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3章 默契
    “好神射！”在张旭云击毙第四个鬼子的时候，大坪一马忍不住出声赞道。
    “头——村下君的枪法确实厉害！”藤田跟着说道，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自豪。
    大坪一马看了他一眼，问道：“村下一郎只怕不是他真实的名字吧？他是第九军的还是第十三军的？”
    藤田还没反应得过来，张旭云却听出了大坪一马话里的言外之意，接话道：“大坪阁下好眼力，是，我是第九军的。”
    “桂天佳的人？”
    “桂天佳是我们军长。”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是想联合暴动向支那军投降吗？”
    “阁下，事已至此，我觉得也没有必要对您隐瞒什么了。”张旭云信口开河道。说着转头看了看战场，发现桥本大队的攻势已经被遏制住了，心神大定，信口开河越发的顺畅：“是的，我们军座收留了藤田君和他的手下，并答应帮他们向山田乙三司令官解释。大坪阁下知道我们军长的吧？那可是一个热心肠的人（此处略去一千字，皆为对桂天佳的溢美之词）……我们军座想要帮皇军分忧解难，可惜却被他的老对头第十三军的薛军长查听到了。阁下，有关我们军座和薛军长之间的个人恩怨您应该知道吧？”
    张旭云絮絮叨叨着，其间，因为伤亡太大的原因，桥本大队已经停止了进攻。在此之前，山本也好桥本也好，都已经听说过藤田部逃兵的厉害。只是听说是一回事，亲自经历又是一回事。所以在开打之前，桥本虽然因为大坪一马成为人质的关系也经历过思想斗争，但是对取得胜利还是充满信心的。结果就是，桥本大队无比勇猛的一头撞上去，非但没能撞残独立支队，自己反而撞破了脑袋撞成了重伤。当然了，因为第一二三师团的主力部队正在赶来的途中，所以尽管伤亡惨重，山本务和桥本却都不肯撤退，希望藉此拖住藤田他们。
    有关桂天佳和薛德贵之间所谓因为一个名叫翠花的女人而产生恩怨的事情，一度曾引起大坪一马浓厚的兴趣，他甚至因此产生了见一见那个名叫翠花的支那女人的强烈欲望。而现在，因为已经核实不管这件事是否子虚乌有都是支那人设置的诱饵，就是为了勾引他们上当的，而他偏偏弱智似的上了钩，所以其实只要听到桂天佳和薛德贵的名字，他就有一种恨得牙痒痒的感觉。
    大坪一马心里面恨得牙痒痒，但偏偏身在屋檐下，所以他非但不敢展露真实情绪，反而装出一张笑脸道：“听说过，听说过，我们就是以为他们发生了火拼这才赶过来的。只是没想到，居然中了你们的埋伏。”
    大坪笑得很假，但张旭云看见也只当看不见，他挠挠脑袋道：“阁下，实在是不好意思。您看，还害您受了伤。”然后嗓门忽然一提，他破口大骂道：“八格，山本和桥本这两个混蛋，阁下，他们分明就是不把您的安危当回事啊！”
    张旭云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茬大坪一马立马就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山本和桥本确实太混蛋了，他们也许根本就没将我当回事！八格，这回长春之行可实在是太倒霉了！哼，如果我能平安回去，我一定会给山本和桥本好看——”心中这样想着，大坪脸上装出的笑容也仅剩下一张皮还有点笑样子。
    张旭云：“阁下，您放心，和田军医已经看过了，您的伤虽然不轻但是并不会危及到生命。假以时日，您一定能够复原……我们和十三军可是真打。而且，薛军长派人将我们军长的女人抢走也是真的。他还扬言说，想要要回翠花也可以，拿藤田的人头来换。阁下，您知道我们军座的，那是愿意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的汉子啊，怎么可能答应薛军长的这个要求。他既不愿意拿藤田的脑袋去换回自己的女人，那就只能明抢了……您问我们为什么在这里设伏。其实刚开始我们并不想设伏来着——我们军座早料到宽城响起枪声一定会将你们吸引过来，他给我们的任务是让我们抢在第十三军一步接到你们。只是——”说到这里张旭云还刻意的看了看藤田，而藤田也配合的低下了脑袋——“藤田君说他们之所以沦落到如今地步和第一二三师团和有很大的关系，第一二三师团乃是他们最痛恨的人，他们便想公报私仇——”
    有一件事张旭云也许没有想到，那就是大坪一马其实早就不信任他了，所以哪怕他舌绽莲花都跟什么也没说一样。当然了，因为大坪一马还不想死，还想展开自救，所以表面上，他展现给张旭云的却是一副深信不疑的样子。
    欧阳云也没想到，他下令不惜代价救回来的张旭云居然会是个天生的影帝。如果他知道这一点的话，那么现在正在四川一带拍摄的电影《拯救大兵张旭云》也许就会让张旭云本人本色出演自己。
    言归正传，张旭云和大坪一马各取所需，两人很快达成默契。大坪一马承认了张旭云桂天佳副官的身份，并视第九军为皇军“真正的朋友”，同时认定第一二三师团和第十三军为“一丘之貉”，认为它们乃是导致长春局势不稳的罪魁祸首，他将会竭尽所能调动一切可调动的力量进行严厉打击。张旭云则保证尽全力保护好大坪一马，且会为他提供最妥当的医疗手段。
    “阁下，您放心，我们可以弄到广州新出产的抗生素！”
    “吆西，那么我会给山本和桥本最严厉的打击的。我很有兴趣知道第一二三师团和第一四九师团究竟哪个更厉害！”
    独立支队有缴获自松本部队的电台，借助这台电台，大坪一马很快便联系上了第一四九师团司令部。
    于是，当第一二三师团的参谋长土田穰率领着两个联队的鬼子风尘仆仆的赶到项家村的时候，与他们一同出现在山本务和桥本野隼视野中的还有第一四九师团的一支骑兵部队。
    第2774章 日军史上最大的乌龙
    第一四九师团奉命率部增援的乃是司令部直属骑兵大队的大队长池田昊闵少佐。池田大队皆有马匹代步，所以后发先至，在土田穰率领的第一二三师团主力将要和山本务汇合的时候提前一步进入了项家村。
    “一四九师团的？他们来这里干什么？”刚识别出池田大队的身份，山本和桥本心头充满了疑惑。而因为担心他们是来抢攻的，当池田大队将要穿过桥本大队据守的路面时，在桥本的授意下，他麾下的一个少尉带着几个士兵挡在了池田大队面前。
    “你们是哪部分的？没看到这里正在打仗吗？”少尉瞪着池田大队当头扛着军旗的一个鬼子骑兵颐指气使的吼道。
    池田大队的旗手正要搭话，从他身后蹿出来一骑，上面的人用蔑视的口吻居高临下的朝少尉喝道：“狗眼瞎了，看不到我们的军旗吗？”
    少尉抬头看了看，首先看到一幅少佐衔章，气势上马上弱了许多，他先是立正向对方行了一礼，随即道：“少佐阁下，我军正奉命与藤田部逃兵作战，还请你们从其它地方绕行以免影响到战事。”
    少佐正是池田昊闵，他闻言眼睛眯了起来，道：“听说大坪参谋长就在对面？”
    少尉变得警惕起来，他抬头看了看池田，略略迟疑了下，道：“是，大坪阁下被他们劫持了。”说完，他朝池田身后看了看。
    池田身后稍远一点的地方，土田穰一马当先正在几十个骑兵的护卫下急冲过来——就在刚才，山本务已经通过步话机和土田穰取得了联系。担心池田大队来意不善，山本务命令土田穰立刻赶上来，以配合桥本拦住池田大队，不让他们和大坪一马汇合——此时，山本务已经猜到池田大队的出现和大坪一马有关。
    少尉的神情变化和动作被池田看在眼里，他忍不住同样转身看去，看到第一二三师团的一票骑兵正气势汹汹的冲过来，马上认定这个少尉心中有鬼，于是，他忽然大吼一声：“都有了，冲过去！”随即一夹马腹，控马撞在了少尉身上，将对方撞得惨叫一声飞出去好几米。
    池田的冲锋命令下得很突然，山本务和桥本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于是等他们反应过来想要组织兵力进行拦截的时候，池田大队已经冲进了独立支队的阵地并见到了躺在担架上的大坪一马。
    从师团长的口中池田已经知道大坪一马受伤了，所以他下马之后首先慰问后者的伤情：“大坪阁下，您的伤势不要紧吧？”
    “伤口已经处理过了，谢谢你，池田少佐。”
    “阁下客气了！”池田朝大坪行了个礼之后，扫视其他人，目光随即定格在藤田次野脸上，问道：“你就是藤田次野？”
    “哈伊！”藤田上前一步。
    池田上下打量他一番，道：“看不出来啊，难道是人不可貌相？”说着自己先大笑起来。
    池田毫不掩饰自己对藤田的轻蔑，这让藤田脸上一度有戾气闪过。张旭云见状有些担心藤田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上前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道：“成大事者需沉得住气，深呼吸，深呼吸——”
    “池田君，你们来了多少人？”大坪一马问池田。
    对于大坪一马，池田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轻慢，立马躬下身子恭声答道：“阁下，先锋部队只有我们一个大队。不过司令官阁下有亲自率领主力部队跟上来。”说着他看了看表，道：“他们应该能在一个小时之后抵达这里。”
    “很好。池田君！”
    “哈伊！”
    “如果我让你率部和第一二三师团作战的话，你会服从命令吗？”
    池田一怔，随即低声问道：“阁下，这种情况应该不会发生吧？”
    “你害怕了？”
    “不，阁下，我怎么可能害怕。”
    “他们已经准备进攻了！”
    “啊！”池田闻言惊呼着转身看去，随即破口大骂起来：“八格，一二三师团的家伙想干什么？他们疯了？！”
    山本务和桥本还有土田穰疯了吗？当然没有。认真说来，山本和桥本其实只是犯了个小错误而已。然后，为了挽回这个小错误，他们只能泥足深陷下去，悍然发动了针对独立支队包括池田大队在内的进攻。
    “你说我和大坪一马之间，后宫淳大将会相信谁？”当土田穰质疑山本连池田大队一起消灭的命令时，山本如此问他。大坪一马深得后宫淳信任，这在关东军乃是人所共知的事情。于是，土田穰在发出一声深深的感叹之后，随即昂首挺胸的向山本表态，称将坚决支持司令官阁下的决定。
    曾经的二战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日军内斗的事情，但是其规模最多也就是大队级别，起因则五花八门得多，但大都都是诸如抢女人或者分赃不公之类鸡皮蒜毛的小事。而像今天这种师团级别的内斗，则是绝无仅有。
    “现在想想我当时一定是鬼迷心窍了，不然怎么可能做出那样的决定……我做错了吗？不，正如那个村下所说，也许我这么做才是拯救大和民族的唯一正确途径……”这是大坪一马半个月后在哈尔滨的住处所写下的一段话。源于他和张旭云之间默契的配合，关东军第一四九师团才会在站队问题上坚决了选择他这一方。好了，因为有宽城越打规模越大的内斗扰乱着视听，于是直到第一四九师团的师团长井野昌尚感到不对，去电向后宫淳核实此事，两个师团在项家村大打出手的事情这才为后宫淳等关东军高层所知。而等后宫淳等人开始着手调解此事，因为交战双方都死了足够多的人，两个师团之间的仇恨却是厚得好像万年积冰一样如论如何都化不开了。
    第一四九师团的主力部队赶到项家村战场的时候，张旭云知道他们迟早都会暴露，于是毅然决定撤离战场。
    “第一四九师团的都是好样的！”独立支队的人带上救护员的袖章抬着大坪一马和受伤的鬼子逃兵，一路如此夸赞见到的每一个第一四九师团的士兵，一路撤了下去。而等井野昌尚察觉到不对开始找大坪一马的人时，他们已经消失在了茫茫田野中。
    第2775章 大局为重
    独立支队撤退途中，大坪一马如果铁了心想要逃跑的话其实并不是没有机会。但是，在好几次咬紧牙关准备往下跳的时候，他看到那躺了一地的日军尸体，脸上的肌肉一阵痉挛，最终还是放弃了。“我是不是太自私了？为了自己能够活下去，居然帮助支那人算计自己人？”大坪心中不止一次出现这样的想法，并因此陷入深深的自责中。不过痛苦归痛苦自责归自责，他却绝没有悔过自新的意思——大坪一马自己也没有意识到，那就是在被小野捅了一刀大难不死之后，他的心境以及人生观都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现在的他，已经不可能再为某个人某件事去做剖腹那样的事了。
    发生在第一二三师团和第一四九师团之间的这场战斗，直到下午四点半钟因为后宫淳的到来这才降下帷幕。兹事体大，后宫淳为了能尽快赶到现场，破例乘了轿车。饶是如此，他来得还是迟了。
    事实上，当远远的看到以项家村为中心的战场到处冒着青烟，并且枪炮声尤不止息的时候，后宫淳的心就沉入了水底，做好了接受最坏结果的打算。然而当他接触到具体的数字，老鬼子还是惊呆了。
    五个小时不到的战斗，第一二三师团战死一千三百余人，受伤者不计其数；而第一四九师团战死者更多，居然超过了两千人，幸存者也几乎人人带伤。结果会出现如此大的差异，倒不是第一二三师团比第一四九师团更具战斗力，而是第一四九师团因为距离项家村较远，其麾下的部队是分四个波次进入战场的，结果就给了第一二三师团挨个击破的机会……
    伤亡数字令见惯大场面的后宫淳心中都直冒寒气，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向山田乙三还有东京大本营汇报这件事。实在是气坏了，乃至于后宫淳骂起人来都显得有点语无伦次和不注意措辞：“一群猪，这明显是支那人整出来的陷阱都看不出来吗？”
    山本务低着头不吱声，井野昌尚则红着眼睛瞪着他。直到这个时候，井野昌尚都坚持认为自己没有错，而第一四九师团则是这起事件中的受害者。“阁下，我们有大坪参谋长的命令！但是一二三师团，我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理由毫无征兆的就向我们开枪！”井野朝后宫淳大声道。
    “是这样吗？”后宫淳看向山本，然后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参谋长呢？大坪一马呢？”
    山本：“他早就随支那人逃走了。”
    “随？山本君，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难道你以为参谋长已经投降了支那人？”
    “阁下，不是我以为，而是事实如此，不然的话根本无法解释他为什么要给井野君下达那样的命令。”
    电话里很多事情说不清楚，所以后宫淳其实只了解个大概。因为他和大坪一马的私交甚好，所以于公于私他都不愿意相信大坪已经向支那人投降了这个事实。“井野君，参谋长给你的究竟是什么命令？”他看向井野。
    “阁下，山本务在撒谎。参谋长并不是被支那人挟持的，而是他接受了藤田部的投降。但是，山本务却想从参谋长手中将这一功劳抢过来……”
    “井野君，你被骗了，事情并不像大坪一马所说的那样。”
    ……通过电话，后宫淳已经知道藤田部逃兵在这件事里有重要的“戏份”。现在听了这番争论，他意识到要弄清楚事情的原委找到大坪一马和藤田部至关重要，于是说道：“都给我住嘴。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我肯定会查清楚。现在我问你们一个问题，即使你们一开始心火过盛导致擦枪走火，但是后来为什么不控制事态的发展而坐任其市区控制？难道说你们不具备掌握各自部队的能力吗？”
    后宫淳这个问题相当犀利，山本务和井野昌尚的脑袋立刻低下了。
    在这个问题上，后宫淳其实是冤枉山本和井野了。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料到局势会发展到那样的程度，而且当事态有失去控制的趋势时，他们其实一直在努力挽救。不然的话，等后宫淳赶到这里估计第一二三和第一四九师团都剩不下几个人了。
    “山本中将，井野中将，这件事我会向山田司令官和东京大本营报告的。在山田司令官的指示到达前，你们暂时依旧负责各部队的日常指挥工作。现在，立刻着手两件事。其一，找到大坪参谋长以及藤田部；其二，联合第十三独立旅团，立刻对宽城的满洲国防军进行镇压。”
    “阁下，您的意思是不分敌我吗？”井野问道。
    后宫淳看着他，目光意味深长：“敌我？井野君，你是刚到支那吗？在支那，所有人都是我们的敌人。哪怕他们现在正在我们身边摇着尾巴，懂我的意思吗？”
    “哈伊！”
    “山本君！”
    “哈伊！”
    “听说这件事是你的宪兵队长先挑起来的？”
    “阁下？”
    “他人呢？”
    “已经战死了。”
    “这样啊，那可有点麻烦。”
    听到这里，山本务哪还能不明白他的意思，这不就是想帮自己找替罪羊吗？一念及此，他强忍着心头的狂喜，毕恭毕敬的道：“阁下，桥本其实也是受人挑拨的，他的副官佐藤在这件事里面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是后宫淳常用的治下手段，看到山本务眼神中露出感激之情，后宫淳先是微微一笑，随即正色道：“哦，那就把佐藤抓起来待会让我带走。”
    “哈伊！”山本务大声应。
    山本务知道了替罪羊，井野不高兴了。他咬牙对后宫淳道：“阁下，我以为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在找到大坪参谋长之前，这样的处理决定是不是太草率了？”
    后宫淳皱起了眉头，瞪着他问道：“井野君，你是质疑我的能力吗？”
    “不，阁下，我只是就事论事。”
    “那你说应该如何处理？难道你不知道支那人的蒙古集团军和伞兵部队已经打到哈尔滨了吗？井野君，大局为重啊！”
    第2776章 机会
    在后宫淳的主持下，第一二三师团和第一四九师团最终放弃了继续“仇杀”，集合起来一起向宽城开进。而在这个时候，宽城战场，随着第五军和第八军以及第十三军的主力赶到，因为一个女人而引起的冲突正呈越演越烈之势。
    对于赵成奇和顾正刚而言，宽城之战绝非他们所愿。赵成奇就不说了，摊上了薛德贵这个损友，莫名其妙的就成了第九军的靶子，然后他想要抽身都不行了。与赵成奇相比，顾正刚其实可以脱身事外。可是因为桂天佳一而再再而三的请求，又吓他说第九军一旦被灭的话，第八军肯定会成为薛德贵和赵成奇瓜分的对象。从长远计，他只能硬起头皮参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