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镜见到傅熙照的时候,他已经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穿戴整齐端坐在餐厅等待他共进早餐了。
可能是为了保证精神放松,他没有穿制服,而是便装,看上去格外年轻。
以往见到傅熙照,林镜都会觉得他是一个太过成熟的男人,稳重可靠,情绪从不外露,所以这个微笑地看着他的傅熙照让他意识到,其实两个人相差也不过两岁。
傅熙照是天生的S体质,所以没有使用改良剂的必要,他一直用严苛的高强度训练来提升体能,所以看上去反而比那些用改良剂的人要瘦,但肌肉密度和骨骼强度却要高很多。
他的相貌是纯雄性的,从基因角度来说是最吸引女性的那种荷尔蒙满满的类型,可是他太过淡定自制,加上强大的实力和家世,让人初初见他就拉开了距离,哪敢奢想他的身体。
但此时此刻的傅熙照,却性感的一塌糊涂。以往穿制服的时候,他都会将扣子扣到头,用校园网上被点赞无数的热帖上的描述就是“有一种无法触碰的禁欲之美”,而今天略显松垮的上衣露出了他的锁骨,胸肌在衣服的遮盖下隐隐可见,他对自己的魅力好似毫不知情,就那样对林镜笑着,无辜得有些可恨。
林镜第一次感知到男人与女人之间性的吸引力。
想拥抱他,想亲吻他,想侵入到他的生命里,也想让他侵入到自己的身体里。
永不分离。
曾经有几年的时间,他每天都会赤裸着被同样赤裸的男人抱在怀里。作为冯铮的哥哥和侄子,冯晋与冯景尧至少在相貌和身材上都算不错,但是即使日日相对,也曾被迫用手和腿将他们的性器刺激到喷精,林镜从来没有产生过性欲,甚至连心跳的节奏都没有变过。
他曾经听冯晋与冯景尧讨论过,他们说他太小了,什么都不懂。
林镜觉得自己是懂的,从娘胎里就知道了太多,后来又见了太多,有冯晋的,有冯景尧的,还有那些不知名的男人们的。身体有高有矮有胖有瘦,阳具有长有短有粗有细,性以一种毫无情感的机械式的概念被林镜所了解。对他来说,性从来与心没有关系。
与杨枭的那个夜晚,是他第一次明白性并非是男人向女人单向输送的,但也不过是生理性的反应,同样与心无关。
但见到傅熙照的时候,他才明白,也许性与心无关,但是心一定与性有关。
不一定是插入、射精和高潮,而是手指的交缠,身体的依偎,是物理距离上绝对的零。
“别盯着我看了,我已经没事儿了,过来吃饭吧。”傅熙照以为林镜在担心他,心里是暖的,目光中的暖意更多。
他救了他的命,从此以后,他不再是傅家的傅熙照,也是林镜的傅熙照,他存活的每一天,阳光,空气,水,所有美好的一切,都是由林镜赐予。
奇怪地,他并没有觉得救命之恩让自己欠了林镜什么,反而因可以再无顾虑地对林镜好而兴奋不已。
永远无法得到满足的贪婪之心,在这一刻才稍有餍足。
两个人用即使在上流社会也是无可挑剔的礼仪安静地吃完了早饭。
到了喝茶的时间,林镜才开口说话。
“傅熙照,我要回自由星域了。”
傅熙照的手抖了一下,茶水从杯子中溅出,洒在了纯白的地毯上,又迅速被吸收,只留一个小小的浅茶色痕迹。
地毯脏了呀,傅熙照在这一刻想的只有眼前的地毯,是很小的一个污渍,不知情的人永远都不会留意到,但傅熙照知道,地毯脏了。
他开始烦躁起来,想要叫清洁机器人进来打扫房间,地毯脏了,房间脏了,不想留在这里。
但是,他没有动。
他已经二十岁了,不能像一个小孩子,以为捂住耳朵就可以当作事情没有发生。
“为什么呢?课不是还没上完?总要上完课,拿个首席,才好风光返乡嘛。”语气轻松的过分,好像讨论的只是放假的时候回谁家。
“杨枭说他当初是在联邦捡到我的,”林镜没有被傅熙照轻快的语气所欺骗,他知道那个男人在等待自己回答,“我留在这里太危险了。”他没有多做解释,因为傅熙照会明白。
“是因为我吧。”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如果林镜因为自身的原因而担忧安全,他不可能来联邦,更不可能将自己的才华都展露出来,那么离开联邦的原因只可能是因为自己。
林镜看着将茶杯放下,双手握拳,全身僵硬的傅熙照,心里很软很软。
爱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时刻,觉得他在你面前就像一个孩子,让你只想付出满腔的柔情,让他受尽宠爱。
他也放下了自己手中的茶杯,站起来朝傅熙照走了过去,将他搂住。
傅熙照是坐着的,他的头正好可以放在他的胸口。
傅熙照整个呆住了,他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温暖。
而给与他温暖的,又是如此美好的林镜。
“你知道吗,上一次我抱着你的时候,你生死不明,我很怕,怕你从我的生命中消失。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怕过什么,可能连自己的生死都不放在心上,但是认识你以后,让我开始珍惜生命,不仅仅是你的生命,也包括自己的生命。所以我不能留在联邦,因为我开始怕死了。”傅熙照的头动了动,似乎想要抬头看他,可是林镜不想让他见到自己悲伤的表情,就摸了摸他的头发,傅熙照像一只被安抚好了的大狗,没有再动,“你知道吗,我一直感恩来联邦能遇到你,让我懂得了很多事情,让我明白了友情的可贵,家的温暖。”林镜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还有爱情的美好。”
“所以,我要好好地活着,直到我报了仇。”林镜终于将傅熙照放开,男人仰着头看他,眼里的脆弱不再。“所以,傅熙照,你明白了吗?”
傅熙照看向林镜,他低垂着头,明明是背光,可是傅熙照却能清楚看到他的表情,嘴角含笑,眼中有泪。
如果真的有菩萨,应该就是林镜的模样吧,圣洁而慈悲。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当他思念林镜的时候,眼前浮现的就是这一刻的他。脸应该是暗的,可是在他的记忆里却有着柔和的白光,美好的像不应存在于这个世上,以至于有时会让他怀疑,自己的生命里真的曾经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吗,会不会一切只是他的一场幻梦。
那个温柔的,慈悲的,强大的,可以与他并驾齐驱的林镜,怎么会消失了呢。
傅熙照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说,他想告诉林镜不要怕,他会护他周全,他会倾全族之力为他报仇,可他知道,那都不是林镜需要的。
他要的是他的安心,是微笑道别。
所以,他依从他的心愿,微笑道别。
分开的那一天,傅熙照给了林镜一枚家主令,让林镜承诺如果遇到困难必须要第一个找他。
林镜将家主令妥善收好,不是因为要用它,而是因为在以后漫长的岁月中,这是唯一能够用以代替傅熙照陪伴自己的东西。
“再见。”傅熙照说。
“再见。”林镜说。
跟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离别一样,是最平凡不过的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