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云先是张大了嘴巴，紧接着就朝耳朵两边咧开了：“单人雄这家伙，还真是敢做啊。好，好，老子这次是彻底的舒坦了。”
    将辛苦缴获的两艘炮舰再交还给日本人，虽然是形势需要，但是终究心有不甘。这事卡在欧阳云的心头，就像喉咙口的一枚鱼刺一样让人难受。单人雄现在将鱼刺拔除，欧阳云焉能不爽得直呼痛快。
    两艘炮舰，先后变成了两个巨大的火球。
    这两记猛烈的爆炸映红了下关码头和浦口码头附近的水面和天空，就好像两记巨大的烟花一样，算是为南京守备军在南京的防守战画上了一个漂亮的句号。从这一刻起，南京守备军算是真正突出了南京包围圈，接下来就是脱离战场，踏上返乡之旅了。
    当涂，金国珍旅的反抗只坚持了三个小时便被李汉魂率领的大军完全粉碎了。
    李汉魂清楚的知道，时间对于自己以及整个南京守备军来说是多么的重要。早一点拿下当涂，不仅意味着，已方多了一条归途，更重要的一点是，第114师团和第16师团必须担心，会不会成为下一个被围歼的对象。
    单单以第一序列的三万人想要达成这一点，确实勉强，但是，再加上芜湖的三万人还有正在赶赴和县的两万人呢？末松茂治还有中岛今朝吾两个老鬼子可不知道，芜湖的那三万人其实就是一群民夫。
    正是因为清楚时间的宝贵，李汉魂这一次完全没有留后手，迫击炮还有七十五毫米的山炮可劲了造，愣是用炮弹将金国珍旅的朝鲜鬼子的士气完全给炸没了。三个半小时以后，战斗结束。金国珍旅全旅三千人，被歼两千，逃掉几十人，被俘千人。而这一千人在随后一个小时里，因罪被斩首的有三百余人，剩下的则被编入战俘营，变成了一支暴力压迫下的“民夫大队”。
    凌晨两点，下关码头狙击部队被日军团灭。一一四师谢北社团全团官兵一千零八十三人，除了十几个战士因为被炮弹震晕而被俘，其他人包括团长谢北社在内，全部以身殉国难，算是为他们在东北未放一枪的往昔做出了最好的诠释。
    半个小时以后，在第三舰队舰炮支援下，日军第9师团、第6师团、第13师团发起了渡江追击作战，同时，第三舰队的陆战队重新从下游杀来，浦口码头狙击战打响。同时，第3师团退出南京，朝当涂进军。
    凌晨一点半钟，一直游弋在浦口火车站周边的日军第18师团和台湾步兵旅团主力一部从滁县坐上火车向浦口火车站进发，妄图直接冲进火车站，来个中心开花；另外一部则向乌江急行军，妄图占领乌江，堵住南京守备军北撤之路。
    凌晨三点钟，芜湖方向，日军第16师团、第114师团从东南方向发动攻势。
    至此，双方多点面开战，战斗全面打响。
    江浦，守备军临时司令部里，欧阳云看着手上的众多军情汇报，有种头大无比的感觉。和他原先掌握的情报相比，日军序列变动极大，乃至本来应该在南京的日军现在却跑去了芜湖还有当涂，本来应该远离南京的部队偏偏就出现在了江对面。他知道日军在此前有过大的战略调整，但是，却没想道其调整步伐如此之大，速度如此之快。可不能小看这种调整，因为这直接关系到某个区域兵力调配的问题。目前，以南京为中心的区域，日军共有7个师团、三个伪军旅，两个混编旅团，其中，又以第3师团、第6师团、第9师团最富战斗力，因此，对于这3个师团，欧阳云必须重点对待。日军序列上的巨大变化也给他提了个醒，那就是日军投入战场的速度很快，也就意味着，自己想要集中力量攻其一部的话，必须严格控制时间，否则，不但不能重创日军，甚至可能就此被拖住，陷入苦战甚至被围。作为南京守备军司令，这种低级错误，可是绝对不容许犯的。
    “吴克仁的一一七师现在到哪里了？”
    姜黄永答道：“已经抵达乌江了。”
    “林白音，可抵达指定位置？”
    “六十师已经在白林铺埋伏下了，吴军长来电，第二序列各部皆抵达指定位置，正在等待时机。”
    “学三师呢？”
    “何师长半个小时前来电，已经抵达白渡。按照您的命令，我让他们直接和吴军长进行联系。”
    “哲良，去请单旅长过来。”
    “是！”刘哲良小跑着离开。
    单人雄等人连续作战十几个小时，身心皆疲，虽然他登岸以后自我感觉还能坚持，但是欧阳云还是严令他们立刻休息。现在，单人雄他们也不过刚刚打了盹而已，战情需要，欧阳云却是必须用到他了。
    很快，单人雄就和刘哲良一起出现在司令部里。此刻，欧阳云就着一张作战地图正在和方叔洪、刘雨卿讨论着什么。单人雄大声喊着报告，然后问：“司令，是不是有任务？”
    欧阳云仔细的看了看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休息得怎么样？”
    单人雄眼睛睁圆，右拳狠狠的捶了下自己的胸脯，大声说：“恢复！”
    欧阳云点点头说：“那就好。来，过来看地图。”
    第644章 突围（二十一）
    地图上，早就被欧阳云用双色铅笔做上了各种标志，对于敌我态势倒也是一目了然，单人雄只望了两眼，双目中便灼灼闪光，显然是看到了大显身手的机会了。
    欧阳云顺手将头上的灯拉下来一点，指着一处地方说：“白林铺，日军从滁县进攻乌江的必经之路。现在，吴军长的第二梯队三个师还有第三梯队的学三师已经悉数抵达附近，其中，林白音的六十师埋伏在这里——这里是一片芦苇荡，边上就是唯一的大道。日军要抢速度，就必定要经过这里，这就为我们创造了一个围歼其的机会。当然，真要达成这个目标，需要一定的时间，还需要更多的部队。所以，我决定，二十六师和司令部直属部队加上六十师留下来的两个团负责守卫浦口码头，力保日军一定时间内不能从此达成突破。一一四师还有保安一师则从浦口火车站出发，不仅要击溃当面之敌，而且要沿江向下游派出警戒部队。再就是，你们必须牢牢的锁住津浦线，不让第18师团有从此突围的机会。”说完他抬起头，看了方叔洪、刘雨卿还有单人雄一眼，问：“都听明白了吗？”
    单人雄是连连点头，道：“司令，好大的手笔啊，不过，我们什么时候又多了这几个新编师了，难道是就地收拢的溃兵？”
    欧阳云笑了笑，说：“这个你以后会知道的，现在，赶快去召集部队出发吧。一一四师可是已经集合完毕了，你们要是落后太多，恐怕就没得仗打了。”
    “那你怎么不早叫我！方师长，说好了，你可不能吃独食啊！”
    方叔洪和单人雄散去，欧阳云则和刘雨卿一起带着一干随从上了前线。
    下关水面，以浦口码头为中心，日军第三舰队的炮舰、登陆舰等等舰船悉数出动，全部充当起登陆舰来。日军如此大材小用，却也是无奈之举。单人雄在渡江以后根据欧阳云的命令将所有船只都烧毁或者弄沉了，以至于急于渡江攻击的松井石根不得不下令本已经撤出战斗的第三舰队再返战场，扮演起登陆舰的角色来。
    欧阳云知道，能不能够抓住这次机会围歼第18师团，将是他们能不能够走津浦线这条回撤路线的关键一步。而今天凌晨又将是关键中的关键，因为一旦日军获得航空兵的支援，那么，登陆战将是毫无悬念的，届时，即使能够重创第18师团，那也会被日军再次拖住，从而使得之前的辛苦布置完全白费。所以，他将能拿出来的炮兵全部拿了出来，甚至连坦克也当成大炮使用，只为了阻止日军渡江。
    日军第三舰队经过江阴一役，登陆舰剩余无几，这就大大削弱了其登陆能力。纵然长谷川清将所有的炮舰都投入到这场登陆战中，每次也只能运送三个大队。三个大队的鬼子看起来人数不少，可是真正能够完成登陆的，也只有一千余人。其中，足足四艘炮舰被学兵军炮火击沉或者击伤，而四艘登陆舰也被击沉两艘，击伤一艘。
    当然，学兵军这边损失也极大，在和日军炮舰的对射中，一个团的二十七门自行重炮损失了二十三门，一个团的坦克也损失了三十余辆。
    如此重大的损失，是学兵军历史上前所未有的，不过，比较一下日军的损失，欧阳云却觉得，这种付出是值得的，因为这大大的降低了日军的登陆运输力量，大大的降低了步兵的反登陆压力。
    此时已经是凌晨三点钟左右，东方的天色隐隐泛亮，最多再过一个小时，黎明就将到来，届时，日军航空兵就会出发飞临战场上空。签于此，欧阳云咬牙让剩余的炮兵和坦克继续和日军炮舰对轰，务必击沉所有的登陆舰。
    学兵军的炮火如此犀利，是长谷川清和松井石根都没有料到的。而第三舰队的舰船越打越少，已经直接影响到了其运输能力。刚刚抵达南京的华中方面军参谋长冢田攻少将得到前线的汇报以后，立刻电令完成渡江的鬼子放弃进攻作战，转入防守态势，以期守住登陆滩涂。
    欧阳云赶到前线的时候，恰值第三舰队残余舰船又完成了一次渡江，运送过来了八百余鬼子还有两门七十五毫米的山炮并一辆“奇洛”坦克。
    现在江防阵地上的守军共计两个团并一个中队的大刀团特种兵，总指挥是一五一团的团长强兆馥。强兆馥正为滩涂上的鬼子忽然变成了缩头乌龟而感到恼火，见到刘雨卿和欧阳云过来，立刻过来请示说：“司令，小鬼子在滩涂上巩固阵地，显然是想积蓄力量，我们是不是趁此机会主动出击，将他们赶下江去？”
    欧阳云拿起望远镜朝滩涂上看去，只看见影影绰绰的人影浮动，问道：“现在对面有多少鬼子？”
    “两千人左右，有两门炮、一辆坦克。小鬼子够傻的，没吃透滩涂情况，那辆坦克好像陷进泥沙里去了。”
    刘雨卿说：“倒是值得主动出击，不然等天一亮，小鬼子战机出动的话，我军可就毫无优势可言了。”
    欧阳云想了想说：“那就攻他一次，现在炮团是谁在指挥？”
    “就剩下三门炮了，团长邓程已经牺牲了，现在指挥的是营长胡材云。”
    “让胡材云别管小鬼子的炮舰了，全力支持你们发动反攻。对了，大刀团现在谁负责？”
    黄华答道：“是萧逸中队长。”
    “是萧逸这小子？好，让他把人分散了，全部当狙击手使用。黄华，你去帮我找一支狙击步枪来——刘师长，要反攻就抓紧时间吧，能上的全部上，务必要清理干净这片滩涂！”
    刘雨卿说：“这里一共有两个半团的兵力，我们轻武器占优，日军又没有坚固的工事作依托，可以打一打！谢伯亭，你的人也上！我和司令亲自为你们压阵！”
    谢伯亭是一五六团的团长，闻言大声应是，然后和强兆馥一起集合部队下达命令去了。
    以浦口码头为中心的六百余米的滩涂上，隶属于第6师团和第9师团的两个大队的鬼子正在大队长后藤兵左中佐和清远林茨少佐的带领下紧张的修筑着工事。
    在华中方面军整个序列中，第6师团和第9师团都属于战力最强的一档，正是凭借着这一点，这两个大队才有幸以第一名和第二名的身份率先渡江。当然了，第6师团第一波渡江的本来有三个大队，其中一个大队因为乘坐的舰船被直接炸毁，可以说是全军尽墨。至于另一个大队，虽然有三百余人幸运登陆，但是因为大队长战死，所以，现在全部归后藤中佐指挥。
    第6师团在南京会战之前，并没有和学兵军接触过，所以，谷寿夫也好，下面的青壮军官也好，一开始都非常的傲气，认为所谓的南京攻防战，其实也只要大炮一响，坦克一冒烟便能立刻拿下。后藤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随后发生的事实却让他大吃一惊。已方不仅大炮响了、坦克冒了烟，甚至连战机都出动了，可是南京城里的支那军人就好像忽然神灵附体一样，竟然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起来。轻武器比已方先进也就算了，要命的是，坦克和火炮竟然也比已方厉害，这些，还不足以让后藤太过惊讶。毕竟，早在参战之前，师团长就专门介绍过相关的情况，告知学兵军的武器厉害，最少并不比大日本帝国出品的差，需要谨慎以对。真正让后藤刮目相看的是这几支支那军队所表现出来的高昂斗志和战斗素养，特别是那个欧阳云身边的嫡系，据说连有名的晴川挺身队都不是人家的对手，这就让他对接下来的战斗越发的谨慎和期待起来。
    和后藤不同，作为原第9师团幸存下来的军官，清远少佐深知学兵军的厉害，所以打一开始就表现得小心翼翼，一登陆成功立刻下令全大队的鬼子抓紧时间修筑工事。学兵军重视土木作业，特别重视防空洞和防炮洞的修筑，这些都被清远少佐活学活用了，当然，在这种滩涂，这种性质的工事能不能够成功修筑却是另当别论了。
    当清远大队的全体鬼子都开始像老鼠一样满滩涂打洞的时候，后藤大队的鬼子先是哈哈大笑着予以嘲笑，不过很快，他们便也开始投入到这种作业中了。后藤虽然看不起第9师团，认为他们丢尽了天皇陛下的脸面，连区区的支那人都打不赢。不过，有鉴于南京城外的真实体验，他认为，清远少佐应该是对的。
    对面可是学兵军哪，听说，金国珍旅已经被灭了。金国珍旅虽然比不上皇军，可放在中国，那也是不同于中国伪军的强军哪。一个旅三千多人，短短三个小时，说灭就被灭了，这已经足够让后藤提高警惕了。
    学兵军的火炮犀利，大大的削弱了第三舰队的运输能力，那么在接下来的一定时间里，他们可能都无法获得对岸的支援，如果此时支那人忽然发动反攻，江面上的炮舰还有对岸的炮兵投鼠忌器，肯定无法给予支援，那要想粉碎支那人的恶毒用心，就只有靠他们自己了。为了自己的小命作想，此时辛劳一点绝对是值得的。
    后藤如此想道，于是，在欧阳云看来很可笑的一幕就出现了。两千余鬼子竟然全部在滩涂上打起洞来——他们难道不知道，沙质土地没有多大可塑性吗？
    这是不是老天给自己的一次机会呢？
    第645章 突围（二十二）
    随着欧阳云进攻命令下达，几枚照明弹升空，瞬间将正在辛苦劳作的日军悉数笼罩，然后，“空空空”连续三声炮响，分分钟之后，日军的两门山炮就被爆炸腾起的烟火整个吞没，然后，连同旁边的炮兵，一起被炸成了零部件。
    炮声一响，谢伯亭、强兆馥呐喊着率先冲去掩体，手枪一指日军阵地，两千余川军官兵纷纷跳出掩体，朝日军滩头阵地掩杀过去。
    与此同时，欧阳云朝旁边的萧逸等大刀团特种兵招招手，笑道：“小萧，好长时间没和你们比试枪法了，今天，我们就来比一下，看谁杀的鬼子多。我有言在先啊，那些个扛着三八大盖的鬼子，我可是没兴趣！”
    萧逸笑嘻嘻的道：“没问题。司令，我也有言在先哪，你要是输了，可不准用官位压人！”然后，他朝不远处的钱斌等人喊道：“兄弟们，司令要和我们比枪法，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嘿嘿，我们里面不是还有人没到长孙偃级的吗？这是一次攒积分的好机会啊！”
    学兵军狙击手分为三个级别，分别是养由基、李广、长孙偃，比如欧阳云，现在就是养由基级，而萧逸则是李广级。至于钱斌，因为专攻狙击，现在已经是最高的长孙偃级了。
    欧阳云笑了笑，也不多话，趴在掩体上，子弹上膛，准星朝对面影影幢幢的鬼子身影套了过去。
    学兵军的炮兵，加起来足足有一个师，其实力不可谓不强，但是，因为顾忌到日军的飞机，这步兵之王发威的机会却不多。除了浦口一战，再就是光华门防守战时小试牛刀。今天，总算逮到了大快朵颐的机会，可让人懊恼的是，在日军大口径的舰炮面前，这一百五十毫米口径的重炮竟然一点优势都没有。整整一个团的重炮，在一个团坦克炮的助威下，打到现在，竟然只剩下四门，这让活着的炮兵们无一例外的心中憋着一把火。于是，一旦接到战斗命令，这幸存的四门重炮登时被玩命似的操控起来，自行火炮驾驶室外面，十几个人扛着炮弹等着，这是决意要用炮弹直接摧毁小鬼子的战斗意志了。
    照明弹一颗接着一颗升上天空，在照明弹的指引下，一枚又一枚炮弹呼啸着朝日军滩头阵地砸下去，每一个火球爆起，总是能带走几个鬼子的性命。
    欧阳云很快进入战斗状态，一枪干掉一个重机枪手，又一枪干掉一个鬼子军官，正在寻找下一个优先目标，忽然，一个火球在他视野里爆炸开来，火光中，清晰可见两个鬼子还有一挺九二式轻机枪飞了起来——
    刘哲良一直守在欧阳云身边，此时说：“司令，咱们的炮兵发威啦！”
    欧阳云皱起眉头：“怎么还在射，我们的人都快冲上去了，这些家伙也不怕伤到自己人？”
    “延伸过去了，这样也好，至少可以给小鬼子造成精神上的压迫。小鬼子不是喜欢仗着炮火犀利搞压制吗？这一次正好让他们尝尝滋味。司令，你别走神啊，萧队长已经干掉四个了。”
    “啊！”欧阳云一省，转而全神贯注的投入到战斗中去了。
    算起来，欧阳云很长时间没机会亲临一线打狙击了。让他欣喜的是，功夫似乎没全撂下，至少前三枪全部命中目标。
    发现支那人居然开始反攻，后藤中佐开始相当的开心。指挥部命令他们不允许进攻，现在支那人主动进攻，那么，如果他击退支那人攻势的同时顺便打出去，这应该不算是违反命令吧？他如斯算计道，脑海里根本没有自己可能会被击败的觉悟。
    于是，他给部下下达的第一道命令是：“反击，做好冲锋准备，只要打退支那人这波攻势，我们立刻衔尾追上去！这是支那人送给我们的一次机会！”
    正因为他这样的指导思想，后藤大队的鬼子表现得相当的勇敢，一个个开枪还击的同时，还做好了出击的准备。
    而短短十分钟不到，残酷的事实就击溃了后藤美好的幻想。
    准确的说，后藤中佐在被击毙之前，是有逃脱升天的机会的。当他站起来挥舞着指挥刀，给手下打气，嘶喊着“顶住！支那人兵力有限！只要顶住这一轮，胜利必将是属于大日本皇军”的时候，下一刻，他心脏忽然本能的一阵悸动，然后下意识的朝某个方向看了过去。此刻，如果他立刻卧倒或者蹲下的话，应该可以躲开欧阳云射来的子弹。当然，他错误的选择放弃了这唯一的生还机会。在他临死前的视野里，一簇火光绚丽如樱花盛开，然后，他只觉得脑袋上被什么叮了一口，整个人就朝后掼下，完全失去了知觉。
    后藤是欧阳云击毙的第五个鬼子，在此之前，他已经放了三次空枪。而这三次空枪，无一例外的都被萧逸这小子注意到了。为此，萧逸这小子很可恶的送给他三记诡异的笑脸，这让脸皮本来已经是长城级、不知脸红是何状态的欧阳云也破天荒的脸红了起来。
    “他妈的，看来自己也不是天才啊，这个还是需要训练才能保持住状态的！”他这样开解自己，两分钟以后，便获得了一次绝佳的机会，而这一次他无疑逮到了一条大鱼。
    按照狙击手积分标准，一个中佐等于九分，相当于四个半机枪手的总和。只这一枪，他的积分就立刻超过了萧逸。
    后藤绝对价值九分，因为他的死立刻引起了该大队的混乱，甚至有一部分鬼子开始自作主张的冲出临时挖就的掩体，而这直接导致他们暴露在了川兵们的火力网下面。
    按照常理，这一场战斗最少会持续三个小时以上。即使清远少佐对学兵军心有余悸，依然认为这是最保守的估计。进攻的支那人不过区区两千余，而已方也有两千，这里又是江滩，支那人即使占着地利，也不可能发威太大的效果。而事实却让他大吃一惊——先是后藤中佐被一枪爆头，后藤大队随即陷入了混乱，这让后藤大队的战斗力立刻下降了许多；紧接着，几辆坦克从右边切入，一路碾压扫射过来，竟然如入无人之境。
    后藤大队的鬼子对继光型坦克并没有清晰的了解，而在它手上吃过大亏的清远却深知其中的厉害。战斗进行了一个小时，随着右手的后藤大队被挤压进清远大队的阵地，清远便清楚，大事不妙！清远少佐倒也果断，立刻让手下发电向对岸主力部队求援，让他们进行无差别炮击，并在电报末尾称：“我部已被包围，支那人火炮、战车犀利，覆灭是迟早的事，请指挥部满足我部将士成仁玉碎之最后心愿！”
    清远少佐做好了“玉碎”的准备以后，勇气倍增，开始困兽犹斗，面对潮水般涌上来的川兵，不再一味的坚守，而是率领残余日军发起了决死反冲锋，指望着能将这部分敌军拖住，以给对岸的炮兵造成无差别炮击的机会。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此时的对岸日军指挥部，已经没有心情关照他们了。因为，更大的噩耗传来，第18师团在乌江白林铺一带竟然被优势敌军给包围了，而在浦口火车站，乘坐一辆小火车冲进车站的台湾步兵旅团，同样遭遇了优势敌军的反击和反包围。
    白林铺，首先发动进攻的并不是预先埋伏在芦苇荡中的六十师，而是埋伏在距离六十师五公里以外的吴克仁的一一七师。
    一一七师埋伏在一个叫大安南的小村子的稻田里，而在距离他们大概一公里左右的村子里，则埋伏着一零三师和本来隶属于第二、第三梯队的各一个炮兵团。至于原属于这两个序列的两个坦克团，则被直接布置在了乌江县城里。
    日军连夜行军，为了隐蔽性，在进入乌江境内以后，除了走在最前面的探索部队开着大灯，打着手电，后面的车辆全部只开雾灯，而步行人员更是全数摸黑前进，这直接导致了第18师团的行军速度就好像蜗牛一样。
    凌晨三点的时候，吴克仁接到了林白音发来的电报，电报称，日军先锋已经抵达芦苇荡。而直到凌晨三点半钟左右，吴克仁才听到了卡车引擎的轰鸣声。一一七师官兵，悉数埋伏在稻田里，虽然此时正值盛夏，晚上的温度并不低，但是，整个人趴在泥水里一趴就是几个小时，任谁也吃不消。这让一向好脾气的吴克仁也不禁暗自咀咒：这帮狗日的，这是行军还是回家探亲呢？什么速度这是？
    倒也难怪吴克仁抱怨。一一七师虽然也属于精兵，毕竟建军思想不同，和红色政权下的工农兵的素质却是不可同日而语，其吃苦耐劳程度自然远远不及，而如果不是欧阳云下了死命令，让他们提前进入，埋伏地，想必吴克仁会带着兄弟们先在路上坐上几小时，直到六十师发来电报这才进入埋伏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