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

    欧阳云开始觉得不妥,怕刘哲良春药吃多了会留下后遗症。顾恋云笑着宽慰他:放心,“迷魂粉”不是“一夜梦”,只安神助眠,没有副作用的。
    欧阳云不懂这些,想起自己每每有要事和女人谈的时候,刘哲良电线杆子似的杵在一旁,虽然也不出言打扰,可是总让自己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于是便默认下来。
    只可怜了刘哲良,莫名其妙的多做了好梦不假,但是每每早上醒来,发现团长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在身边了,自己这个勤务兵本应该服侍他洗脸、洗脚的,现在这样,可是相当的失职啊!于是,等欧阳云起来以后,总是会谦恭的向他承认错误:“团座,对不起,昨天我又睡过头了!”
    欧阳云心中好笑,脸上却必须不露声色,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说:“没事,年轻人嘛,睡眠多些,正常!”又说:“哲良,跟你说多少次了,私下里就别团座、团长的了,叫大哥吧,老大也成。”
    欧阳云自己才21岁个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对着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学兵们总是喜欢用“年轻人”相呼,而学兵们对这称谓也挺适应,倒好像欧阳云已经七老八十似的。
    刘哲良憨憨的应了声,说:“团座,我下次会注意的。”
    欧阳云摇头苦笑,心想现时不比后世,世俗的一些东西植入人心太深,就比如这个官和兵吧,你当官的表现得再谦和,大头兵们不敢接你这个茬还是没办法——慢慢来吧。
    用过宵夜,刘哲良和往常一样,虽然不甘,却也只能沉睡去了,欧阳云和顾恋云相对坐在桌前,她说:“有件事我想不明白,你想当官,直接找宋哲元不就行了,干嘛还要绕一道大弯,以目前宋哲元对你的器重,他肯定会同意的。”
    欧阳云笑笑说:“不一样的,打个比方,河北就是块大蛋糕,现在29军得到了这个蛋糕,下面就应该按字排辈分蛋糕了,如果这时我主动提出要哪一快,固然会得偿所愿,但是,却难免遭人非议,弄得不好,还会有后遗症;如果是分给我的,那就不一样了,拿得理直气壮不说,说不定还能提点附加条件。”
    顾恋云是个聪明人,一听就明白了,说:“我知道了,你是想在任丘做个土皇帝!”
    欧阳云暗赞她一声聪明,对土皇帝一说却是不敢苟同,那纯粹是污蔑他的智慧嘛,他的觉悟有那么低吗?说:“我其实是想尝试一下新政。”
    “新政,这和‘以商制农’有关系的吧?”
    欧阳云点点头,心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如果换做楚天歌,没准越听越糊涂,接着就是非把砂锅打破不可了。看着顾恋云那闪着睿智光芒的眸子,不由感慨,如果顾恋云能和楚天歌换个脑袋那该有多好,自己完全可以把一些事情托付给他,那真是省心了。
    顾恋云轻声念着“以商制农”,念了几遍不得其解,笑笑说:“想不通你这个‘以商制农’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会是想变农为商吧?农业乃国之根本,没有粮食,说什么都是空谈。”
    欧阳云莫测高深的笑笑,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小蝴蝶的出现没能改变历史车轮轨迹的方向,随着张自忠的三十八师调往天津,赵登禹的一三二师调往任丘,宋哲元终于得偿所愿的占据了翼察两地,算的上是个有枪有山头的大军阀了。
    这样一来,29军的地位水涨船高不说,宋哲元在日本人和老蒋眼里也变得越发重要起来,随着有关日本人频频造访宋哲元的消息通过某些有心人传到南京,老蒋真的急了,催促熊斌不惜一切代价防止29军倒向日本人的怀抱。
    熊斌之前和宋哲元已经会晤过几次,但是因为手上没有拿得出来的东西,说话一直没什么分量,得到老蒋的最新指示,他立刻再次约见宋,这次还带上了顾恋云。
    顾恋云穿着一身崭新的中校服前往天津的时候,欧阳云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新晋副官军衔竟然比自己还高——这个女人,远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啊!
    顾恋云在天津呆了四天,欧阳云把自己关了三天。这三天里,刘哲良门神一样守在他的门口,严格的执行了团座谁也不见的命令。这弄得一些好不容易打听出欧阳长官住处的商人们心里酸溜溜的,很不甘心。许多人心里就不禁嘀咕上了——花了那么多金条,还煞费苦心的搜罗来一些古玩,结果对方虽然照单全收,可是连面都不让见,这厚礼的效用可莫要打了折扣才好。
    欧阳云这三天里究竟在干什么,除了他本人没人知道。刘哲良用厚纸把窗户封得严严实实的,里面又拉上了窗帘布,这样的保密措施,就是顾恋云、白流苏她们来了估计也没办法窥探到屋内的虚实。
    欧阳云这三天的睡眠时间加在一起没超过八个小时,忠于职守的刘哲良同样如此。后者惊奇的发现,自己的嗜睡症似乎不治而愈,每每在团座房门口坐到凌晨三四点,竟然也能保持清醒,不由更加不解之前那段特别嗜睡的时光,而随着顾恋云的回归,他发现自己的嗜睡症又犯了,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暗说:难道,自己的嗜睡和这个顾副官有关系?这样一想自己的脸先羞红了,不可否认的是,顾副官是个万人迷式的女人,是男人的都难免会对她动心,他当然也不例外,不同的是,在他心目中,顾副官早已经被定性为团座的女人了——她和团座正是天造的一双、地设的一对,很多时候,看到他们在一起,他心里都会产生一种幸福的感觉——多好的一对啊……
    三天后,欧阳云的房门被他打开了,他站在门口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朝桌子上那堆稿纸指了指,对自己的勤务兵说:“收拾一下,我,我睡一会。”接着,他有些蹒跚的走到床边,一头栽倒,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天亮。
    刘哲良帮他掖好被角,轻轻走到桌前,看着百多张上面写的密密麻麻的稿纸,吃了一惊,回头看了看欧阳云憔悴的面容,暗赞团座就是有学问,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结果整出来一堆天书。
    可不就是天书吗?对于只上过几年私塾,学兵团中年龄最小的刘哲良来说,什么“电视机成像技术概要”、“电视机扬声器的应用”、“真空三极管的功用和制造”……很多名词他都是第一次看到,根本不知所谓何物,心想这都是咱团长写出来的啊,他对自己的年轻长官不由佩服得五体投地,甚至怀疑是不是传说中的文曲星下凡了。
    第61章 做媒
    欧阳云事后尽管补了将近12个小时的睡眠,脸色依旧极差,每日被顾恋云重点照顾的下巴、腮角长出了短短的青黑胡须,衬着有些凌乱的头发,显得特别的憔悴、潦倒;双眼里布满血丝,嘴唇有些干裂,貌似得了一场大病。
    这天上午10点多钟的样子,一副病态的欧阳云和刘哲良各坐着一辆黄包车正从陈翰林家所在的胡同里出来,顾恋云驾着汽车堵在了黄包车面前。
    乍看见欧阳云的面容,顾恋云大吃一惊,暗忖自己离开才四天,怎么憔悴成这样?男人还真是不会照顾自己,将欧阳云拉进车里,很自然的伸手放到他的额上,关切的问:“病了?”
    女人的手温润而柔软,肉肉的暖暖的,带着一丝香气,欧阳云疲惫的心里一下子如同注进了一汪温泉,暖暖的很幸福的感觉。他笑笑说:“没有,就是熬夜了而已。”
    “什么事需要熬夜?我一不在身边,你就忙起来了?”
    欧阳云笑笑没有回答,这事说不得的,掌上电脑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就是一颗原子弹啊,弄得不好,就会炸得这个世界当前秩序全无,这件东西,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顾恋云等刘哲良上了车,启动车子,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嗯。”
    好消息是熊斌和宋哲元终于达成了共识,后者体会到了最高当局的“用心良苦”,决定要和国民政府站在同一战线上;前者答应了后者的一系列要求,要编制给编制,要枪给枪,要饷给饷……顾恋云在熊斌面前替学兵团说了点好话,结果,学兵团获得了独立旅的编制。
    独立旅,名义上还是旅,但人员配置就相当于一个丙级师了,欧阳云大喜,忍不住用力在女人肩头拍了一下说:“真的吗?太谢谢了。”
    顾恋云笑了,说:“别开空头支票,怎么谢我吧?”
    欧阳云眨了眨眼睛,看着女人那吹弹欲破的脸,张开双手做拥抱状,笑道:“亲一个?”
    他这举动若是放在如今,大街上很平常的一景;但是放在二三十年代的北平,可就相当的惊世骇俗了,好在旁观者只有一个刘哲良。
    后座的刘哲良听得张大了嘴巴,暗说咱团座就是强啊!然后又想了,如果他们真的在面前亲嘴,那,那我如何是好呢?是看还是不看呢?一时脸上急得通红——
    标准的皇上不急急死太监啊!
    顾恋云脸上一红,嗔道:“滚!”不过,就在刘哲良以为她一定很生气的时候,她侧过了脸颊!
    刘哲良固然是惊得嘴巴再也合不拢了,欧阳云看着那白里透红的脸蛋,上面分明写着“你来啊”三个大字,立刻吃不消了,一时反而手足无措起来,不知道是该大起胆子狠命一亲呢,还是赶快转移这个暧昧的话题。
    顾恋云却是吃准了他的反应,嗔了他一眼,咯咯的娇笑起来。如果不是知道对方才二十一岁,她几乎要怀疑这个家伙是不是传说中的银样蜡枪头了。
    由于有这么一个插曲活跃气氛,加上学兵团晋升为独立旅这事确实可喜,一路上,三人的心情都相当不错。只是临近鬼宅的时候,欧阳云皱起了眉头、苦起了脸,都想落荒而逃了。
    还是白流苏做主人的时候,鬼宅鬼名远扬,行人晚上走路都不敢从门前路过。不过自从欧阳云入住以后,宅子里虽然多了三座坟茔,阳气却渐渐的浓厚起来,四周的邻居们惊讶的发现,鬼宅里最近竟然传出来欢声笑语。有心人打听一番,得知欧阳云乃是杀得小鬼子惨案连连的“抗日双雄”之一,又是个长官,这才恍然大悟——天桥的郭半仙不是说了嘛?“雄”者,阳刚十足,天生克鬼,克女鬼尤甚;枪也是一件阳刚之器,故此,鬼宅里的阴戾之气渐消,阳气日盛。
    在老大爷、老太太们眼里,鬼宅的新主人欧阳长官年纪轻轻,相貌俊朗,虽然不甚出门,但路上遇到街坊邻居,总是面带微笑,点头招呼,一点也不像个当兵的,倒似自己的子侄般可亲。
    老人们在北平住得久了,当兵的见得海了去,这样的军官却是第一次见,先是好奇,不免多看上两眼,发现年轻军官并不恼,甚至还微笑着点头,胆子渐渐大了,有些半职业性的媒婆们脑袋就开始活泛起来,打听出欧阳长官还没成亲,不少人就开始张罗上了:长官,某家小女人长得俊,又知书达理,现在某某中学读书呢,您要不要见见,喏,这是她的小照。其中有一个姓赵的老媒婆,更是乐此不疲,每次欧阳云出门,她总能逮到机会,而且做媒的人选次次不一样,也许在她看来,是不信整个北平城找不到与欧阳长官相匹配的姑娘吧?她尖牙利嘴的,又是个老人,欧阳云不敢接招,自然每每都是落荒而逃。
    欧阳云出门,开始是二人行,同伴只有顾恋云;刘哲良加入进来以后成了三人行,而声势最大的时候,楚天歌、陈师昌、黎兵加上侦察排的学兵,一行不下于二十人。
    学兵们思想单纯,官兵观念也重,自家长官面临这样的事情,在他们看来是一件颇为滑稽的事情,咱们团座什么人哪?单枪匹马也敢杀得小鬼子鬼哭狼嚎的主,只是对于这些老太太,这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的——哎,团座不是说了吗,咱们是老百姓的水米养活的,是子弟兵,子弟兵嘛自然得有子弟兵的样子,御外侮、除内贼,就是为了不让自己的父老乡亲面对小鬼子的屠刀才存在的——笑是不敢明面上笑的,除了楚天歌那个没心没肺的,不过,在肚子里偷着乐总成吧?
    顾恋云没这么多顾忌,她的男子装扮伪装得极好,虽然在老太太们眼里,这个小军官俊俏得有点过分,貌似比自己介绍的大姑娘还要俊上几分,可是面对人家腰杆上的枪,没人敢拿她说事——这个小军官不知道什么身份,貌似欧阳长官也怕她三分,可不是吗?这时正在欧阳长官耳边嘀咕着什么呢。
    顾恋云这话明显的藏着坏笑:没想到你还挺受老太太们欢迎的,当真是老少咸宜啊!
    当着老太太们的面,欧阳云不好发作,顶多也就是瞪她一眼而已,面上还得尽可能温煦的笑着,倒好象真的老少咸宜似的,这自然引得女人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
    赵老太太自从接下城南商家的嘱托,在鬼宅门口堵了几天了,今天可逮到欧阳长官出门了,自然不会放过。欧阳云这才刚刚下车,她就迎了上来,先是关心一下他的身体:“欧阳团长,脸色怎么这么差啊?要保重身体哦!”然后才转入正题,拿出个红绸包,里面是商家姑娘的生辰八字,她咧着嘴笑着说:“欧阳团长,这个商家姑娘可真是不错,人长得漂亮不说,还是个大学生,父亲开了几家钱庄,手上有花不掉的银钱,你要娶了她,保管吃穿不愁、一辈子享福!”
    顾恋云立刻乐了,伸手去皆红绸包,嘴上说:“真的吗?好事啊!”
    欧阳云现在多多少少了解了一些风俗,知道接过人家生辰八字意味着什么,立刻把顾恋云的手给抓住了,对赵老太太说:“真谢谢您啦,昨天收到家里的信,父亲在老家给说了一个,嗯!”他的目光转到身后刘哲良的脸上,见这小子正憋着笑呢,笑着一指他说:“我们这位兄弟还没订亲,要不,您老人家给他们撮合一下?”
    刘哲良立刻吓得一蹦三丈高,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说:“不行不行,团座,您可别拿老实人开心!”
    欧阳云确实没欺负老实人的习惯,目光落在了顾恋云脸上,见她想溜,一把拽住了,对赵老太太说:“那他吧。”左手很自然的在她脸上拧了一把,又说:“看这小脸蛋水灵的,保准商家小姐喜欢。”
    顾恋云脸红了,不为他乱点鸳鸯谱,只为刚才那一拧,低声嗔道:“你作死啊!”
    欧阳云低头凑她耳边,轻声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滚!”
    赵老太太不傻,见他这般推脱,知道没戏了,难免失望,又看他两个男人打情骂俏的,不由眼睛犯了直,暗说乖乖,我怎么没想到呢,这欧阳长官这个也看不上,那个也看不上,感情是喜欢这调调哪!老人家心地不错,觉得自己该开导开导他,叹息一声说:“欧阳团长,这婚姻岂能儿戏,你看不中就说一声嘛,这样推来推去的,又不是买卖货物。”又说:“不过我总觉得,这男人嘛,还是应该找个女人生几个孩子,这才像是过日子的……”
    欧阳云听到这里,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立刻松开顾恋云。他朝旁边看了看,见围了一大圈子人呢,一个个眼睛瞪得铜铃似的,显然是茶馆里看戏看出瘾来了,正把这鬼宅门口当作茶馆呢,他面色一正,大声说:“身为军人,正值国家多事之秋,外患不除、内乱不平,何以家为?!诸位父老乡亲,承蒙厚爱,欧阳不胜感激,但是以后这种事再也不要提了——哲良,你傻站着干嘛呢?回了!”
    赵老太太失望而归,看戏的扫兴而散,顾恋云紧走几步,凑到欧阳云耳边问:“你刚才那段真的假的?外患不除、内乱不平,真的就不成家了?”
    第62章 美国情报局
    欧阳云那段话自然是随口编出来的,属于急智,至于是不是非得等赶走小鬼子才成家,这个问题还真没想过。有心拿女人开心,他说:“怎么,着急了?我倒差点忘了,你比我大好几岁呢!”
    “滚!”顾恋云嗔道,一脚就踹了上去。
    欧阳云落荒而逃,心说终于扳回一局,哈哈大笑着走进堂屋,往大门口一站,颇有气势的对着一屋子的大学生们说:“大家看得怎么样了?有什么疑问没有?”
    堂屋里聚拢着二十几个大学生,欧阳云房间里还有几个,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或站或坐或蹲,就着几张或十几张纸看得津津有味,有的还小声争辩着什么。顾恋云正奇怪这么多人在这干嘛呢,听见欧阳云的话,才知道是他召集过来的。
    这批大学生一共三十二人,都是北平各高校行将毕业的,恳谈会之后,被欧阳云、陈师昌、李铁书等人筛选出来,以学兵团特勤大队的名义招录进来的,如果不出意外,这些人将成为明日各行各业技术上的领尖人物。现在他们手上捧着的,正是欧阳云花了三天三夜剽窃出来的设计、发明。
    这些设计、发明放在二十一世纪,任何一家大点的图书馆里都能查阅到,属于最基本的一些理论知识,但放在二三十年代,却代表了当今最高科技水平。这批大学生,纵然专业对口,也看得似懂非懂的,有些人正感到焦头烂额呢,听见始作俑者的问话,登时全部聚拢过来,七嘴八舌的提出各自的疑问。
    这些理论知识,欧阳云从初中就开始学习,与他们大学才开始接触相比,基础自然牢靠得多,他分门别类的一一作答,学生们都算是准专业人士,只是某些名词、理论尚是第一次接触,难免费解,听了他初入浅出的解释,立时恍然。渐渐的提问的人就少了,转而更有兴趣的阅读起来。
    顾恋云精通英语,也曾上过几年中学,因为本身就是搞毒药出身的,医学药理知识知之甚祥,拿起最感兴趣的“盘尼西林(青霉素)的效用和制造发法”看了看,找到欧阳云,提出一个相当专业的问题:“我不知道细菌是什么东西,不过既然盘尼西林也是细菌,那么这种疗法就是以毒攻毒了,这盘尼西林应该有副作用的吧?”
    盘尼西林也就是现在的青霉素,尝过其味道的人都知道,打针之前是要做皮试的,这么做的原因正是为了防止引起不良反应。
    顾恋云这个问题可谓直指要点,欧阳云听得不禁眼前一亮,心说这个女人实在不简单,自己对她的了解远远不够啊,看来需要对她的潜力进行进一步的挖掘——笑着说:“真看不出来,你还是这方面的专家!”
    顾恋云妩媚一笑,说:“你以为我两年的笕桥中央航校是白读的?”
    “笕桥中央航校?”欧阳云瞪大了眼睛,他还是小看这个女人了。笕桥航校出来的人,如果同时又是特工的话,那么她在特务处里的地位就值得商榷了——军衔中校,一口流利的英语,他脸色一变,抓住她的手把她拽进了白流苏的房间,然后“呯”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措不及防之下被他的大手握住,顾恋云的心尖猛的颤了一下,很幸福的感觉。光天化日之下,四周众目睽睽,她当然不会花痴到以为他想干什么坏事,纵然如此,脸上还是如同春风拂过的花朵一样变得娇艳起来。
    不过欧阳云的脸色和接下来的话语却如同一场狂风骤雨,瞬间摧残了她少女般的情怀——欧阳云的脸色有些木,眼神却很冷,他似在自言自语的说:“听说笕桥航校聘请美国人做顾问,里面的教官也不乏美国人,不知道美国情报局有没有派教官进驻?”说着,他的目光转到了她的脸上。
    美国情报局,全称是美国情报组织战略服务局,由乔治·华盛顿总统在独立战争时期建议成立,1947年后改为中央情报局,也就是好莱坞电影里经常充当主角的那些cia们的老窝,是美国最大的情报组织。
    顾恋云的脸色立刻变了,恍若暴雨后的花朵,红艳不再,而是泛着苍白,她迎着他那冰冷的目光,问:“你知道了?”
    “只是猜测而已,你承认了?”
    她苦笑:“当然,我本来就没有隐瞒你的想法。”
    两人的对话有些突兀,至少旁听者会觉得莫名其妙,但他们两个作为聪明人,却都心知肚明对方究竟在表达着什么。
    这个时代的人,因为国民政府和美国政府之间的友好关系,对美国是有普遍好感的,认为这是一个很友善的国家。欧阳云作为后来人,自然不会苟同这个观点——美国现在所谓的友好,不过是因为它还没有能力当上世界警察而已。而美国一旦自以为是的披上世界警察这件外衣,那等待友好国家的只有它满世界挥动的大棒而已,讽刺的是,这只大棒代表的是所谓“自由民主”的正义。
    就是这个美国,在中国抗日战争最艰难的时候,还在向日本出口废旧金属、汽油等军用物资;也是这个美国,自身陷入二战的泥潭之后,竟然要求国民政府在自己的国土大半沦于敌手的情况下出兵缅甸……
    而美国正是通过一战、二战发了大笔战争财以后才崛起于世界的。
    对于顾恋云的身份,欧阳云有过种种猜测,甚至一度把她联想成像川岛芳子那样的女人。而顾恋云的表现却让他收起了这些谨慎、担忧,他很庆幸自己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助手,愿意对她以心相交……
    你是复兴社特工不要紧,毕竟都是中国人,毕竟都是为了打鬼子,虽然大家观念上有些不同,但既然是自家人,那么关起门来,什么事都好商量。但作为美国间谍,性质就不一样了,那就是卖国,是不可原谅的——这就是欧阳云的逻辑。
    他不知道顾恋云究竟是怎样被美国情报局看上,双方又是怎样搭上线的——这个问题毒蛇一样撕扯着他的心脏,酸溜溜的侵蚀着作为男人的自尊,许是真真假假的玩笑开得多了,或者耳鬓厮磨日久生情,连他自己也想不到的是,女人竟然在他心里扎下了根……女人很精致的脸庞离他不过十几公分,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张近乎完美的脸;她的乳房是束起的,但领教过其波涛的欧阳云却知道,那对男人绝对堪比一件大杀伤性武器。
    他吃醋了,愤怒了,忘形了——他瞬间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顾恋云都觉得陌生了。她的双手被他迅速的控制住了,显然,他在戒备着她。
    也许,他一直都在戒备着她,而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完全获得了他的信任,这么说,他以前表现出来的种种原来都是假象?只不过为了欺骗自己而已——这样想着,女人敏感的心受到了伤害,委屈、愤怒、憎恨……种种情绪五味掺杂——
    欧阳云冷冷的问:“美国人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他们又是怎么知道我的?因为你吗?”
    顾恋云还没有失去冷静,她毕竟是一个连美国顾问都很欣赏的特工。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你是怎么怀疑上我的?美国情报局在国内并没有什么名气。”
    “别忘了我是从美国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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