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纷飞,片片雪花从昏黄的天际片片飘落,落在这一片琼楼玉宇之上,令人不由有些昏沉欲睡。
漫相思跨着一张小脸,慢吞吞的抱着古籍走进“卿思堂”,卿思堂是昆仑派弟子讲经论道,修习文课的地方,也是教化育人之所,通常一日都会有两个德高望重的门派长者前来授课,,琴棋诗书,皆是所学内容。
她今日本不想来,奈何溟鲛硬逼着她以逐她下山要挟,她无奈之下,只得磨磨蹭蹭的从床上爬起来,随便洗了把脸,懒懒散散的朝这边走了过来。
明亮古朴的大堂内,已经坐满了不少弟子,一个个正襟危坐,面色恭肃,静静等候夫子到来,漫相思懒懒打了个哈欠,朝里面悄悄张望了一眼,便无精打采的找了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坐下,用手托着腮,朝着窗外远处那一座濛濛雪山望去。
又下雪了,樨雪师叔……他在做什么呢?天气这么冷,他有没有多添一件衣服,有没有生炉子,他的眼睛又看不见,一定很不方便……他的身体又那么孱弱了,会不会又冻病了,他的咳嗽会不会又严重了些……
她想的那么出神,连身旁师兄给她偷偷使得眼色都没有发现,直到那暮鼓晨钟般的声音如炊烟般袅袅升起在大雪纷飞的日暮之中,
“天地之气,万物之源………… 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
像是什么劈中了她的身子,她的身子剧烈一抖,猛地抬头朝着这声音的方向看去,然后,整个人都如同石像一般的呆住了,分不清眼前的到底是真,是幻?!那一双如蝶翼般空灵清澈的眸子牢牢黏在他身上,一眨也不眨。
那人依旧穿着一身棕白相间的道袍,轻扬着唇角,笑容温柔宁静,眉宇间柔和清淡,依旧是一片温雅谦逊之色,微风吹动雪白色帷幔,便送来他一身淡远的檀香之味。
“樨雪师叔………!“她如梦初醒似的脱口大声叫道,声音含着微微颤抖。
那棕白色相间道袍的长者微微一愣,失去焦距的乌眸已朝漫相思的方向望去,随即,缓缓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漫相思也不知是怎么挨到早课结束的钟声响起来,她看着被一群女弟子围在中间,七嘴八舌问着功课的木樨雪,看着他淡淡含笑着耐心为她们授业解惑,心头一开始的那迫不及待的雀跃,像是被一盆冰水浇来,凉凉涩涩的,再没有一丝欢喜,心口开始有一股莫名的恼意腾腾燃烧起来。
她已从那些弟子交谈中得知,近日掌门不知为何突然将木樨雪从断思谷放了出来,不但为他释罪正名,还让他来“卿思堂”为弟子们上课,重任八大长老之位!
若不是这几日她称病不来上早课,恐怕也会早几天知道这消息……可是,……她有些别扭的看着他与其他女弟子温柔浅笑吗,耐心讲解,心中愈加不舒服起来。
为什么他回来不来找自己?难道自己在他眼中就如同这些普通的女弟子一般?还枉费她为他牵肠挂肚,相思成疾,日日担心他到睡不着觉,时不时就去雪谷找他,可他对自己却一次次视而不见。
她想着想着,鼻子又开始发酸,赌气似的缩在墙角里,一动不动,吭也不吭一声,她不说话,木樨雪也仿佛当她不存在,送走最后一个女弟子,他也低头从桌子上摸起自己的古籍,面色平静的朝堂外走去,见状,漫相思哪里还沉得住气,急忙跟在他身后大喊了一声,“樨雪师叔……!”
木樨雪步子微微一顿,似是惊讶的回头朝她的方向看了去,“……相思?……你还没走吗?”
“樨雪师叔,你根本就是明知故问!”漫相思气鼓鼓的走到他面前,目光紧紧的盯着这张令她朝思暮想的脸,心头酸酸涨涨的,可是看着他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的平静神色,也不知怎么,眼泪一下的就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哭着叫了起来,
“你一定知道我没走,你一定知道,你明明就知道……!!!”她起初喊的声音很大,像是要把心中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但是只喊了一声,却又变成了哽咽的呢喃低语,“你……你知道的……我不会走的……因为我一直在等你出来,……一直在等……一直等……”
“你哭了……?”木樨雪愣了一下,微微拧起了眉头,神色浮起一抹愧疚,“对不起,我……”
他想说什么,却又似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拧着眉头,一双黑眸茫茫然的看着她。
“我,我……我没事!”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也不愿意看他这般无措的样子,她急忙用袖子抹了抹眼泪,笑中含泪的解释道,“我只是太开心了……我只是一时间太开心了!……我一直在等这一天可以重新见到师叔你,我……我现在终于等到了,所以开心的有些胡言乱语,师叔……你别介意……”
“真的么?”木樨雪仍旧是有些不放心,轻声问道。
“是,是真的!”她又急忙用力点点头,想要掩饰掉什么。
“……那便好” 木樨雪点了点头,又沉默了。
两人就这么有些生分的站了一会,谁也没再说话,又过了一会儿,漫相思低着头,小脸憋得红红的,还是忍不住的抬头,将心中芥蒂问了出来,
“师叔,你为什么回昆仑派不来找我?我一直都很担心你……我一直都很想你……”
“原来你是在气这个?” 木樨雪轻扬了下眉头,唇角含了一抹浅笑。
“我?……我才没有!” 她红着脸否认,顿了半响,又抬起头看着他,似是等着他的解释。
“我本来是想要去寻你的,只不过我刚回门派事务繁多,又听说你生病在房中静养,便想着过几日再去看你,却没想到你今日会来上早课……”他不急不徐的轻声说着,唇角牵起一抹温柔笑容,轻声问道,“你,不会怪罪师叔吧?”
“嗯,不,不会啦,都说我没有生气了!”她红着脸心虚的急忙摆手,仿佛生怕自己的小心思会被看了去。
“那你的病可好些了?怎么好端端的会生病?要不要我帮你把把脉?”
“不,不用啦!只要一看到师叔你,我就什么病都没有了,比一头小牛还壮呢!”漫相思调皮的笑了起来,将脸蛋在他肩膀上亲昵的蹭了蹭,双手轻轻搂住他的胳膊,目光盈盈如水,
“樨雪师叔,你能回来,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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