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此刻,肃王府,正妃齐月茹正半躺在软枕上,神情绝望凄楚。
    自从和苏忆槿相识之后,七皇子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不仅很多事上都失了分寸,就连同自己夫妻之间的鹣鲽情深,也犹如镜花水月般迅速消散。在花园里,她不过略劝了几句,就遭到禁足。若不是缘着肚子里的孩子,恐怕就真的要被彻底舍弃了。
    看着平素热闹的丹曦园如今萧瑟凋敝的模样,齐月茹低叹了一声,更觉物是人非。
    一旁的侍女端着药碗,见她郁郁寡欢的模样也十分忧心。
    齐月茹这一胎怀的并不算安稳,又孕中多思,不过短短几日,就消瘦了不少。但正妃这是心病,她也没有什么开解的办法。只能一边小心翼翼的劝着,一边将碗里刚熬好的安胎药吹凉后喂给她。
    刚刚把药用罢,门外的侍卫就传话进来,说齐郡王世子到了。侍女赶紧在齐月茹的耳边提醒:“王妃,小世子来看您了。”
    “那还不赶紧让他进来!”齐月茹听见黎熙的名字恢复了几分精神,在侍女的搀扶下坐起身来。她看着自己许久未见的嫡亲弟弟,眼里闪过一丝喜色。可不过须臾,又低下了头。弟弟年龄尚小,性格又天真纯稚,这样的事情他又能有什么办法?不过是言语上略同自己开解几句罢了。
    “长姐。”黎熙带着花颂走进内室。他没有同以往那般立刻上前,反而在门口整理一下衣服给齐月茹施了一礼,然后才在侍女的带领下坐到齐月茹的身边。
    终于见到自己这位长姐,黎熙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齐月茹年纪不过25,可倚在床上虚弱憔悴的模样如若暮年,毫无朝气。她的精神十分萎靡,但抚摸着小腹的手却带着一丝保护的姿态。看得出来,虽然境遇不佳,但她依然很在意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景行快过来,让长姐好好看看。”齐月茹一边叫侍女看坐,一边吩咐上茶。
    黎熙坐在她塌边的椅子上,仔细的打量齐月茹,担忧的开口说道:“数月未见,长姐清瘦多了。”
    齐月茹勉强笑着回答:“是啊,可我们景行却高了,也懂规矩了。定是最近在书房得了先生的不少的教诲。”
    “长姐又笑话我。先生说了,不以规矩,不成方圆。景行以非龆年稚童,自然一言一行都要注意。况且这里是七皇子府上,不比家里,景行更要小心严谨,不能让人觉得咱们齐郡王府不懂为人臣子的本分。对了翠果姐姐,我这次过来,母亲吩咐我带了许多小点心,你和其它几位姐姐下去分分。这段时间幸苦了,我在这里和长姐说话,有什么事花颂会伺候,你们先去歇歇。”
    “就依景行,都下去吧!”齐月茹看着弟弟安排妥当也点了点头,表示没有异议。
    花颂在众人退出内室之后,也自动站到门口,将空间留给黎熙和齐月茹姐弟俩。
    如果刚刚齐月茹还能维持王妃的风度,现在面对自己的嫡亲的弟弟,这个看似坚强的女人将她的迷茫和脆弱彻底暴露。她紧紧拉住黎熙的手泣不成声,慢慢的将最近的事情说与弟弟,语气中充满了绝望和凄惶。
    黎熙等她发泄完,才把手抽出来,将一旁的帕子递给她:“这些事在你写给母亲的家书中已经全都提过了。母亲也因此担忧得日夜难眠。我这次过来,一是看看你过得好不好,二是帮母亲向你讨个答案。事到如今,长姐意欲如何?”
    “……”齐月茹看着幼弟担忧的神情不知该如何回答。
    黎熙没有逼她,只是扫了一眼屋子,语带暗示的感叹:“这次过来,长姐的屋子和从前大不相同了。冷清倒也罢了,可就连丫鬟婆子都不甚尽心。虽然王爷将你禁足,可你毕竟还怀着小皇子。长此以往,纵使长姐身体无碍,可小皇子却是要受委屈了。”
    “那我又能怎样呢?王爷的心不在我这,可不连着这丹曦园都跟着冷了吗?眼下还不过是禁足,倘若苏忆槿进府,恐怕我连偏安一隅都困难。”
    “长姐糊涂,你是齐郡王府的郡主,嫁与七皇子,又被封一品诰命,现下肚子里还有嫡子。纵使苏忆槿入府又能怎么样?她不过是一届孤女,身份不高又不能名正言顺,岂可与你想较?”
    “理儿是这个理儿,可王爷的心……”
    “长姐想岔了。”齐景行摇摇头,打断她的话:“娘亲让我给你带了一句话,为母者强!”
    齐月茹被这句话震住,愣好一会才喃喃自语道:“是啊,为母者强,孩子,我还有孩子……”
    齐月茹的眼神终于变得坚定,原本的死气也一扫而空。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眼里慈母关怀更甚,扬声吩咐侍女进来为自己梳洗打扮。
    君若无情我便休!
    除却夫君的宠爱她还有其它要守护的东西。家族荣耀系于己身,如何能因为小小的情爱就这样退缩,更重要的是要为肚子里的孩子多做打算。所以她要振作,不能在这样自我放纵。
    黎熙在院外等候,他知道再过半个时辰,七皇子会过来看他们的情况。上一世,他过来只看到姐弟俩抱头痛哭,并齐景行年少,不懂得转圜,齐月茹哀莫大于心死,反而让七皇子认为齐氏姐弟对自己怀恨在心,彻底断掉了和齐月茹最后一丝夫妻之情,转而对苏忆槿情深如许。
    黎熙算好时间,配合姐姐演了一出为妻者情深不已、为臣者衷心不二的大戏。
    知道七皇子人已经到了门外,准备好一切的齐月茹,拉着黎熙的手悲泣不已,她说,自己与七皇子虽为夫妻,但亦是君臣。夫妻情谊且先不论,就单论君臣之情。
    齐郡王府作为皇家的臣子,只要君上喜欢,不论是什么都可以双手奉上,更何况是一个能博七皇子一笑的孤女?只要苏忆槿可以让七皇子高兴,纵使立刻抬她入府又有何妨?
    可七皇子毕竟是皇子,皇子妻妾皆由选秀而来,还要登进皇家玉碟。苏忆槿若想进门,就必须接受内务府调查。
    但苏忆槿的身份并不单纯,她仅是齐家养女,不在齐氏族谱之中。而苏家虽然世代清贵,但齐月茹并没有封号,不符合贵女秀女身份,若冒然抬进府,也只能是个侍妾。
    倘若她不在乎名分,原意委身,齐家也不差这一份嫁妆,直接出了便是。自己亦非无法容人之人,自然会帮七皇子办成。
    然苏忆槿的人品却让人心生疑虑。她的生母亲去世不足3年,父亲便也跟着过世。族中长辈非但无一人愿意收留,甚至还有她命硬克亲的传言。
    齐月茹拉着黎熙神情彷徨,说自己因为这个,在苏忆槿到了齐王府之后都不敢回家。有孕了也不敢让母亲来探望,只让八字最好的弟弟过来,生怕连累了七皇子。再得知七皇子对其有意之后,更是担心的夜不能寐。
    更何况,苏忆槿尚在孝期,就不顾人伦法纪换了母亲,穿红着绿、施媚于七皇子,足可见其冷心冷清,毫无人性。对生身父母尚且如此,更别说是七皇子了?
    如若被御史发现,七皇子于孝期女子有染,再在皇帝面前参上一本,七皇子的前途就算是废了,苏忆槿这种做法简直其心可诛。
    就是因为这些,她在花园的时候才忍不住劝阻。像这种不忠不孝、又品行不端的女子,自己如何能不劝七皇子戒备?
    黎熙配合长姐的说辞,也跟着感叹了半天。并劝解她,这么多年,她与七皇子也是情深义厚。七皇子是念旧之人,绝不会对姐姐如此绝情。眼下的禁足不过是一时想差了,让齐月茹不要多想,安心养胎。夫妻之间,谈开了就好。
    姐弟俩三言两语,便将“命硬”、“败德”的帽子扣在了苏忆槿的头上。而窗外,将两人对话尽入耳中的七皇子,也是神色变换,若有所思。
    第3章 嫡子逆袭宅斗穿越女(2)
    他和齐月茹是少年夫妻,自齐月茹十五及笄两人大婚起,也有十年了。她的母族齐郡王府,虽然平庸,没有实权,但在朝中声望极佳,颇有人缘。对自己也有助力。
    而齐月茹本人也一向端庄贤良,将肃王府后院打理得井井有条,从未出过岔子。这些年她一直不得子嗣,却从未害过其他有孕的妾妃,庶子庶女也教导得十分妥帖。细细想来,苏忆槿的事,多半自己也是一时情迷,没有仔细调查清楚,就贸然许诺。倒是难为她了,一直小心为自己筹划。
    无声的叹息了口气,想通的七皇子抬脚走进卧房。
    齐月茹早就知道他在门外偷听,这会子见人进来心里也并不惊讶,可面上却做出一副无比惊慌的模样。
    她放开拉着幼弟的手,挣扎着起身跪下行礼。松挽着的堕马髻将齐月茹纤细的颈项完美呈现,清雅的广袖宫装愈发显得她弱不胜衣。
    七皇子见她难得的娇态,感觉眼前一亮,原本心里的怀疑也跟着彻底消失殆尽。
    黎熙见此情状,知趣的跪在一边,低着头没有说话。
    七皇子伸手把两人扶起。齐月茹顺从的站起身,半低着头,不敢多言。
    她这幅小心谨慎的模样,让七皇子心里愈发不是滋味。念着黎熙在场,他没有做什么亲密的动作,只是安抚的拍了拍齐月茹的手,把人扶到床上躺好。
    “王爷怎么这会子过来,是前面的事儿忙完了吗?”只字不提同苏忆槿、禁足有关的事情,齐月茹收起悲戚,眉语目笑的同七皇子闲话家常。但微红的眼角和攥紧被子的手,还隐约可现她方才的无助与哀伤。
    七皇子心生怜惜的摸了摸她的脸,神色暗深如许,“还有一些,不过不要紧。今儿怎么样?听侍从说你的身体不是很舒服,有些担心,所以过来看看你。”
    “不要紧,因为初次有孕,所以饮食上有些不太习惯。都是妾身不好,让王爷担心了。”齐月茹别开头,垂下的眼睫完美的将眼底的冷意掩盖,带出几分女儿家的羞赧。
    “夫妻之间,何须如此客气。”她温婉的模样让七皇子心痒难耐,忍不住伸手把人揽在怀里。
    “王爷!”齐月茹配合的红了脸,轻轻的掐了他一把,暗示的看了一眼一边的黎熙。
    “不碍的,景行不是外人。”七皇子非但没有把她放开,反而变本加厉的亲了亲她的侧脸。见姐弟俩同时别开了头,他才抿唇笑了笑。
    放开怀里的齐月茹,七皇子又关切的和她聊了半天才,然后在侍从的催促下离开去了前院。
    见他走了,齐月茹整理了一下略有些松散的衣服,将黎熙叫到身边继续说刚才没说完的话。
    黎熙冷眼看着她平静端庄的模样,发现她已经不再因为七皇子的一举一动而心生动摇,便知道是彻底看开了。
    呵,可不是吗!黎熙将眼底的嘲讽藏好。虽说君恩如流水,可谁的宠爱都比不上自己手里的权势。
    齐月茹是个聪明人,眼下她既已复宠,又顾念着腹中骨肉,想必这次苏忆槿想要踩着她嫁进肃王府便没有那么容易了。就算苏忆槿有着主角气运,现下也不过是个没有经过风浪,略有些小聪明的外来者,如何能与生来便养在百年王侯氏家,接受正统教育的齐月茹相比?
    在这宫墙大院,可不是有些小聪明就可以活得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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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丹曦园,七皇子独自回到书房。先是吩咐随侍立刻解了王妃的禁足,并安排妥当的御医过去诊脉,然后才坐下喝了口茶。
    安静下来,他又想起齐月茹刚刚的哭诉,忍不住对苏忆槿生出了一丝怀疑和不满。
    这个苏忆槿明知道自己身在孝期,却并不避嫌,甚至还主动和自己亲近,小意殷勤让自己对她产生好感,细细想来,竟也是个爱慕虚荣的。
    下意识的将自己腰间苏忆槿送的荷包解下,七皇子的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
    精致的蜀锦搭配巧夺天工的绣技,整个香囊看起来格外的精致典雅。
    鸳鸯交颈、南雁比翼,边角还用着不知名的绣法绣出“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字样。如此别致的心思和手艺让他一向爱不释手,可如今却生出几分恼怒。
    呵,七皇子的唇角不由自主的牵出一丝冷笑。想他同苏忆槿一无媒妁之言,二无盟誓之约,又是哪里来的朝朝暮暮?这种明眼人看着就属私相授受之物,自己竟佩在身上多日,也是被迷了心智。
    烦躁的把香囊解下来扔到一边,七皇子周身的寒意愈发料峭。亏自己还觉得苏忆槿是个难得脱俗的人物,不料内里竟也是个拎不清的。
    将杯子里的茶水饮尽,七皇子叹了口气,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有些说不清的失意。
    伸手招了侍从过来,他吩咐一会儿将小世子带过来说话,然后便拿起一旁的书翻看。虽然他对苏忆槿生出些疑虑,但有些细节还需确认。毕竟齐家势大,焉知今日之事不是他们安排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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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的丹曦园。
    黎熙刚告别齐月茹,准备回去,便听见等在一边的侍从说七皇子请他过去叙话。他顺从的点点头,用眼神安抚的看了齐月茹一眼,然后才跟在侍从身后到了书房。
    丹曦园离书房不远,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就到了。端坐在案边的七皇子见黎熙来了,忙笑着冲着他招手:“景行,快过来!”
    “见过肃王。”黎熙走到门口便停住了脚步,端正的跪下向七皇子见礼。
    “好了好了,赶紧起来,一家人不必这么客气。”
    “礼不可废。”黎熙偷眼看了看七皇子的神情。见他虽然眉目含笑,可笑意却并不达眼底。嘴里说着一家人不必拘礼,但自己进来半天,他却一直端坐在主位上丝毫没有叫自己起身的意思,多半是在试探。想清楚之后,黎熙的态度愈发恭敬,低眉敛目,作出一副谨慎守礼的姿态。
    七皇子打量着跪在地上的清雅少年,心情莫名的放松了几分。
    他素来喜爱美人,少年的样貌十分符合他的喜好。虽然年纪尚小,五官还没有完全张开,但日后的绝色已经隐约可见,倒是比齐月茹、苏忆槿更美上几分。尤其是一双大大的猫儿眼,黑白分明,清澈见底。他跪下施礼的态度恭敬端正,但眼里隐隐透出的崇拜孺慕之情让却他十分满足。
    起身拉起黎熙,七皇子摸了摸他的头发,笑着问道:“这次过来,我见景行拘谨了不少,和姐夫说说是为什么?”
    听出七皇子话里试探的意味,黎熙故意低着头不语,手指紧张的抓着腰上的平安扣。原身的年龄不过十五、六岁,正是最天真浪漫的时候。黎熙很清楚这个壳子的优势在哪里,也知道如何运用才能取得别人的信任与好感。
    他故意欲言又止的看着七皇子,大大的猫儿眼里写满了不知所措。似乎是因为刚刚在齐月茹哪里陪着难过一场,卷翘的睫毛间还挂着一丝水汽,显得既天真又无辜,倒像是一只被追急了的小动物,让人忍不住想要抱在怀里安抚。
    “别紧张,小王不过好奇问问。”见他这副紧张的模样,七皇子便清楚是有人教他了。他倒不急着逼问,反而叫黎熙起身,坐在自己身旁。
    指了指桌上的一叠酥点,七皇子叫侍从上茶。“这是宫里御膳房刚做出的点心,你尝尝味道如何?”
    “谢过王爷。”黎熙起身恭敬一礼,然后才坐下拿起一块细细品尝。
    带着奶香的酥皮,里面是甜蜜的红豆。虽然用料简单,可御膳房的手艺高超,纵使是普通的食材,也能做出无上美味。由于味蕾被美食降服,黎熙的神情变得放松起来,漂亮的眼睛也满足的眯起,闪过一丝慵懒的狡黠。
    七皇子见他吃的香甜,也忍不住拈了一块尝尝,不过咬了一口,就扔在一边:“这宫里御造的点心,虽然模样精致,可味道仅是尚可。要论这做酥点的手艺,还是东顺大街上的多宝斋更胜一筹。”
    “您也喜欢多宝斋的点心吗?”黎熙抬头看着七皇子,故意放下酥饼拉住他的衣袖,做出一副惊喜的模样。
    还挂在手上的点心屑沾到了七皇子的白色锦服上,他发现之后,赶紧松了手,惴惴不安的低下了头。
    “不过是一件衣服,不用这么紧张。”黎熙慌乱的模样取悦了七皇子。他不仅没有嫌弃怪罪,反而觉得黎熙这幅纯质直白的性子十分可爱。
    示意一旁伺候的侍从下去,他继续逗着黎熙说话:“方才本王说多宝斋手艺好,你为何如此惊讶?”
    “先生总是教导景行,君子革尽人欲,复尽天理,方使为学。景行欲为君子,但又克制不住口舌之欲,总觉得有负师父教导。可今日见肃王殿下也好此道,便知先生言过其实。肃王殿下素有君子自称,却和景行一样喜欢点心,定是师父说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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