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庸置疑，这是初为人妇后的征兆，哪个少女被滋润后都会比往日更加来得明艳动人。
    可惜，至始至终，拉迦室利公主也未曾看郭业一眼，更甭提主动跟他说话了。
    仿佛从头至尾都不认识郭业，都不曾跟郭业发生过任何关系一般，就这么一直静静地自顾坐着，低着头细细聆听着会场中的变化。
    对此，郭业倒是没有太往心里去，因为他知道，这女人在避嫌，暂时不想让人察觉到自己与她的关系。
    一番简单的使节见君主的礼仪行过之后，今日的召见会晤开始缓缓进入正题。
    在所有北天竺王宫大臣的注视下，在阿贾尔耶和辛格尔，还有拉迦室利公主的注目下，戒日王让人呈上了两份的纸书，放到了他与郭业之间的一张案桌上。
    郭业见罢，立马猜出了这两份纸书是什么东西了，心中暗暗兴奋了一下，肉戏终于来了。
    果然，只听戒日王环顾扫视了众人一眼，然后将目光定格在了郭业脸上，缓缓说道：“郭使臣，这是本王让人草拟的《曲女城条约》，里间条款还请你过目一番。如果没有异议，我们便将它签署了吧？”
    郭业唔了一声，拿起桌上的《曲女城条约》仔细审视了起来……
    两份纸书，一式两份，一份是用汉子隶书书写，一份是用天竺文而写。
    大概其内容是，大唐若出兵相助北天竺，平定南方叛乱，一统天竺国。则，天竺国向大唐称臣纳贡，永为臣国；其次，无条件向大唐开放通商口岸；最后，凡大唐商旅或大唐子民在天竺国境，皆受到保护，使其利益不受侵犯。
    没错，条款清晰，并未漏掉任何明细，也没玩文字游戏。
    随后，郭业点点头，笑道：“戒日王果真信人，这《曲女城条约》在下完全没有异议。”
    “好！”
    戒日王又冲右侧的一名官员挥挥手，示意他将笔墨纸砚端过来，冲郭业笑道：“如今大唐三千精锐已曲女城中，而加德满都大将军业已率领泥婆罗国的三万高山鬼兵也驻屯在城外，既然大唐信守承诺，本王岂能毁约？郭使臣，那咱们就开始签字画押，彼此交换条约吧？”
    郭业不再犹豫，在写满汉文的条约纸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姓名，因为随身没有携带印章，只能用大拇指在纸书上画了押。
    相比之下，戒日王就隆重了许多，先是用天竺文写了自己的姓名，然后又用玉玺在写满天竺文的条约左下角盖下了印鉴，这才完事儿。
    然后，他双手捧着天竺文的条约递到了郭业的跟前，郑重嘱托道：“郭使臣，请你回到长安之后，将这份条约交给贵国皇帝天可汗陛下，并转达本王对天可汗陛下的敬意。从今往后，大唐与天竺互为邦交，永为君臣之国。本王在此立誓，永不背叛大唐王朝，若有违此誓，甘愿下那阿鼻地狱受厄难之苦。”
    郭业郑重其事地接过戒日王的国书，而后摺叠妥当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怀中。随后，他也依样画葫芦，将那篇用汉文起草的条约交到了戒日王的手中，微微笑道：“戒日王，本使一定会将你的诚意与誓言转达吾皇陛下。希望大唐与天竺两国以后能够相亲相爱，守望相助。两国之间的君臣之谊，一定会万世永存！”
    戒日王听完郭业这番话后，终于放下了一国之君的身段，双手合什额头微微点了一下，说道：“对，君臣之谊，万世永存！”
    戒日王的这番表态下，无论是天竺国的王公大臣，还是阿贾利耶和辛格尔王子，甚至是拉迦室利公主，都纷纷朝着郭业这个方向跪拜在地，齐声恭请道：“我等下国臣属，拜见天朝上邦使节大人。臣等，恭请圣安！”
    齐唰唰~
    除了戒日王之外，在场所有人统统跪拜在地，叩请圣安。
    此情此景下，就连不务正业吊儿郎当，不像武将像诗人的泥婆罗国外戚富二代加德满都，都一脸正色地跪拜在地，附和着在场诸人。
    如今大唐和天竺两国的君臣关系已经确立，那他们就再也不能向郭业初来天竺一样来对待他了。
    不论你是天竺的王公贵族位极人臣，还是天竺国的王子公主，见到大唐使节犹如见到大唐皇帝，必须以跪拜礼而面之。
    这便是君臣之国的礼节！
    郭业知道自己此时代表的是李二陛下，所以也不敢轻浮怠慢，大手一扬沉声喝道：“两位王子殿下，拉迦室利公主殿下，加德满都大将军，还有诸位天竺王公大臣，请免礼。圣恭安！”
    恭请圣安，乃是问侯皇帝身体可好？
    圣恭安，便是回答吾皇陛下身体很棒，你们有心了。
    一问一答之下，众人纷纷起立，再看向郭业的眼神，已是恭敬有加，就连一向桀骜不驯仗着天竺王子身份而不将郭业放在眼里的阿贾利耶与辛格尔，都是小心翼翼。
    自此，《曲女城条约》宣告成立，两国关系宣告生效。从今往后，大唐与天竺，永为君臣之邦。
    此事，终究告一段落。
    郭业表面静若处子，淡然处之，心里已是兴奋不已，暗暗乐道，奶奶的，哥们就是第二个王玄策啊，人家是最狠外交官，仅凭一人灭一国；而我却是最牛外交国，仅凭一人收一国。
    这下便是回到长安，李二陛下不仅要对我既往不咎，还要狠狠奖赏我一番不可。
    憧憬间，郭业已经见到李二陛下之前答应的平阳郡公爵位已经在向他遥遥招手。
    随着仪式的结束，现场肃穆庄重的气氛也渐渐轻松了下来。就在这时，今日会晤的第二轮主题又被一人轩然掀起。
    此人便是大王子阿贾利耶。
    只见阿贾利耶上前一步，先是冲郭业规规矩矩地双手合十颔首一礼，然后再向戒日王说道：“父王，如今万事俱备，我们不日便要向南方三国叛逆宣战。儿臣自请此次先锋官，愿提我北天竺八万精兵，两万象军，为父王攻下南方三国。”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又看了眼郭业，说道：“小王听说使节大人并不参与指挥此次战役，不如也将三万泥婆罗高山鬼兵和三千大唐精锐军都一并交给小王来统率，不知使节大人意下如何？”
    好家伙，阿贾利耶张嘴一句话，就想要将北天竺的全国十万兵力，还有三万泥婆罗兵，三千西川军的指挥权抢到手中，率先成为北天竺的兵马大元帅。
    郭业微微一怔，还未表态，就见二王子辛格尔也急急跳将出来，冲戒日王喊道：“父王，儿臣建议王兄还是留在父王身边尽孝为好，这种带兵打仗攻城掠地的粗活，还是交给儿臣来做吧？”
    说着，他也将头转向郭业，请求道：“使节大人，小王愿代劳，为您亲自指挥三万高山鬼兵和三千大唐精锐，请放心，小王熟读你们汉人兵书，三十六计信手拈来，定能一鼓作气，攻下南方三国。早已一统南北天竺。”
    郭业看着二王子辛格尔的信誓旦旦，心中好笑，难怪拉迦室利说她两个弟弟都是废物，从两人的说话便能听出一二，果真是两个二百五凑一对儿了。
    郭业本以为这个时候拉迦室利公主也会跳将出来，谁知这女人仍旧是一言不发，一副安分守己的模样站在戒日王的身后，还是一如既往的静静低着头。
    这时，两位王子都要争抢这北天竺兵马大元帅一职，其中王公大臣们也开始纷纷发言。
    五六个人中，有的支持大王子阿贾利耶，有的支持二王子辛格尔，彼此谁是谁的阵营，立马清晰了起来。
    郭业见着拉迦室利公主这娘们这个时候还不表态，自己也犯不着皇帝不急太监急，索性将皮球一脚提到了戒日王这边，笑着问道：
    “呵呵，戒日王乃是一国之君，南北天竺之间的战争乃是你们的家事，郭某却只是大唐使节，不便越俎代庖，谁为此次兵马大元帅，还是请戒日王亲自定夺吧！如何？”
    第964章 双簧
    郭业将皮球一脚踢了过来，冷不丁地，差点没把戒日王给踢懵了。
    正所谓知子莫如父，戒日王心里又何尝不清楚自己家这两个瘪犊子的揍性，兄弟俩从小掐到大，什么事儿都要争抢个头筹。随着自己岁数慢慢变大，这两个瘪犊子为了自己屁股下的王位早已暗中较劲好些年。
    貌似自古帝王家，无论古今中外，永远都会轮番上演着夺嫡争宠竟皇位的戏码。
    对此，戒日王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觉得自己才正当盛年，兄弟俩再怎么争都影响不了大局。
    不过在场中人谁也不是真正的傻子，这兄弟俩哪里真是为了南北天竺统一的事业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哪里真是为了北天竺的国运昌隆而添砖加瓦？
    无非就是想着借此机会掌控北天竺的兵马大权，然后利用此次平叛南方三国叛逆的军功，给彼此加大争抢王位的筹码。
    放在平时，戒日王真的无所谓，争就争吧。
    可是今天不同于往日，如今是当着大唐使节的面，当着泥婆罗国大将军的面，当着天竺王公大臣的面，这两个瘪犊子又开始争上了。
    戒日王顿觉脸上无光，真是两个混账东西，老子这个当爹还没死呢，老子还想一统天竺，过上几年天竺王的瘾呢，难道你俩就这么眼巴巴地想本王死掉，着急上位不成？
    旋即他大动肝火，很是顺理成章地从郭业足下接过皮球，猛地一拍扶手，喝骂道：“混账东西，平日里让你们克己受礼，要学会兄友弟恭，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还有你们——”
    戒日王发起火来就止不住，用手遥点着在场的五六个王公大臣，破口大骂道：“平日里让你们参议国事，没有一个能派上用场。如今让你们站队，让你们拉帮结派，一个个倒是争相恐后，生怕比别人晚了半步。怎么着？本王还没死呢，你们就如此心急另立新君了？”
    哗啦~
    戒日王舌绽春雷，吓得在场五六个王公大臣纷纷跪到了地上，口称死罪，自谦惶恐。
    就连阿贾利耶和辛格尔兄弟俩都吓得噤若寒蝉，退了下来，再也不敢吱声儿。
    场面一时间有些冰封千里的冷意。
    戒日王看着一番发飙下，收到的这般效果，立马心中舒坦了不少，暗道，真是老虎不发威，当我这个一国之君是病猫呢？
    随后，他冲郭业抬抬手，笑了笑：“郭唐使，真是让你见笑了。”
    郭业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言不由衷地笑道：“没事没事，两位王子一看就是勇武之辈，他们也是想为戒日王分忧。虽然有些争执，但总算是孝心可嘉嘛。”
    几句话说得郭业自己都起鸡皮疙瘩，一阵恶寒。
    世人都爱听好话，戒日王也不能免俗。尽管他知道自己这两个儿子是典型的废物中的战斗机，难成气候。但是现在听到郭业这番夸赞，看神情还是颇为受用和满意的。
    随后，戒日王怒意渐消，小小呵斥了一句：“你们二人也老大不小了，要记得戒骄戒躁兄友弟恭，知道了吗？”
    两位王子此时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彼此违心地点了点头，称记住了。
    此时，子不孝，父教子的戏码才算结束。
    随之，只见戒日王略微沉吟了一下，便决定道：“这样，八万北天竺精兵中，由阿贾利耶独领五万；剩下的三万精兵和两万象军，就由辛格尔独领吧。为父希望你们兄弟二人精诚团结，一举扫平南方三国叛逆，早已统一我天竺国，莫要让本王失望才是。”
    郭业听罢差点晕圈，这戒日王还真是一碗水端平，兄弟俩一人一半的兵权啊。
    紧接着，戒日王又看了一眼加德满都和郭业，有些为难地说道：“至于三万泥婆罗军和三千大唐精锐的援兵，唔，毕竟非本国的兵马，所以本王也不能作主。这还是要听听郭唐使和加德满都将军的意思。”
    唰唰~
    两位王子虽然不再吱声儿争抢，却眼神炽热地纷纷投向郭业和加德满都这边。
    一个好像在说，给我吧，我阿贾利耶定不负众望。
    一个好像在说，给我吧，我辛格尔绝对比那个废物要强。
    这时，加德满都无视两位王子的炽热目光，而是紧挨着郭业看了他一眼，好像在征询他的意见。
    他当然是唯郭业马首是瞻，更何况他可是郭劝酒的狂热铁杆粉丝啊。
    郭业别过头去向他眨巴了一下眼睛，好像在释放什么信号。
    然后，他才向戒日王笑了笑，说道：“既然泥婆罗三万鬼兵乃是奉大唐之命前来相助贵国，那么三千大唐精锐自然要与三万鬼兵合二归一，自成一路大军。加德满都将军，你手下儿郎乃我十倍之数，郭某就随个大流，我不在天竺期间，三千精锐唐军也归你来统领吧。”
    最后一句话，自然是冲着加德满都而说，不过也是说给戒日王而听。
    加德满都与郭业在进王宫之前就有过默契，自然领会神意，冲戒日王表态道：“戒日王，实不相瞒，本将对领兵作战之事不仅一窍不通，也委实没有兴趣。为了不耽误贵国的统一大业，本将决定将三万高山鬼兵的统兵之权交给她吧！”
    说着，他抬臂遥指戒日王身后的拉迦室利公主，笑道：“既然大王子和二王子都各有五万兵马，那在下索性锦上添花，将这三万鬼兵的兵权交给贵国拉迦室利公主吧。他们三人都是您的子女，总不能厚此薄彼吧？”
    “啊？”
    “怎么可以？”
    “不行！！”
    戒日王先是惊呼一声，紧接着大王子和二王子纷纷发出异议。
    而拉迦室利公主则是戴着面纱看不清神色，但是她表现出了惊慌茫然的动作，立马猛地一抬头，连连摆手故作推诿道：“我……我不行，不行不行……”
    加德满都貌似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将三万鬼兵交给拉迦室利公主一般，有些赌气地说道：“怎么？拉迦室利公主好歹也是天竺公主，怎能如此没有担当？实话跟你说吧，我这人平日就喜欢浏览佛门圣地，或附庸风雅作作诗，你让我带兵打仗，那真是为难我了。而且刀剑无眼，万一伤到我怎么办？我可是当今泥婆罗国王后的亲弟弟。我国已经出兵三万，难道贵国还想让本将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给你们冲锋陷阵不成？”
    越说越是激烈，加德满都最后负气地冲郭业哼道：“使节大人，当初您夫人来泥婆罗调兵之时，可是没有要求本将带兵打仗，冲锋陷阵的。如果早知道会有如此风险，我就不来了。要不这样，我先带我国三万鬼兵回泥婆罗国，等我国国王挑选好一个能战善哉之辈，再领三万大军入天竺国。如何？”
    郭业看着一副贪生怕死，贪图安逸的猥琐纨绔，让加德满都表现得淋漓尽致，心中不禁连连点了三十二个赞，这小子，并非一无是处啊。
    于是，他配合着加德满都，冲戒日王忧心忡忡地提议道：“戒日王，如果让加德满都将军领三万鬼兵返回泥婆罗，先不说这一来一回耽搁时间，恐怕泥婆罗国王那儿也不好交代啊，人家既然按时派来援军，已经给足了面子。到时候，他恼羞成怒不肯再次派兵前来，郭某纵是有天大本事也不可能再去求来援军，你说对吗？夜长梦多之事，屡屡发生过，这一点也不新鲜，定要引以为鉴才是啊。”
    说到这儿，郭业又反问了一句：“戒日王，难道你就不想早点平定南方三国叛逆，一统天竺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