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节

    果然她这么一说,姜氏和刘氏就问她,那两个奴婢是怎么不听她使唤的。
    谢妙容就说了那两个奴婢什么事都以萧弘马首是瞻,有些不把她当回事。
    “那两个奴婢是是不是萧府的家生奴婢,府里恐怕有亲戚做着管事?”姜氏立即问。
    谢妙容:“我已经让阿豆去查了,大致如此吧。祖母不用担心,我已经让她们碰了软钉子,她们也有所收敛。”
    姜氏又说:“很好,你才嫁进萧家,先立稳脚跟,好好跟丈夫相处,那些贱婢是插不进来的。她们如此做,不过是想爬你丈夫的床,想做通房,想做妾。等你立稳脚跟后,就先收拾她们两个,记住喽,不要声色俱厉大张旗鼓的收拾她们。你呀,还要时不时地给她们小恩小惠,在外头人面前一定要和声对她们说话,可是转过背,就要想方设法给她们挖坑。你一个主子,要收拾奴婢是很容易的事情,最好呀,你不要亲自动手,要是能借别人的手除掉她们就最好了。你要知道,内宅之中,你要心慈手软,到头来,你就会别的女人踩在泥里,可是手段毒辣,又太过有损阴德,故而以不害人性命为底线……”
    “那祖母可有什么好法子,不妨说给我听一听,让我也长点儿手段,行不行?”
    ☆、第183章 18.3
    谢妙容原本想着她祖母会告诉她一些具体的招的,没想到她祖母说:“十五娘,后宅里的争斗只要有你的郎君在,只要你还对他在意,那就是一辈子。今儿个你可以除了那个想爬床的婢女,明儿个这些人又会出来,甚至呀,以后你的公婆会塞侍妾给他,你的郎君的同僚上司都会送女人给他,你说他是要还是不要?”
    “孝顺父母他就会要,不拂同僚上司的好意他也会要……”谢妙容已经并不迟疑的说出了这个答案。
    姜氏微微点头:“不错,十五娘,就是这样,女人这一辈子始终会面对这样的事情。”
    说到这里,她转头去看了刘氏一眼,道:“不过,也有如同你阿母这样少数幸运的,因为郎君对她一心一意,所以她几乎没遇到这样的事情。若是你也幸运,那就好了。”
    话锋一转,姜氏又说:“但是,不是家家都有你祖母这样的阿姑,你还是要早做提防。祖母别的建议没有,多学学三十六计吧,既然先贤能用它来安邦卫国,你也能用它来稳定后宅,护着你的好日子。”
    “三十六计?”
    “对,这嫁了人后,除了主持中馈,照顾丈夫,生儿育女,把三十六计好好看看吧,你要是能够融会贯通,以后遇到什么情况也就不会害怕了。”
    谢妙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三十六计,这本兵书,在她穿前,可是看到过用于各种领域的研究的书,唯有这个用于内宅的没有看到过。一想到要维持自己幸福的婚姻生活,甚至要专研三十六计来对付那些不知道多少觊觎她的男人的女人,她突然觉得好悲催。穿前她所处的那个时代,也有小三存在,但是那都是不被社会认同的,永远只能存在于背光处,不管怎么样,法律还是护卫着一夫一妻制。但是在这个时代,可没有所谓的维护一夫一妻制的法律,有的反而是贵族官僚阶层的男子就应该三妻四妾的习惯,而且习惯成自然。
    往往习惯的惯性作用还是强大的,她的那点儿坚持在这样的习惯面前只有被碾压。况且这个时代,无处不在地彰显着男尊女卑,对于女人来说,男人是绝对强势的,就算男人.宠.爱你,肯听你的话,肯一心一意对你,你内里也是脆弱的。男人轻轻动一下小指头,女人的幸福似乎也要被压碎为齑粉。
    跟萧弘成亲以后,两人第一次冷战,不是也以谢妙容首先向他低头说软话,两人僵持的场面才改变了吗?
    或者她可以说自己是心软才那样做,但潜意识里她要想维持两个人幸福的努力,其实也就是说明了她的不自信和弱势。
    谢妙容认为自己比起其她女人来说都是好的了,她的出身,她的能力,她开了挂的穿越者身份,比起本土就算阶级地位跟她一样的女人们都占优势,就连她也得为了拉拢萧弘先放低身段。别的那些女人们,比如更多的庶民,甚至奴婢们,她们恐怕在男人面前更是卑微,想要维持幸福做出的牺牲定然是更多。
    要是她们遇到男人要纳妾,要收通房,绝对是毫无抵抗之力的,甚至她们想要讨得男人的欢心,讨得这个社会对其所谓“贤惠”的赞扬,还要主动给男人纳妾,主动让男人收通房。
    她祖母说得对,只要她还爱萧弘,还想跟他白头到老,就会遭遇各种挑战和困难。她不能因为如此,就不追求幸福了。
    “不能怕刺就不吃鱼,不能因为摔倒就不走路。”
    祖母曾经说过的话犹然回荡在她耳边呢。所以,她要做个勇敢的人,为了自己的幸福去迎接诸多挑战。
    跟祖母和母亲说过话后,晌午她和萧弘在嘉玉堂吃饭。吃罢饭,因为担心着萧弘的“伤”,所以谢妙容婉拒了母亲和父亲留他们两夫妻吃晚饭的提议。刘氏见女儿执意要回去,无奈何只能嘱咐她,那过一段儿日子才来。
    不过在走之前,众人在嘉玉堂饭后饮茶时,门外的奴婢送进来一封信,说是北边来的。
    众人一听说是北方来的信,一下子都看向了接过信的谢庄。
    此时谢节带领的豫州兵马正跟秦国和燕国进犯景国的联军战于山阳一带,前些日子听说战事胶着,不但谢庄,就是朝廷内外许多人的心都悬着呢。谢节领导的豫州兵马在前线有什么军事情况都是写信给谢庄的,所以谢庄比其他人更早知道前线的战况。这也是因为他坐阵后方,负责前线豫州兵马的粮草调度,况且豫州兵马是谢家的子弟兵,他当然有先一步得知战况的权利。
    谢庄迅速的拆开信来看,快速的扫了几眼后,他脸上微有笑意,又仔细的读了两三遍信。
    旁边坐着的诸人都好奇地看着他,猜着信中所写的内容。
    最终还是谢妙容忍不住,问谢庄:“阿父,十哥的信上写什么了啊?”
    谢庄笑吟吟地放下手里的信,慢腾腾道:“你十哥的信上说,咱们豫州的兵马大败秦国和燕国联军,现如今已经追击他们到了景国和两国的边界,咱们以少胜多,以区区八万兵马,战胜了对方号称百万的联军。”
    “太好了!太好了!十哥好厉害!”谢妙容站起来拍着手兴奋地嚷嚷。
    其他人也跟着叫好,各个兴奋。众人都知道谢节带领的豫州兵马此战的重要性,先前不知道多少人怀疑他会失败,从而让胡人的铁骑过江,攻破建康,百万生民生灵涂炭。因此建康城最近几个月不管是朝堂上还是城里都是暗流涌动,不少人准备一看情况不对,就要逃离,甚至有不少人已经抢先一步逃离建康去了更南边的地方。
    先前谢妙容的六婶朱氏就是因为不相信谢节领导的豫州兵马会赢,所以抢先一步跟着娘家人一起逃离建康,才会在大枫山遭遇山匪被劫,后面谢妙容和谢绣姬按照匪徒的要求带了五千金去赎人,谢绣姬却被山匪劫走。
    这都是拜局势不明,大家心理恐慌所致。
    如今谢节带领的豫州兵马以少胜多,以弱胜强,大败了秦国和燕国联军,将胡人的军队赶回北方去,长远不敢说,至少短时间之内景国是不会受到秦国和燕**队的袭扰了。朝堂上,皇帝和诸位臣子是松了一口气,而百姓们也可以继续过安稳日子,大家也不会人心惶惶,时局也会稳定下来。
    所以这是件大喜事!
    萧弘钦佩地看着自己的岳父,心想,如此大的喜事,可他刚刚读信,还有读完信告诉众人时只是微有笑容,语气平淡,就如同说谁家嫁女或者谁家娶媳一样,须知,这件事情对于朝廷还是景国的庶民都是意义重大。要是谢节带领的豫州兵马败了,曹氏的江山怕就要丢了,从此景国会四分五裂,各地带兵的门阀豪族就会割据地方。即便胡人的铁骑攻进建康,并不占领该地,只是烧杀抢掠,但是皇族曹氏的覆灭就会造成群龙无首的局面。等到燕国和秦国的联军退去,那么这些割据地方的门阀和豪族就会互相攻伐,以图占领对方的地盘,扩大自己的势力,到头来江南乱成一锅粥,江南的繁华与富庶很快就会因为战乱而灰飞烟灭,最终受罪的将是无数黎民百姓。在大的灾难的背景下,即便作为贵族可以继续享受物质上奢华的生活,但内心来说绝对也会感到生死的无常,感到幻灭。
    显然,谢节带领的豫州兵马挽社稷于狂澜,保住了景国曹氏的江山,就是保住了江南的繁华与富庶,保住了百姓们不会因为战祸而颠沛流离,谢家大大的有功于社稷,造福百姓。
    他觉得自己岳父虽然是儒人,但颇有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气度,喜怒不惊。光是这份涵养,已经超然众人,使得他唯有景仰。他还认为有岳父这样的人在,景国的江山就不会有问题,皇帝完全可以倚靠这样的人替他治理天下。这或者是小皇帝的福气,他岳父这个人既有能力,又有涵养,还没有野心,一心为公,简直是太难得的良臣。要是小皇帝不用这样的良臣,那就是太蠢笨。若是他所猜不错,小皇帝很快就会封赏他岳父还有带领谢家豫州兵马的谢十郎了,少不了封侯拜相。谢家俨然作为国之柱石,将会成为景国的第一门阀豪族了,连经营了几十年的琅琊王家也会比谢家稳压一头。
    萧弘向岳父贺喜,向谢家贺喜。
    谢庄却摆手说这是景国君臣同心,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颇为自谦。
    有这样的大喜事,刘氏打算让厨房再多做些菜,晚上大家聚一聚庆贺庆贺的。可谢妙容却对母亲说,她晚上就不在娘家吃饭了,再坐一会儿她就要和丈夫萧弘一起回萧家去。
    她大伯母大王氏挽留她,扯住她袖子打趣她,说她偏心,才嫁过去三日,反认他乡做故乡了。
    谢妙容不好说萧弘身有疾,需要回去找个郎中看看,只得说她出门之时,可是跟婆婆说了要晚上回去吃饭的,既然已经答应了婆婆就不好不回去。
    大王氏一听,看谢妙容一眼,从她脸上看出少许为难之色。她一下子就想到了可能谢妙容有个厉害的婆婆,别看谢妙容跟其夫萧弘在人前恩爱,其实背过去还不一定在萧家遇到什么不顺当的事情呢。她也是过来人的,知道有些家里婆婆虽然在外人看来又亲切又和蔼,可是一关上门过日子,还不一定对媳妇儿多挑剔多为难呢。本来嫁出去的女郎三朝回门儿,吃了晚饭回去是最正常的,可偏偏谢妙容的婆婆要她回去吃晚饭,这也是太挑剔了。
    看来,每个人的婚姻,各有各的难处。这一点儿,她几十年婚姻下来,早就有了清楚的认识。
    所以,谢妙容这么说了之后,她也就不为难侄女儿了。
    同样,谢妙容这么说,也让姜氏和刘氏有这方面的考虑,她们也不挽留谢妙容了。毕竟新媳妇跟公婆的关系一开始是有很多关要过的,等到她在萧家立稳了足,再回娘家,那个时候也不缺这一两顿饭。
    “十五娘,既是你阿姑要你晚上回去吃饭,那一会儿就走吧。咱们谢家在这里,你以后随时回来都可以,不在这一时。”姜氏首先就对谢妙容说。
    谢庄夫妻也点头赞同。
    萧弘有些赧然,觉得自己要不是今日身体不适,就不会让妻子在娘家没吃完晚饭才回去了。他倒是想说他阿母那里不用管也行,但是当着谢家这么多长辈,他又说不出来这个话。他想,等他好了,以后常陪妻子回娘家吧,把这一回没吃成晚饭给补上。而且,谢节带领的豫州兵马胜了秦国和燕国联军,局势至少也要稳定个三五年,他们萧家也用不着那么快搬到徐州去了。如此一来,他自然有更多的时间陪着娘子回娘家。
    又说了一会儿话,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谢妙容和萧弘两人站起来向屋内的长辈们告辞。
    姜氏拉着谢妙容的手,拄着拐杖把她送出了嘉玉堂。望着满头银发的慈爱的祖母,谢妙容简直好舍不得,还有对她殷殷嘱咐的父母,她也舍不得。
    可是她长大了,嫁为人妇,从此以后将要单独面对她眼前展开的人生了,尽管留恋娘家的亲人,可却不得不离开他们。
    她带着他们的关心和鼓励,伤感却又勇敢的上了停在谢府门外的萧家的牛车,和自己丈夫坐在一起,挥别府门口站着的父母还有谢家族人,牛车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熙熙攘攘的街头,她才放下了车帘子。
    那一头,亲自送了女儿和女婿出去后,刘氏回来对谢庄抱怨:“十五娘这才嫁出去三日,就跟咱们不亲了,居然连晚饭都不吃就要回去,害得我备下的菜都还没有来得及做……”
    谢庄笑:“不妨事,你做了给我吃,我保管都吃完就是了。”
    刘庄觑他一眼:“倒是便宜你。哎,十五娘可真是应了一句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谢庄:“你呀,来来回回都是你在说,你今日没看到他们小夫妻关系多好吗?十五娘以夫家为家正常得很,她要老往娘家跑才不好呢。话说回来,她要老往娘家跑恐怕你又得担心了吧。小燕子长大了,你就让她可劲儿去飞吧。咱们呀,以后就只操心十六郎和十七郎了,要是等到他们也成亲了,咱们就彻底老了……”
    刘氏唏嘘一阵儿,也就罢了,去看她的两个儿子谢志谢武了。
    牛车上,谢妙容靠在萧弘的肩头,跟谢家的亲人分别后,让她有些兴致低落。
    萧弘揽着她,柔声说:“卿卿,以后咱们在建康呆的日子还长,等我好了,多陪你回几次娘家,把今日欠你的晚膳给补上好不好?”
    谢妙容:“好啊,不过,你能确定萧家不会依照原来的计划搬去徐州吗?”
    “你十哥这一回击败秦国和燕国联军,时局总有三五年稳定,所以,用不着急吼吼的去徐州。不过,我还想你早日见一见我阿翁还有阿婆呢。他们可是想早点儿见着你。”
    “那你的意思是……到底是什么时候去徐州?”
    “可以等到明年开春儿,我阿嫂生了孩儿,孩儿大些,再去徐州最合适。”
    “你的意思是等到明年开春?这是为了我对不对?想让我多回几趟娘家吗?”
    萧弘肯定回答:“是。这样你喜欢吗?”
    谢妙容从萧弘的肩头抬起头来,仰面看他,只见他含情看向自己,唇角噙着笑,语调温柔,不由心中一动。
    她抿唇,再次靠在他肩头,道:“喜欢。多谢郎君这么体贴我。可是……你不用如此,咱们一切都听阿舅和阿姑的安排吧。”
    “你是真这么想?”萧弘问。
    “嗯,真这样想。”
    “你舍得你的娘家人?”
    “舍不得也得舍,我都成亲了,还巴巴的天天恋着娘家多没出息。”
    萧弘听完在她发上一吻,赞她:“我家十五娘就是有出息,我可放心了……”
    “去!我看你是可得意了!”谢妙容嗔道,接着她想起一事,便问萧弘;“三郎,你那里可觉着好些了?”
    萧弘:“还是有些痛,只是没有早起的时候痛了。”
    “那回去后,赶紧找个郎中来瞧一瞧。我想你是不是也有内热,不单单是伤了那里?”
    “也许吧。”
    “今日难为你了。”
    谢妙容一边说一边抱紧了萧红的腰,她柔声体贴的话令萧弘心里一暖,遂说:“为了你,我再多受些罪也无所谓。”
    “郎君真好。”谢妙容的话语越发软糯,萧弘听了当然心中更加甜蜜。
    两人彼此相拥着,都觉无限满足和幸福。
    一路上,牛车里的气氛都非常好,两夫妻回到萧府他们的院子后,谢妙容就立即把管房婢妇阿筠叫了来,让她派人去请个萧府常请的郎中来。
    阿筠问:“但不知是娘子还是郎君病了?”
    谢妙容就道:“是郎君今日有些不舒服,你快去请吧。”
    阿筠怕谢妙容误会自己多嘴,便向她解释:“府里常请的郎中有好几个,一些是给妇人瞧病的,一些是给男子瞧病的,所以奴婢要问一问娘子……”
    “我知道了,你去吧。”谢妙容神态轻松地挥一挥手。
    她是在阿筠走后才想去这个管房婢妇向自己解释的意思,其实她刚才并没有那种怪阿筠多嘴的想法,实在是阿筠太小心了。不过阿筠这样小心,这样能揣摩主子的意思,也让谢妙容认为她这个管房婢妇称职。
    阿筠走后,大约一个时辰左右,便有一位白胡子老头来至谢妙容和萧弘的院子。
    据阿筠介绍说这位郎中姓胡,给男子瞧病很在行。
    不过是给萧弘瞧私密处,作为妻子的谢妙容也难免要回避。但是她还是想知道病情,所以在胡郎中替萧弘看过后出来,她就问他,萧弘的伤要不要紧?
    胡郎中道:“无甚要紧,瞧着公子似乎一早用了药,老夫瞧了,那药对于止血疗伤颇有奇效。老夫再给他开两副清热解毒的药吃一吃,过三五日当无事了。对了,那外伤的敷药要继续用,每日三次,直到完全无碍为止。还有,在公子疗伤期间,不要行房,甚至不要动念。”
    谢妙容连忙答应,不过,胡郎中对她说起这些,还是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胡郎中六十好几了,有些眼花不说,为人也是一派端方,在整个跟谢妙容说萧弘的病情的过程中,那是目不斜视。所以谢妙容这个小媳妇的羞涩之态他倒是没有瞧见。
    把萧弘的“病况”一说,再把方子一开,胡郎中在领了阿筠奉上的诊金后,就拱拱手,带着自己的徒儿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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