑眯眯道。
    没有,我本来心跳就快。
    它扭脸,不太自然地说,想了想,又提醒了一句。
    现在是春天,天有些凉,你小心着凉。
    不会,这里火元素这么充沛,没事的。而且吗,所以才靠着小明你啊。你身上好暖和的。
    她伸手摸了摸它垂落在她眼前的翎羽,心情很好的抓着这根羽毛把它的妖颅拉了下来,在它的眼睛上亲了一口。
    小明,你以后要是化形成了个漂亮的小姑娘,你要叫我姐姐。唔,你的一身羽毛这么漂亮,肯定会是个比我还好看的女孩子。
    ……
    它还正在突然被亲吻中的呆愣中,红眸怔忪之后划过一丝柔意,闻言很是哭笑不得。
    她为什么总觉得它会是个姑娘啊,就因为它大部分身体是红色的吗?
    要是,我是男子呢。
    它撇过头,不自然地扭了一下身体,于是她就不会正正地靠在它胸口,听不见它骤然加快的心跳声。
    唔,那肯定也是个好看的男孩子。
    她星眸半闭,漫不经心道。
    这话听起来好敷衍,所以,她还是期待着女孩子是吗。
    不过,小明是男孩子的话我就不能这么靠着你啦,男女有别哦。现在倒是无所谓,反正你还小。
    它一脸憋屈,不说话了。
    ……
    长乐:哈哈哈哈,大魔头的表情……哈哈哈哈,真亏了现在大魔头是一只鸟还有这么丰富的表情。大魔头要是是女孩子,应该也一定是好好看的女孩子,怎么样,虞姬,下次给他化个妆,拿个女装逼他穿穿看吗!
    虞姬:……反正也不会让你看到的。
    长乐:不要这么小气撒。
    虞姬:要不然你想被大魔头追杀?
    长乐:不是还有你吗,只要你牺牲个色相,要什么没有啊。
    虞姬:你滚蛋……
    ……
    她发现它似乎不太喜欢化形成女孩子这个假设,有些好笑地拍了拍它的颈羽,安慰道。
    好吧,好吧。小明以后是男孩子也没有什么不好。
    你要以后是男孩子的话,我把大人教给我的剑法教给你吧,应该很厉害的。虽然到现在我也没想明白为什么大人那个时候要教我剑法,真是开什么玩笑么,我那时候可是一只鱼啊。一只鱼用什么剑啊,果然大人那天是喝醉了在耍酒疯。
    对了,说起来,小明,你知道要怎么从仙界到神界吗?不靠飞升的话。
    不知道。
    听见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那个男人,它的红瞳开始暗沉下来,泛着妖异的血光,硬邦邦道。
    哦。
    她只是很失望地应了一句,闷闷不喜地埋头不语。
    你为什么总是想着去神界去呢?这里不好吗?
    许久她都没有再说话,它于是小心地问道。
    她懒懒散散地伸了个懒腰,拍了拍它的羽翼。
    小明,你是不是忘了我是被抓过来的,不是自愿在这里的啊。这里有什么好吗?大魔头总是要欺负我,我就是他的囚犯啊。所以,哪有囚犯会喜欢囚笼的啊,要不是有你,我估计早疯掉啦。
    所以啊,等小明你强大了,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吧。我带你去蓬莱岛找我家大人。
    她垂着簌簌眼帘,凤眸有些黯淡地说道,没有看见这一瞬间,它血色眼眸中深深的惊痛,如被无数武器狠狠穿心而过。
    囚犯,囚笼?
    它艰难地重复这两个词,似是突然完全不懂得这两个词的意思。
    它的语气带着颤抖,她骤然间察觉到了几分不对。
    小明,你怎么了?
    她以为它突然出了什么事,急忙伸手扶住它,就要用神力去探查它身体的情况。
    小明,你是不是哪里痛?是不是旧伤犯了?
    它回过神,深深地看了焦急的她一眼,倏乎间,九凤的身形一阵变幻,站在她面前的,变成了一个一身玄服,身形高挑容貌俊美,气质冷冽如刀的男子。
    是苏明衡。
    她猛地甩开手,后退了一步,一脸不可置信的茫然。
    她的小明,是苏明衡?一直陪着她的小明,是苏明衡?
    囚笼,囚犯?
    他再重复了一遍这两个词,定定地望着她。下一瞬,他却是陡然间凄厉地笑了一声,突兀地吐出了一口血。
    小明!
    她虽然一瞬间心思烦杂百感交集,却不自觉地向前走了一步。
    他再回首,深深看了她一眼,抬手拭去了薄唇边的血迹。他的手痉挛一般狠狠攥紧了胸口的衣襟,似是不堪重负的狼狈,跌跌撞撞地御风飞走了。只留下她咬着唇,望着那人离去的背影,黯然不语。
    她几天都没有再出门,只是静静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她不懂得,那个容易害羞的,会带她飞哄她开心,会轻轻蹭她安慰她的小明,为什么...会是大魔头。
    他一瞬间流露出来的惊痛和伤,他吐出来的那口血,为什么...
    也会让她也觉得心遽然间狠狠一抽似的痛。
    为什么呢。
    叮,叮。
    夜深了。挂在房檐上的法器,白玉铃在响,清冷得……让人心烦意乱。
    她站起来,伸手去关上轩窗,却听见了……铮铮的琴声。
    是谁,在弹琴呢?这琴声让人听了,心里好生难过。
    她循声出门,凉亭间,有个一袭白衣的男子,一张焦尾琴,一壶酒,一只酒盏。
    月光恣意挥洒下来,几乎耀花了她的眼睛。早春的夜还是清寒的,静谧的月下,那个男子素衣散发,皎洁的月色落在他俊美清冷的面容上,落在指节分明的修长手上,落在乌黑的发丝停落在他一段冰冷的玉白色锁骨上,有种皎皎的清冷寒意似乎流泻入她的心房。
    是小鱼啊。
    他正在低头饮酒,听见人声,抬头望了她一眼。
    他的血眸惺忪迷茫,带着沉沉心死一般的寂廖。因为是她,他勉强笑了一下,带着几分了然和怀念。
    我想起来,你以前救我的时候,我曾想过要弹琴给你听。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我弹琴给你听。
    语罢,他放下杯盏,便不再看她,自顾地安静垂首弹琴。
    也许是月色撩人,蛊惑了她;也许是他的表情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也许是他这一瞬间的颓废,竟让她感到……
    为之难过。
    所以,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竟没有和以往一样见到这个男人便退避三舍。她竟然,真的靠着亭柱坐了下来,沐浴在月光间静静地听他弹琴。
    可是,好冷啊。
    他的琴声沉重而悲凉,听着好冷,好冷,猛地一下让她被冻得打个冷颤。
    他弹的应该是一首欢喜的曲调,但他的琴声听起来,很冷,冰冷的感觉渗透深入神魂里来,如人落入了隆冬的冰湖里,在绝望的寒冷中挣扎,然后耗尽了气力一点点沉溺。
    就像,夏虫不可以语冰。一个从来不懂得什么是快乐的人,拼命地努力去想要揣摩快乐是什么,然后讲给另外一个人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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