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王府后院的丫鬟们又开始下注了,这一回倒是与上一回不一样, 阖府上下都在赌,绝对是王爷先低头。
这事乔平川早就知道, 上次她还觉得有几分意思, 叫身边伺候的侍女帮她买了王妃先低头, 虽然输了厉害,也算是自己打肿了自己的脸。这次她却不知从哪里来的怒意,找了管家,说要是后宅了再敢兴赌,便将丫鬟们全都发卖了!
第二日早朝, 朝臣又在上奏江南水灾一事,前次皇帝派去的钦差大臣竟被众乱民给围殴致死,如今当务之急,就是再选合适之人,速下江南。
大皇子一出生便夭折,二皇子乔平章是是众皇子中年纪最长者,站在队伍之前,声音清越:“父皇,前次有钦差被杀的前车之鉴在前,这一次倒是需要派些您爱重的臣子前往江南,总算是安一安民心,叫天下百姓知道,您是圣君。”
皇帝高居上首,眉心微蹙,看起来倒是为此事颇为烦扰,多了几分淡淡的戾气:“你难不成还想举荐你六弟?他身子骨不好,实在……”
四皇子乔平昌轻笑了一声:“那父皇看儿臣如何?”
他向来有‘凶狼’的称号,手段极其强硬,先前一次西南叛乱,便是乔平昌镇压的,当时他活埋了投降的将士,一日之内,把西南重镇变成了一座死城。
若是派这等杀星去江南,再遇到上述流民之事,岂不是要逼反了百姓?
二皇子叹了一口气:“父皇考虑的周全。只恨我自己,上次狩猎之后腿脚一直不大方便,见六弟新婚后气色不错,倒是我考虑的不够周全。”
皇帝的目光缓缓的落到了自己的六子身上,江南是向家兴起的地方,里面不少人家都和向家有姻亲关系,若是派六子去,倒是最好的选择。
乔平川自然能感受到,皇帝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皇帝既已属意她,她自然要知情识趣的站出来:“父皇,儿臣愿意前往。何苦惜己病弱之身,而将天下万民置之不顾?”
皇帝微微颔首,露出点赞赏的笑来:“明日便出发,下了朝,去和你母妃拜别。老十三也跟着去吧,多护着你六哥,京城防务的事情……”
乔平川低头行礼:“谢父皇关怀。”
十三皇子从一列人中跳了出来,唇红齿白的少年在一众沉稳老练的大臣之中显得格外清秀:“父皇!这是您给我的东西,怎么能收回去呢?”
皇帝被他逗笑:“只是暂时交给他人,你别紧张,父皇赏你的,便是你的了。”
十三皇子跟着笑,露出一口白花花的牙:“父皇放心,儿子早就有安排了。”
皇帝也便同意了,都说皇帝最宠爱的妃子,便是十三皇子的生母,爱屋及乌,对这个儿子倒是宠的最深,京城防务给出去的时候十分随意,眼下竟是再也收不回来了。
等下了朝,还没走几步,乔之远就从后面追了过来:“六哥!你等我一下!”
乔平川停了步子,眼见着心情不太好,乔之远也是愁眉苦脸的:“你说我这人还没追上手,就得去江南了,今日是不是该想些法子约她出来?”
乔平川连自己的王妃都哄不好,更没有心情去教他怎么追姑娘——因为她也不会。
两人一起行至了贵妃宫里,十三皇子丧母极早,和贵妃倒是很亲近,一点也不客气的往椅子上一坐,就开始问:“娘娘,您说追女孩子,有没有什么窍门?”
乔平川一巴掌拍他脑袋上:“整日把情情爱爱的事情挂在嘴边上,说正事!”
“母妃,明日我和十三要启程,前往江南治理水灾,您一人在这深宫之中,千万小心。”
向贵妃温柔秀美的脸颊上浮现一点惊诧之色:“陛下竟派了你去江南……川儿,你……”
她几番欲言又止,乔平川知母亲心里担心,但如今事已至此,也难再改变了。
向贵妃揉了揉额角:“你这番去,可要把王妃带上,一路艰辛,有她照顾你,我也放心一些。”
说起王妃来,乔平川的脸上就挂不住了,匆匆和母妃道别,便要出宫。
只是好巧不巧,在宫门前遇上了二皇子。乔平章脸上带着点热切的笑:“老六,十三,明日便要去江南了,这一路颠簸,哥哥也实在心疼你们,不如去我府上,我为你们践行。”
酒后吐真言,只是真真假假,看谁能骗到对方,那才是真本事。
乔平川含笑点头:“二哥美意,却之不恭。”
这一践行,自然就少不了敬酒,少不了你来我往的虚伪做作。
等乔平川回到安乐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她从轿子里下来,身形一闪一闪的,却一直推开众人,不让人拂,就这么跌跌撞撞的往后院走去。
初凝正坐在梳妆台前,卸着头上的钗环,就听见门哐当一声响了,有个身影冲了进来,还带着一股浓郁的酒味,她不由微蹙了眉。
等乔平川扶着屏风,站直身子以后,初凝才看清楚她此刻的情态,白皙的脸颊上有些发红,少了几分温润如玉,多了几分风流之气。
初凝站起来,揽了揽身上的披风,看乔平川一眼,摇了摇头:“王爷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乔平川唇角勾起一点笑来:“原来王妃还是关心本王的,这么晚没睡,是不是在等我?”
等你有什么用?能让你改变主意,带我一起去江南吗?
初凝不回她的话,叫了侍女进来,在净房里备好了热水,让乔平川进去洗澡。
酒醉之后的人大多心思凝滞,初凝几乎是让侍女把她架进去的,只是乔平川是女扮男装,自然不能让其他人照顾,只能让她自己在净室里自身自灭了。
初凝便坐在外面等,听着净室里哗啦哗啦的水声,一直等到水声小了,水声消失,她也没见乔平川出来。
桌上的解酒汤已然凉了,初凝准备进浴室看看这不让人省心的王爷,只是刚一起身,就见一道胡乱裹着白巾的人影掀开了净室的帘子。
初凝手指在桌面上叩了一下:“醒酒汤在这里,王爷喝了再睡,省的明日头疼。”
乔平川在桌边坐下,一把握住初凝的手,也把她带到桌前坐下,黑亮的眸子水润润的:“你陪我,不许走。”
醉酒的人都不讲理,初凝知道不能和她讲道理,便也坐了下来,只是不说话,静静的看着她,把醒酒汤喝完了。
“我明日便要走了。”
“王妃,奴奴,你难道就不会对我心生不舍吗?”
她竟然唤她奴奴……
初凝垂下眸子:“是您自己不愿带我去的。”
乔平川轻声笑了一声,抓住她的手,忽然揽住她的腰,就想把她打横抱起来。
只是她气力终究不足,装病要装的像,装的久了,连五脏六腑也跟着要虚弱起来。
乔平川垂首,红着眼睛看自己的双手,空落落的,一边自言自语:“我怎么连你都抱不起来呢?”
初凝被她这般情状逗笑,走近她身边,揽住她纤细的腰,双手微一用力,便将她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