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节

    无鸣长长叹了口气,默默的离的远一点,真是受不了那两人,黑成那样还好看,巫隐那就是小白脸,要说他这模样长的好看还差不多,女人不喜欢他是他们吃亏,宫里那个小乐儿最蠢,给她大好的机会没把握住,现在她一把年纪了,自己才不要呢。
    想起这个,无鸣无比惆怅,小乐儿到年纪了,听说还有三个月就要放出宫了,她错失良机啊!
    身边这一群不大正常的人魏西溏早已习惯,只要别像面儿那样满城捉相公,闹出什么不得了的丑事她倒是不觉得有何不妥。
    那三个女子大一早便离开共恭进入大豫境内找明王去了。
    魏西溏这边还要进行接下来的第二日会谈,虽然她早已没什么再要说的,不过场面还要走过,要不然史官不定把她写成什么了。
    只是一想到东方长青那张老脸,她便有些反胃,若是不必再见该有多好。
    于是,魏西溏在第二日的会面郑重提出:“既然大豫帝君有和谈之意,那便让堂堂正正把朕的左相送还金州方能彰显诚意,若帝君不愿放人,那便不必多言,会谈到此为此,多说无益。”
    明知东方长青决计不会放人,故意提出,分明就是不想多留了。
    这边把话说出去,魏西溏转身让人透出风声,让人故意传往大豫各地,大豫国君贪念长生,不顾百姓疾苦,强留天禹左相在燕州替他炼药,导致大豫和天禹和谈失败,战事再次开始。
    天禹女帝显然被激怒,不但战事重启,甚至再次调动重兵支援明王,显然是不打算再久拖下去。
    此外天禹女帝开始派人和南宫宇接洽,大有内外夹击的意图,南宫宇到底是大豫老臣,虽然如今局势对他不利,不过并未一口答应天禹女帝,并接连回绝三次。
    直到三个月后他的儿子南宫赋守明阳城失败,撤逃途中下落不明一事似乎激怒了南宫宇,最终答应与天禹女帝合作,不惜一切代价要攻克大豫,扬言替整个魏氏皇室复仇,活捉逆贼那东方长青。
    此事过程有官方史官记载,具体细节倒是没人知道,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东方长青真正遭遇内忧外患,开始正式重视起来的时候,天禹女帝和大豫前朝旧臣南宫宇联手。
    ☆、第312章 来生报
    天禹和大豫内外夹击,如火如荼的大战拉开一场又一场的序幕,那边西阐和大言的战事倒是接近尾声,最终以西阐获胜告终,大言被西阐吞并,沦为西阐附属国,长喜公主和亲西阐,大言每年都要像西阐进宫金银以及美人。
    两国大战皆元气大伤,各自整顿修养调整,至于别国战事,自然不敢招惹,万一惹祸上身,得不偿失。
    相比较其他国的军事力量维护度,魏西溏只怕是周边诸国中唯一一个不计后果养兵的国君,她虽然看似重农重商,其实她最根本的原因其实还是为了服务军队,周边诸国没有人再比她的军队强盛了。
    再加上她是女帝登基,总归会被人所轻视,这也造就了她养的不为人注意。若是那些人能预料到今日,只怕当年也不会给她机会养民养兵强盛天禹了。
    会谈结束后,其实魏西溏并未立即返回金州,而是乔装入了大豫境内,直接见了明王。
    季统打死也没想到她会突然驾临,第一眼见到的时候都不敢相信,“陛下?”
    魏西溏打扮的不是很显眼,普通的粗布衣衫,身后只跟了无鸣和面儿,若是算上死活要跟来巫隐的话,那就只有这三人了。
    季统知道以后,吓出一身冷汗:“陛下,这也太过冒险,陛下若是想过来,臣必然派人去接应,陛下这般冒险,实在是……”
    魏西溏笑了下:“好了,朕这不是安然无恙来了?别后怕了,朕特地过来,就是想看看近况。”她走到主账的一张大羊皮图前,看着上门的线路标注,她转身动了下脚,看着季统问道:“朕知你近来辛苦,东方长青之前根本未曾过大在意,又或者是他的心思被人转移,如今会谈之后他似乎清醒了些,接下来的仗只怕难打了,东方长青必然会全力以赴拼死反击……”
    季统低着头,因着她的靠近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他闻得到她身上淡淡气息,那种不同于任何熏香的味道,他怕自己脑子一糊,做出什么不得当的事,唯有避开才是能保持清醒。
    若说东方长青被其他人转移心思,陛下站在他面前,何尝不会转移他的心思?
    魏西溏瞅了他一眼,知道他心性内敛,不过她觉得封王之后,他该是多些自信才是,怎的还被吓的往后退了?
    季统眼皮都不敢抬一下,赶紧顺着她刚刚的话接道:“陛下放心,那东方长青拼死反击,臣自然也会拼死进攻,必然要捧一个完整大豫送到陛下手中。”
    魏西溏点头,笑了笑:“朕信你。”她重新转身看向羊皮地图,道:“东方长青对于排兵布阵确实是把好手,不过,”她对季统挑了挑眉,有些幸灾乐祸的说:“他是文臣,从未上过战场,也就是说,他所知所学,皆是纸上谈兵,这对于形势多变的战事而言,他便处于劣势。”
    季统默了默,“原来如此。”
    “你与他相比,自是多了战场经验,朕不担心,只是时间上要耗上一耗,”魏西溏拍拍手,道:“朕把大豫交给,就是知你不会让朕失望。”
    季统赶紧始终低着头,道:“臣定不负陛下所望。”
    魏西溏动了动身体,似乎觉得有些累,季统赶紧道:“陛下,臣已让人备下卧房,若陛下觉得乏累,臣带陛下前去歇息。”
    魏西溏皱了皱眉头,她盯着季统,突然问:“明王可是有什么事瞒着朕?”
    季统一顿,他有些诧异,急忙抬头:“陛下为何突然这样问?”
    魏西溏看着他的眼睛,她来了之后,这是他第一次看自己的眼睛,如今想想,他似乎每次面圣都是低着头,她这是给明王造成了多大的阴影,让他看着自己都不敢了?
    “你一脸心虚的模样,难不成不是?”魏西溏略想了想,突然对帐门口守着的面儿说了句:“文静,去看看明王殿下是不是在哪个屋藏了什么女人!”
    面儿正闲着无聊,一听有这事,也不管魏西溏是说真的还是假的,立马拿了鸡毛当令箭,脆生生应了一声,嗷嗷跑去找人了。
    季统的脸瞬间涨的通红:“陛下!”
    魏西溏劝慰道:“你独身这么多年,就算行军路上带了女人,朕也不会怪你,你若喜欢,朕便下旨给你赐婚就是,难得这么多年你还一个人,太后都跟朕说了几次,说你这样不是办法……”
    这是魏西溏唯一能想得到季统心虚的原因,要不然还有什么?
    季统一听魏西溏的话,身子一哆嗦,人便跪到了地上:“陛下!陛下前往别误会,这府中上下,就算有女子那也是留下来照顾饮食的丫头,不是什么特别的女子……”
    魏西溏一听,有些失望,似乎又暗暗松了口气。
    她猜测季统的身体恐怕真是有什么问题,松了口气是觉得季统暂时恐怕不会有子嗣。明王的子嗣那也是皇家弟子,还是魏氏皇族的子嗣。
    真要生出孩子,若是女孩还好,若是个男孩……魏西溏一时还真不知如何应对。
    一个明王的存在就够人心烦的,若是再来个明王子嗣,那便真的该愁了。
    魏西溏看了眼季统,“起来吧,朕不过随口一说,你若觉得不是,说一声便是,不必跪了。”
    季统慢慢站了起来,魏西溏又问了几句战事的情况,季统低着头一一作答,魏西溏不敢再说别的,怕他又是一阵紧张。
    对季统,魏西溏真是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其实她心中更多的偏向季统值得信任,这是当年她看到季统时的印象,否则她怎么舍得花大价钱栽培他们兄弟两个?
    季统和季筹还不一样,季统是沉默寡言,不说,但魏西溏觉得他心中该是有数的,而季筹则是胆小谨慎,就是典型没有人护缺乏安全感的平头百姓,这兄弟俩小时候的感觉就不同,如今看来不同是应当的。
    或许皇家子弟血液里带着贵气,以致就算流落街头也不同常人。
    对于季统突然被爆皇室子弟身份,最难过的莫过于魏西溏,她辛辛苦苦把人培养出来,图什么?不就图能为己用吗?结果成了她皇位的最大竞争者。
    曦儿和墨儿才多大,哪里能和季筹比?说难听些,她万一有个好歹,那帮老鬼只怕会在第一时间拥护明王登基,曦儿和墨儿的恐怕最大程度上会被推为付家子孙,别说皇位,更别说成为平民子弟,只怕命都难保。
    魏西溏自己的皇位是怎么来的她最清楚不过,大豫为帝时她也知道自己的皇位是怎么来的,她虽是捡了漏,可魏西溏知道那皇位其实也自己那些皇兄们相互残杀后的踩着血台阶上去的。
    东方长青的皇位是踩着她的血夺下的,自古有几朝帝王的皇位不是浴血而上的?直接间接的争斗下,总归会有人流血。
    东方长青最初一定没有想过要那个皇位,可潜移默化中他的野心蓬勃起来,同样的,明王开始或许从未想过那个皇位,毕竟离他太过遥远,可以后呢?
    魏西溏不知道,但她不得不防。
    她一点都不希望自己对季统出手,也盼着季统不要让她失望。
    晚膳过后,季统带着一众将领前来拜见魏西溏,一同围着沙堆研究地形和最新战况,东方长青要反扑,就必然要调兵,燕州有三万精兵,若是他从其他地方顺利调兵,想要攻下燕州城只怕就难了。
    魏西溏在旁边听了一阵,道:“这么说当务之急是要阻止东方长青的援兵赶来?既然如此,那便要看距离燕州最近的驻兵在何处了。南宫宇阻挡了金陵和东庞两处通往燕州的路,南方的路断了,东方长青若要调兵,该是从北方赶来才是。朕若是没记错,燕州东北方向有座渭山,山下便是草场,哪里是大豫秘密养兵点之一,若拿出养兵点未被取缔,东方长青该会从哪里调兵……”
    季统愣了下,他抬头看着魏西溏,眼中满是惊讶,边上的一众将领也是十分诧异,这消息他们尽早才确认,为了保密谁都不准说,陛下如何知道的?
    开始大家还以为是明王殿下的说,结果看到明王一脸惊讶,才知道不是他所言,那陛下是如何知道?
    魏西溏扫了眼四周,清了清喉咙,道:“朕……来此地之前,在金州专程命人在大豫内外打探过,有些消息无意中知道也正常。”
    季统默了默,半响他点头:“陛下神机妙算,臣等佩服。”
    可他知道,这不是一次两次的神机妙算,出征之处陛下就曾指点过,季统还记得当时她对大豫境内十分熟悉,就如她在眼前看到一样,而他出征之后所见,除了有些新修缮的,大豫的城墙颜色都如陛下所言那般。
    季统其实不大信陛下是打探过的,再如何打探,探子也不可能把城墙的颜色以及攀爬城墙的最佳点说的那么清楚,一个城池的最佳攻击点,城中百姓的心境习俗,这些若不是常年接触,如何知道?
    魏西溏看了眼季统的表情,瞅了一眼,道:“朕平日里闲闲暇时候,也多喜欢读些各国民俗,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有什么不可信的?”然后摆摆手:“你们先忙,朕再随便看看。”
    季统安排他们继续,自己抬脚跟着女帝,“陛下可要去练兵场看看?”
    魏西溏摇摇头:“朕过来毕竟是隐秘之事,一旦接触的人多反倒坏事。你来了正好,朕刚好有些话要跟你私底下说。”
    季统一听“私底下”三字便有些紧张,他最怕的便是与陛下单独接触。
    他内心惶恐,还有难以启齿的隐秘之事,别的不怕,独独怕这个。
    如今他唯一欣慰的便是陛下是身着男装的,倒是能遮挡下他的心思。
    魏西溏让人无鸣和面儿守在门口,自己和季统进了内殿,她站在香炉边上,歪着头看了看香炉,待季统进来后,示意季统关门。
    季统略一犹豫,长长呼出口气,转身过去,这才伸手关门,“陛下有何事要吩咐臣?”
    魏西溏慢慢踱步过来,低着头,突然问:“左相如今身在大豫,算起来日子不短了。”
    季统点头:“臣知道,左相被那东方长青强扣燕州,每日替他炼制长生不老丹药,陛下放心,臣一旦攻下大豫,便会护送左相回金州……”
    “季统!”魏西溏开口打断,唤的不是“明王”,这一声喊的季统僵在原地,犹如被雷电击中一般,一脸不敢置信。
    他都不知多久未曾听到陛下唤的“季统”二字了,季统啊,他虽一直坚信自己就是季统,不是什么明王,可身边的人不这么认为,他一点都不希望自己是什么明王,更不愿陛下看着他时目光总是带着谨慎,更不希望他的存在让陛下心生不安,可就是存在了,且他就是让陛下不安的一个主因。
    季统张了张嘴,抬着头,愣愣的看着她,“陛……陛下……”
    魏西溏走近他,站到他面前,道:“朕要与你所说之事就是关于左相。”
    季统的视线被她的眼睛锁住,他心里,陛下那双眼素来美丽,直让他心动不已,他盯着那眼,似乎下一秒就要沉溺其中,不妨魏西溏又开口:“左相乃天禹左相之名早已被人抹去,如今他为天下知的乃是世外仙尊之名,也正是因东方长青的返老还童容颜让人信服。你身在军营,不知外界状况,如今周边诸国的能人异士乃至权势之人,都对这位世外仙尊觊觎不已,他们如今都在等着大豫国破,趁乱劫持那位有炼丹之能的世外仙尊。”
    季统一脸震惊,其实他有所耳闻,且在这战事混乱之中,确实听闻有此类的话,只是他一心扑在战事上,从未认真关注过,如今陛下说起,他才发现确实如此,甚至招募的士兵中,不乏有本事的能人,之前他还以为乱世出英豪,如今再想,那些人或许就是为了混入军营,指望明王军攻下燕州之后近水楼台了。
    “世外仙尊之名……竟然传的人尽皆知……”他喃喃道:“当年在金州倒是没这般效果……”
    魏西溏笑了下,“左相那般心思之人,如今不知?他当年找了那老儿试验,便是给了人传播的机会,他本就是要用这等事来转移东方长青的注意,为了保住炼药之人,东方长青必然要花费心力。如今燕州不知潜伏了多少想要抢走神仙的人。”她看向季统,道:“如今,左相人在何处,何处便不得安生,朕自不能让那样一个箭靶子迎回金州,成为众矢之的,更何况,人人都想得到的神仙,势必会给天禹带来一场浩劫,战事只怕会重启。”
    季统呆在原地,他道:“能攻下大豫便是难得,如何能不经修养整顿就能迎来另一场战事……西阐国胜,只怕攻下大豫的时段,正是西阐养兵的时段,宁焱那人只怕会趁虚而入……”
    魏西溏点头,“那是自然,宁焱好女色,听闻世外仙尊之名,早已蠢蠢欲动,如今他战事刚过,那世外仙尊又不在天禹,他不敢冒然犯险,可若是战事过后,左相回朝,不待天禹重振旗鼓,宁焱便会强攻而来。”
    季统慢慢的转身,伸手按在桌案上,道:“如此说来……就算攻下燕州,救出左相,也绝不能让他回燕州……那么……”他抬头看向魏西溏,道:“陛下若想彻底解决此事,臣便代替陛下趁乱……”
    魏西溏张了张嘴,眉头拧了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她低着头,抿着唇,半响才道:“他毕竟是有功之臣,朕当年能得以顺利登基也是有他相助,他虽心思深沉,对朕到底有恩,更何况……”
    季统看着她,不知道陛下那句更何况所指是什么,他只是下意识从陛下的角度着想,想要替陛下分忧解难以绝后患,并无他意。
    魏西溏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出下去,“你只要确认他安然出燕州,便不要再管,那些人既想要他炼药,便不会伤他性命,他那样的人,再如何也死不了。朕不要他性命,朕想要他回招摇山。”
    “陛下,若是他不愿回招摇山呢?”季统有些急:“他口口声声出山那么多年,实际上谁人知道?他有世外仙尊之称,又会炼丹又有神通……陛下不敢召他返朝,可他若是被他人召去成为陛下对立之人,陛下可曾想过这后患何其之大?”
    魏西溏沉默半响,才道:“朕自然想过,只是……”
    她的手紧了紧,又道:“朕知道你的意思,你只需遵旨做事。”顿了顿,又道:“不要伤他性命。”
    “陛下!”
    魏西溏猛的转身,她盯着季统,咬牙道:“季统!你在劝朕杀左相的时候,可曾想过你自己?”
    季统犹如被钉在地上一般,他张着嘴,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魏西溏长出一口气,道:“飞鸟绝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朕知道,自古帝王本应如此,朕也应如此,可是季统,若朕也这样待你,你该如何?”她走到季统面前,道:“朕无妇人之仁,只是朕不愿杀良臣,至于左相……”
    半响,她叹息道:“朕欠他良多,唯有来生再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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