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

    言下之意,郭业肯定想学秦威的老套路,收买孙明延这等泼皮无赖,去满月楼行那雇凶杀人之事。
    郭业听着程二牛提及秦威,立即明白了他的话中之意,拍着对方的肩膀宽慰道:“放心吧,我还没蠢到秦威那个地步。二牛,你现在跑一趟朱胖子那儿,替我传一句话。”
    程二牛听着郭业不会去学秦威干蠢事,想想也是,郭小哥一向干得都是阴损的缺德事儿,不干那种明目张胆的蠢事。兴许是自己多心了。
    随即点头说道:“小哥请吩咐,俺这就去朱胖子那儿。”
    郭业看了下四周,轻声道:“你跟朱胖子说,让他把昨晚雇人写好的告示统统一并交给城南的孙明延。记住,让他出门的时候隐晦一些,别让人瞅见了端倪。”
    程二牛唔了一声,欣然离去。
    二牛一走,又剩郭业一人溜达在街头之上,无意中发现何家又在醉仙楼附近开了一间何记字花馆,差点没气的吐血。
    奶奶的何家,这是要把老子赶尽杀绝啊。
    你妹的,财大气粗了不起啊?你们给小哥等着,等解决完满月楼的刁德贵,破获胡皮一案,寻找到贞娘之后,老子就抽出手来对付你们。
    他娘的,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不成?
    一边溜达一边吐槽,不一会儿郭业便回到了衙门。
    ……
    ……
    到了晚间一更天后,城北烟花柳巷的夜生活再次缓缓拉开了帷幕,络绎不绝的寻欢问柳之客相继涌入城北,朝着各个青楼妓寨问花买醉。
    作为陇西县城有数的有名的妓院,满月楼的生意自然更是火爆到不行。
    居高临下站在二楼一个角落的刁德贵,扶着栏杆看着楼下涌入的客人,听着大厅和楼上各个厢房内传出的醉生梦死,莺莺燕燕的玩乐之声。
    刁德贵此时的心情不由一阵舒爽,一扫昨日被人殴打的鳖孙样儿,遥指一点正张罗着姑娘粉头的老鸨子香姨,喊道:“香姨,姓郭的不是说要让咱们满月楼关门歇业吗?我看咱们今天的生意怎么还比往日要好呢?哈哈,哈哈哈……”
    香姨早已忙得不亦乐乎,兴许是刚才收了某个大户嫖客的赏银,心情也是相当不错,站在楼下仰头对着刁德贵回应道:“依奴家来看啊,那姓郭的小捕头肯定是个雏儿,嘿嘿,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嘛。这种小雏儿,又怎能和东家相比呢?”
    说完之后,不忘朝刁德贵抛了一个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媚眼,那叫一个骚尽风骚啊!
    刁德贵听着香姨的奉承,虽然觉得香姨的媚眼是够他妈恶心的,但是谁让他现在心情大好呢?自动将香姨的媚眼无视,哈哈一阵狂笑,笑得放浪形骸,笑得眉宇间本应有的那股子精明荡然无存。
    上帝他老人家说过,欲要人死亡,必要其疯狂,这西方大和尚说得倒是有点道理。
    ……
    ……
    因为县尉谷德昭奉县令顾惟庸之命,调遣壮班前去岷江一带剿匪,因此,平日里宵禁期间壮班负责的巡街之事,现在都由郭业麾下的捕快轮班执勤。
    但是今晚也是奇了怪了,闭门鼓六百通之后,城门早早关闭,宵禁伊始,却依然不见有一个捕快出来巡街。
    此时在夜色笼罩下的陇西县城,在没有士卒和捕快巡街的情形下,却也多了几分往日看不到的景致。
    有孩童提着灯笼在街边玩耍,有醉醺醺的酒鬼沿街撒泼,有懒汉偷摸出来穿街绕巷,去偷看寡妇洗澡,顺便偷三两条裤衩回家,以解淫念。
    当然,更少不得有泼皮无赖在街上游荡……
    而且,今晚出来厮混的泼皮无赖委实不少,城南,城北,城西,城东,各处大街小巷都能看见泼皮无赖的身影。
    最令人奇怪的是,这些泼皮无赖都是手提糯米汤汁儿在干着同样一件事儿,那就是到处张贴白纸黑字的告示,每条大街和小巷,不出百步定能看见一张告示。
    约莫到了三更天之后,陇西县城的四个城区到处都被贴满了告示,在茫茫黑夜,白纸黑字的告示在月光的照映下,是那么的醒目和惹眼。
    就如一座苍郁的青山之中,到处都堆满了大小不一的小坟包,身为夺人眼球。
    如果郭业此时率众巡街定会发现,这些四处张贴告示的泼皮无赖貌似都是出自城南,看着每隔百步就能见到的告示内容,他定会夸赞,孙明延的确是一把干坏事的好手。
    过了许久,打更的更夫又出街敲打竹筒,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套词儿,原来转眼又到了四更天。
    初阳露脸,东方鱼肚白。
    宵禁的时间已经结束,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此时的天色,已经开始微微亮起,路上的行人和小贩也缓缓多了起来。
    不过今天在初阳辉映下的陇西县城,较之往日,又是注定不同。
    不少行人和小贩,甚至从城北寻欢一夜回来的嫖客们,都不约而同三五扎堆的凑在一张张告示下端详了起来。
    其中有不少识文断字者,已经看着告示大声念诵出来:“告全陇西县城同乡书,本人牛三斤谨以牛家列祖列宗发誓,本人以下所说之话言之凿凿,绝无虚言,更无妄语。诸位请听好……”
    第88章 铺天盖地小广告
    “本人牛三斤,家中薄有家财,平日素爱流连于城北烟花之地,其中尤以满月楼为最。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上月月中,牛某人夜间睡觉之时觉着浑身发痒略有刺痛,起身查探发现竟然全身长满红肿水泡,痛痒难当。”
    “隔日去药铺请得郎中诊治,郎中摇头不语似有难言之隐,在本人再三追问之下,才被告知,原来牛某竟然得了花柳病。一时间郎中束手无策,牛某心头泣血。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牛某在此以自身血的教训告诫诸位陇西同乡,青楼娼妓肮脏不堪,一朝得病,必能要你命!牛某人悔不当初,不该整日流连于满月楼之中啊……”
    嘶……
    嗬……
    呼……
    某个识文断字之人念诵完之后,人群中之中相继爆发出阵阵叹气哀呼和抽冷气的声音,更有甚者不滞摇头表示对牛三斤的同情。
    当然,大多数人的脸上也流露出仓惶之色,因为这些人在城北那边通宵达旦玩了一宿。
    其中有一个人猛然倒地,吓得双眼你翻白口吐白沫,用尽浑身的力气呻吟道:“老子,老子昨晚就在满月楼玩了,完了一宿啊,操你妈的。”
    轰~~
    整个人群哗然散开,离那倒地男子远远的,生怕这厮也得了花柳病,一个不小心会被对方传染了一样。
    花柳病在这个时代还是令人谈虎色变的疾病,这种病不仅一时很难治愈,病入膏肓者更有生命之威胁。大唐不比后世,这年头人的生命比果仁还要脆,一个小小的风寒感冒备不住也能要了人的性命,更别说花柳病了。
    最为关键的是,得了花柳病是极为不光彩的事情,因为花柳病就是性病,这得了性病还能体面到哪里去?
    别说在大唐年间了,就是在后世谁得个梅毒不也得戴着鸭舌帽遮着墨镜,然后偷摸去电线杆那儿扒拉小广告找大夫啊?
    这年头得了花柳病,一经传扬出去,嗨,有伤风化啊,出门都会被戳破脊梁骨。
    虽然得了花柳病者肯定会名声臭出二里大街,但是真正被千夫所指的肯定是花柳病的源头——妓院。
    一时间,围观人群们开始对小广告上牛三斤所讲的始作俑者——满月楼开始指指点点了起来,一众嫖客们更是同仇敌忾,声声开始讨伐起祸害人不浅的满月楼。
    “草他姥姥的,满月楼竟然还有花柳病?幸亏老子没去光顾过。”
    “作孽啊,真是作孽,刁德贵那混账真该被拉去浸猪笼,这个黑了心的畜生。”
    “不行,咱们不能让满月楼这么恣意妄为下去,必须报官,不然下一个倒霉蛋可就不知道是谁了。”
    “是啊,要说这牛三斤可真够仗义的,竟然如此大公无私的将此事公布于众。赐龙哥,你认识这牛三斤不?”
    “放你奶奶的屁,我王赐龙从没去过满月楼,哪里认识什么牛三斤?我告诉你小子啊,我王赐龙身体好着呢,从来没得过什么花柳病,别瞎说八道。”
    ……
    ……
    随着时间推移,碧空缓缓洗白,陇西县城逐渐开始繁闹起来。
    一时间,大街小巷铺天盖地的小广告进入了人们的视线,此事开始广泛流传,满月楼的名声越传越大,花柳病威胁论也愈演愈烈。
    当然,这个名声可不是什么好名声,而是臭名昭著的烂名声。
    妓院之中有花柳病,就等同于禽畜店中潜藏着禽流感,这不是要人命吗?
    城南,城西,城东,城北,讨伐满月楼的声势趋于扩大,无处不声讨满月楼,无处不谴责刁德贵这个黑心狗商人。
    特别是时常去城北烟花青楼地的那些寻欢问柳客们更是慌了神,人人自危,谁让满月楼的名头那么大,谁也记不清自己到底有没有光顾过满月楼。
    万一稀里糊涂光顾过,中了招,那不是玩大了吗?
    同样,整个陇西县城的各大药铺顿时人满为患,不少消热去毒的草药更是卖到了断货,好是让药铺掌柜们狠狠赚了一笔横财。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此时已是日上竿头到了大中午,正是一天之内最为忙碌的时候。
    城北,满月楼后院的某个房间里头,刁德贵因为昨晚生意实在太忙,玩得太过尽兴,此时依然呼呼酣睡。
    砰砰砰!!!
    一阵慌乱急促的拍门声将睡在床榻上的刁德贵震醒,险些滚到地上来。
    睡眼惺忪的他下了床走到门口,想要拉开房门破口大骂一顿这扰人清梦的王八蛋。
    谁知,嘎吱一声!
    房门一打开,老鸨子香姨就满脸惊骇地将他一把拽了出来,噼里啪啦一阵喊道:“东家啊东家,不好了,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外头有人抹黑咱们满月楼,张贴告示说咱们满月楼里头的姑娘有花柳病。”
    “喔~~”
    刁德贵打了个哈欠抻了下懒腰,一见是香姨这个老鸨子,再听着她的喊话,当即不以为意地摇摇头哼道:“我道是什么大事呢,原来是这个啊。八成是哪家青楼生意不如咱们满月楼,又出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来诋毁咱们呗,怕啥,随他去吧。”
    “不是,东家,这次不同往日,这,这,整个县城中到处都是铺天盖地的小广告啊,小巷墙上,茅房壁上,大街的木杆上,告示牌上,还有各处酒肆茶馆的门板上,啧啧,肉眼所到之处,都能看见啊。”
    香姨连连摇头,惊慌继续喊道:“而且,而且整个县城此时人声鼎沸,到处都是声讨东家您,扬言让满月楼关门歇业的声音哩。”
    噌,蹭蹭!
    刁德贵听完香姨简短的复述,吓得连退数步,就差一屁股重新坐回床上了。
    这,这怎么会这样?
    难道不是同行暗中诋毁满月了吗?
    看这架势,绝对是有组织有预谋的中伤自己的满月楼啊。
    草,刁德贵脱口喊道:“怎么不上报衙门,这明显是有心之人在暗中作祟啊。”
    香姨急得胸口此起彼伏,干瘪的老奶子一个劲儿地颤动,抹了一把脖颈间的汗渍后,说道:“报了,奴家早就去了衙门,找到皂班班头庞飞虎,他说此事不归他管,让奴家去找捕班的捕快。可奴家去了捕班,那个朱胖子又说他们郭捕头下乡去看老丈人去了,他做不了主,让奴家过几天再来衙门。”
    “放屁,此事怎么能等?一等还要等上几天,再过几天,老子的满月楼非被那些不明真相的客人砸了不可!”
    刁德贵一听香姨报官后的遭遇,急得咬牙怒骂。
    突然,他貌似想起了什么,猛然一抓脑袋,将头发抓得凌乱,瞪大了眼珠子喊道:“是他,一定是他在暗中捣鬼。这个姓郭的曾扬言,要让老子的满月楼关门歇业。”
    就在这时,刁德贵的脑海中浮现出郭业当日临走时狰狞面目下甩出的一句话:“你敢龇牙,小哥就整死你!”
    砰!
    刁德贵一屁股坐到了床上,苦涩着脸喃喃自语道:“他,他这是要整死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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