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节

    所以当我相随太子殿下往江南监政时,张况岜才会忽然暴露,但线索指向却是临淄王,这是魏国公意图引开我的注意,不再追察,以至怀疑到鲍文翰身上,但魏国公紧跟着又发觉作用不大,因为我已经允同外祖几位亲长往汾阳,力求让潘存古实话实说,这样一来鲍文翰的罪行便极大可能暴露。
    三位亲长并未至汾阳,便遇劫杀,这当然是出自魏国公的授意!”
    兰庭没有再多废唇舌了。
    他眼角余光,发觉弘复帝的气色已经飞速变为灰败,力有不逮得一目了然。
    弘复帝已然相信了他的种种说法,那么这个时候,着实不宜逼迫太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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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1章 尽数入狱
    这一日对于春归而言相当的漫长。
    就连寻常害羞得听一听汤回的名儿都会原地变个红脸关公的梅妒,今日都自告奋勇去了前院守着,为的就是督促汤回不断外出打探消息,好及时报知大奶奶耳闻,倒是菊羞还有闲心说打趣的话,和春归吃午饭时一直拿她的亲姐姐嚼牙,梅妒就成了个活生生恨嫁的女子形象。
    又还有尹晓低来添乱,说什么这时候就该出现个觑觎梅妒姿色的霸王,强取豪夺的人物,但汤回仍然对梅妒矢志不渝,跪求主人赵都御出手相助,奈何赵都御竟然也不愿为了奴婢得罪权贵,走投无路之际,多亏得足智多谋的大奶奶巧施连环节,不仅让汤回、梅妒有情人终成眷属,而且还狠狠惩治了那无法无天的权勋豪贵!
    春归:……
    连菊羞都说:“尹姑娘是否对大爷心存误解啊,大爷哪里至于见死不救,再说这满京城的权勋豪贵,还有连大爷都不敢开罪的人?”
    尹晓低笑嘻嘻的胳膊一伸勾住菊羞的脖子:“我这是杜撰话本子呢,冷脸都御啥好写的,当然是要突出大奶奶这么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儿才有看头,骗得那些风流才子们掏腰包追捧我编的故事。”
    “我看你是皮痒了吧,尹兄把你惯得也真够无法无天了,成天里光寻思着来我家里骗酒喝还不够,又琢磨着把大奶奶编进话本子里牟利生财。”兰庭一脚踏进自家园子,没想就听见尹晓低一番“高论”,没忍住火,直接进行人身威胁。
    吓得尹晓低拔脚飞奔夺路而逃,连挑中的两壶酒都落下了忘记拿走。
    春归才让菊羞跑一趟腿,给尹小妹把酒捎去,她自己听兰庭细细说起今日乾清宫上一场鏖战,到弘复帝已然完全相信鲍文翰确然便是废燕余孽时,春归长舒了口气,她知道战局进行至此,自己一方可谓是大获全胜了。
    “郑秀当然不会当场认罪,不过鲍文翰已经自
    知罪责难逃了,到此地步,他们夫妇二人固然不能免死,不过为了给子孙争取一条生路,也只好坦白罪行,以望能赢获太子殿下替他求情,谏言皇上能赦免他的子孙不死。鲍文翰乃废燕余孽一事,确然因先帝时期的东厂太监审问废燕掌握,告之郑秀,郑秀认为鲍文翰一党可以利用来私吞铁矿,暗造兵器以备情势紧迫时兴兵谋反,故而隐瞒不曾上报,并以此为把柄要胁鲍文翰向他投诚,且一直利用鲍文翰党徒,趁职务之便进行等等逆计。
    如张况岜等矿主,实则并不知事关鲍文翰及郑秀,他直接听令于工部侍郎尤典教,也知道铁矿最终是送至福建,福建四大家族,除陈氏之外另三家都是协佐于临淄王,所以张况岜以为临淄王便是尤典教身后的谋主,郑秀确然是因察觉到我已经留意上矿务这条关脉,所以舍出尤典教及张况岜,企图让我认定这条线索指向的是临淄王党,转移注意力,放弃继续追察下去,以为这样一来,鲍文翰就能继续隐藏下去。”
    春归还记得尤典教是“畏罪自尽”,根本不可能供出鲍文翰来,不由道:“迳勿没这么容易中计,但不得不说郑秀对皇上的心思揣测得格外准确,皇上当时便意识到此事必然与某位皇子相关,所以不欲深究,故而才把尤典教灭口,横竖都不至于让鲍文翰受到牵连。”
    要不是她的外祖父后来想起了潘存古当年的提醒,赶回汾阳再探究竟,而这消息又因华霄霁而走漏……郑秀便不会将外祖父和两位舅舅灭口,又若非她有娇杏可以轻易潜入潘家窥闻秘辛,哪里这么容易便能锁定鲍文翰,即便可用程敏的证辞指控郑秀,弘复帝相不相信尚且两说,便是郑秀获罪,说不定也不会将鲍文翰供出,那么这位害死外祖父等亲长的元凶之一,就会逍遥法外。
    “利用福建三姓向东瀛东条大名走私铁矿,同样是鲍文翰的建议,因为他那时已然知道郑秀暗中说服了温骁投诚,之所以利用福建三族,一来是为了让计划更加周密,万一暴露
    ,福建三族和临淄王便能顶罪,临淄王图的是财利,因为谋储蓄养人手花耗甚大,仅有成国公府的支持远远不足,但郑秀极其善于经营,魏国公府完全有能力支持谋储的各项需用。
    但造器是为情势紧急时起兵谋逆,仅有武器并不足够,更重要的兵源,温骁虽掌兵权,但远在福建,一但调兵逼向京城,并不能够长驱直入,有足够的时间让京营准备,与叛军对抗,利用温骁起兵成功机率极低,所以只有偷袭才有几分胜算,郑秀与东条大名勾结,图的就是兵源,东条大名这些年大肆俘掠沿海青壮,却将这些人交给郑秀的党徒暗暗训化,一旦需要起兵,可分拨用假身份潜入京城。”兰庭继续道。
    “那么这批兵源呢?”春归忙问。
    兰庭却摇了摇头:“献计的是鲍文翰,组织执行的却是郑秀,郑秀行事谨慎,当然不曾向鲍文翰透露私兵养于何处,且鲍文翰虽然认罪招供,郑秀却仍然顽抗,今日在乾清宫正殿之上难以逼得郑秀招供,所以皇上最终下令将涉案一应人员如成国公、承恩侯等等收监入狱,令锦衣卫负责鞠问三法司负责督审,临淄王软禁于王府,各府也一并封禁,诸涉案人员子侄、家眷乃至仆从,由东厂负责鞠问。”
    也就是说这回案件,不仅厂卫其动,连刑部、大理寺及都察院三法司也共同参审,足见弘复帝下定了彻察的决心。
    “秦王呢?迳勿没有指控秦王?”春归意识到这场鏊战还有一条漏网之鱼。
    “临淄王入罪已成必然,这个时候指控秦王,恐怕会让皇上心生抵触,当然最关键的是郑秀并未开口,程敏及鲍文翰的口供皆针对于承恩伯府及八皇子,我估计他们无一知道郑秀辅佐之人其实是秦王,没有证据,难以将秦王一网打尽。”
    “郑贵妃呢?贵妃怀有身孕,当时贵妃身于内廷所能见到的外男只有秦王!”春归道。
    但话刚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太急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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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2章 突增舅兄
    贵妃与秦王私通苟且的丑闻,绝对不适合在殿议时揭曝,而且郑贵妃现今虽然被郑秀安置于魏国公府名下的别苑“养病”,贵妃的居所那也是禁绝外臣窥探的,就连太子如此行事,也会被弹劾大不敬之罪,兰庭若笃定郑贵妃有孕在身,便有如承认了自己先犯私窥内廷的罪行。
    更不提贵妃有孕是在数月之前,此时的脉象已经难以确断怀胎的准确日期,贵妃大可狡辩她是在出宫之后才有的身孕,那么便不能证实奸夫确定秦王一人,即便郑贵妃会被处死,对于秦王也是毫发无损。
    “不用急于一时。”兰庭见春归自己已然恍然大悟,便也不再解释他为何没有穷追猛打,喝了一口温茶润喉,才对春归微微一笑:“郑秀、鲍文翰等已经暴露,死罪难逃,秦王左膀右臂尽断,就算郑秀给他留下了一部私兵,没有郑秀在后运筹帷幄,光凭秦王,我认定他极难成事,又秦王唯有起兵造反一条路才有望夺位,咱们又明知他的真面目,只要他一有动作,不怕不能将其彻底斩草除根!”
    “万一秦王退而自保呢?”春归问。
    “辉辉以为,引导程玞通过虐折他人平复狂躁之症那蒙面人是谁?”
    “必定为秦王!”
    “秦王曾经遭受郑贵妃虐折,病态早已存积于心,所以当时月回流之前,他登基之后才会毫无顾忌嗜血杀虐臣民,他不是一个尚有理智的正常人,于他而言残生都将苟活偷安不能满足他暴戾的心态,且就算他不行动,郑贵妃也会逼着秦王行动。”
    春归被说服了。
    贵妃与郑秀手足情深,且贵妃原本就是目中无人的性情,郑秀获斩,牵连整个郑氏一族,这对于贵妃而言势必为无法容忍的深仇大恨,但她要复仇,只能利用秦王,且她再是恨毒了秦王,秦王毕竟是她腹中胎儿的生父,只有当秦王位登九五,她的儿子才有望成为国之储君,这些都决定了贵妃不会在这时与秦王反目,同样,她也绝对不会容忍秦王龟缩自保。
    “好了,辉辉快些去厨房操持吧,今晚可得整治一桌美味佳肴,因为岳丈大人已经洗清了罪名,再无必要住在梁府别苑,迟些时候就会来家,我已经打发了汤回去请柴婶和柴生,今日咱们正式给岳丈接风洗尘,庆贺岳丈终能平安归来,与辉辉父女团聚,我可不是偷懒,我急着回来是想告诉辉辉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好教辉辉安心,但我还得赶回都察院去务公,着实没有闲睱帮手。”
    兰庭将杯里的茶水饮完,便起身离去。
    春归赶忙张罗今晚的晚餐,自是喜气洋洋半点不觉得劳累。
    这日下昼,柴婶、柴生自是欣然赴请,柴婶是直到这时竟然才听闻顾济沧侥幸生还的喜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两眼确然见到了故人,妇人激动得直抹眼泪:“好了,好了,这下可好,我就说顾老爷这般仗义和心善,怎么会遭遇意外,贼老天不知道保佑好人,这些年我都不愿供奉佛祖了。就是可惜
    ,顾家娘子没能等到这天,到底是让人遗憾。”
    顾济沧便向柴婶施礼:“我不在的这些年,多亏了柴家妹子帮衬照顾亡妻与小女。”
    慌得柴婶也连忙还礼:“顾老爷快别这样说,当年要不是顾老爷助着我和柴生两个孤寡,我们两个哪能衣食无忧不愁饥病?顾老爷和顾娘子对我们才有救命的恩情,我和柴生是没用的人,眼看着顾娘子和春丫受气受欺,除了安慰着根本无能为力,哪还能担着顾老爷的礼谢。”
    又让柴生给顾济沧磕头,柴婶叹息一声:“这孩子就没那等福气,也亏他没有福气,春丫才能嫁给赵大爷这样又出息又仗义的好姑爷,柴生没法子给顾老爷做女婿,顾老爷若是不嫌弃他,便收他做个义子,多得顾老爷当年教给柴生读书识字,他如今虽然没有大出息,倒还算有糊口的本事,就让他给顾老爷尽孝,春丫人在京城,顾大爷迟早也会入京赶考,顾老爷当然是住在京城更加方便,不用去别处置居,我们两个现在住在的居宅就有如顾老爷的居宅,千万不能见外。”
    柴婶在路上就打算好了,原本他们现在的居处大多都是春归出的钱,只是写在了柴生的名下,讲道理更该的是奉还给顾老爷,只顾老爷的脾性,肯定是不答应的,但顾老爷要在京中长住,总不能一直住在姻亲家里,所以干脆让柴生认顾老爷为义父,义父住在义子家中岂不理所当然。
    柴生当然不会拒绝,磕头磕得极其干脆,就是因为顾济沧还没答应收他为义子,暂时不好意思直接喊爹。
    顾济沧原本就是不拘小节的性情,也知道若然拒绝了柴婶的好意反而会让柴婶过意不去,再则讲他过去又确把柴生视为自家子侄无异,便一口答应了认柴生为义子,这样一来柴生和春归日后便能当真以兄妹相称了。
    别人也就还罢了,今日相跟着过来的莫问却看得眼红,推了喜气洋洋的柴生一把:“可好了,认了个爹,有了手足兄弟,还有了妹妹和妹夫,可怜小道,至今还是孤苦伶仃。”
    顾济沧上回见春归时,便听春归提起过莫问小道对她的帮助,更不提从前还有逍遥真人的情谊在,他对莫问其实与对柴生也没有太大差别,便笑道:“儿子谁会嫌多,且个个都已经长大知事了,至多不过替们操心着婚姻大事。”
    言外之意相当明显了,莫问小道也是大喜,赶忙就跪下去也磕了头,脆生生殷殷勤的一声“爹”喊得,比柴生还要亲热十分。
    等兰庭好容易忙完了公务回到斥鷃园的时候,居然发觉自己忽然多了两位舅兄,只好认命的以妹夫的名义敬酒,尤其被莫问这个三舅兄仗着齿序又灌了几回酒,心甚无奈。
    柴婶今日只能在太师府留宿,春归便陪着她亲亲热热说话,忙前忙后务必想让柴婶住得舒心,柴生不善言谈,莫问极其贪杯,倒还不敢十分纠缠赵都御,只缠着正式成为兄弟的柴生要不醉不休,顾济沧也随着他们闹腾,和兰庭另找了处清净地方品茗。
    “
    娘子前些年,认了晋国公府易夫人为义母,岳丈既然安返,择日当往晋国公府正式礼见。”兰庭道。
    顾济沧颔首:“这都是春儿的造化,我这当父亲的,确然应当往晋国公府拜会,感激晋国公世子及夫人对春儿的照庇,另,虽说我也有长居京城的打算,自然也当先回一趟汾阳,一来是拜见族长同宗,往官衙消了亡籍,再者也当拜会妻族,拜祭岳丈及两位舅兄,还有正式礼谢纪夫人当年对亡妻和春儿的收容照庇之恩,我甚至不敢想象,倘若没有纪夫人,亡妻和春儿会被堂伯一家逼迫至怎番境地。”
    说起纪夫人来,顾济沧对兰庭微笑道:“便是没有我,好在兰庭也肯为了春儿报偿纪夫人母子,对春儿情深意重,我这岳丈也没有什么不知足的了,春儿能嫁给兰庭这样的良婿,确然是她的福份,但有一事……春儿因早年的劳苦伤了身体,恐怕子嗣艰难,们如今还年轻,子嗣之事虽然不用急在一时,但春儿的身体倘若一直没有好转,兰庭对日后可有安排打算?不用顾虑我的想法,我想听真心话。”
    “不敢相瞒岳丈,倘若庭并非娶娘子为妻,成婚后与妻室感情淡泊,甚至不睦失和,庭不敢说会有从一而终的决意,不过臣既然娶的是娘子,且与娘子琴瑟和谐相互倾心,便从来没想过另纳妾室,有言说人生得一知己而无憾,更何况得一佳侣良伴?而人生原本便无事事圆满,便是上天注定庭与娘子不能有亲身骨肉,虽为遗憾,却不能因为这点遗憾有损多少人求而不得的良缘,庭已经有了安排打算,倘若近而立之年膝下仍无子嗣,便从同宗亲族过继一个幼子为嗣,势必不会动意纳妾。”
    顾济沧听兰庭亲口说出这番挚诚掏心的老实话,对于女婿的好感当然又再蹭蹭上涨,伸手拍了拍兰庭的肩头以示欣赏,结束了这一话题。
    兰庭又说起华彬:“我与娘子从江南回京途中,在汾阳逗留一段儿,与大舅兄当然也曾面会,大舅兄为岳母及外祖父等亲长服丧,直至今岁年底方能除服,可以赶上明年秋闱,不过大舅兄的意思是不用急着科举,我也认同大舅兄不妨再候三年,但岳丈这回回汾阳待处断家中事务,大可与大舅兄一同入京,我也可以引荐大舅兄认识几位大儒、文士,或许对大舅兄的举业更有助益。”
    “这些事我也不和兰庭客套,不过兰庭提起这事,是否是想问我对于日后仕途可有什么想法?”顾济沧情知关于长辈仕进之事,兰庭颇有些为难,不便直接询问。
    要说来,不管顾济沧是否入仕,兰庭绝对不会嫌弃岳家根底浅薄,春归和他不能称为门当户对,是他看出来顾济沧应当还有一展抱负的志向,且并没有因为这些年受俘于倭族的劫难就被消磨,无意直接便进入观花种竹、酌酒吟诗的神仙日子,但做为女婿小辈,直接打听岳丈有无入仕的想法实显莽撞,也是赵都御极其在意自己在岳丈心中的形象,交谈起来才难免几分谨慎小心瞻前顾后。
    结果这点子心机立时便被岳丈给勘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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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3章 幸与不幸
    顾济沧当然不舍得让好女婿尴尬,笑了两声,也就说了自己的打算:“我当年原本就有入仕的想法,所以才走科举之途,乡试取中后便遭受事故,虽说这些年来流落在夷岛想尽办法偷安,却也自问并没有做过有损君国的事体,只恨无能,没办法劝阻东条势力劫掠我东南沿海的恶行,兰庭你的认为不错,我还不曾因为磨难便灰心丧气,虽然年逾不惑,可我的确还有入仕之志,否则这一生所学,十年苦读,到头来于国于君于民于家则均无效用,岂还有逍遥渡日的资格?”
    “那我便直接商问岳丈了,是欲走科举之途,又或者愿意受恩荫入仕?”兰庭也不再有太多顾忌了。
    “我想报考后年春闱。”顾济沧道:“我知道兰庭可以为我争取恩荫,不过我确然对于君国社稷毫无建功,不敢当恩荫授职。这些年在夷岛虽然多少荒废了课业,金榜头甲我是没本事取中了,但尚有年余的时间温习,考中进士还有八成把握,届时争取个外放实职,诚诚恳恳的为地方百姓谋些福利,也就不亏十年寒窗了。”
    兰庭听明白了岳丈的想法。
    入仕虽为志向抱负,但图的却并非功名利禄,不过是打算用凭生所学切切实实的做些利于社稷民生的益事,身处庙堂却仍属志在林泉,说句僭越的话,兰庭认为自己和岳丈可算是同道中人,也难怪他和春归能如此投机了。
    顾济沧在太师府住了几日,便向春归告辞说欲先回一趟汾阳,春归原还想着和父亲一同归籍探望亲朋,顾济沧却劝阻道:“我这一回汾阳,至少得过年后才能返京了,你要跟我一同回去,我难道就放心让你一人孤身返京?朝中情势如此,兰庭也抽不出空闲来去汾阳接你,春儿,姑爷他可不是普通子弟,他是一堂家主,朝廷栋梁,你虽年轻,但已经不是新妇了,有的场合事务,离不开你替姑爷分忧,没有一走就是好几个月的道理。”
    “阿爹起先不是说了会赶在新岁前返京的吗?”春归仍然依依不舍。
    “我的确不愿留在汾阳过年,不过事后一想,我这死了这么多年的人突然毫发无损的生返,于宗族而言可不是件大
    事?!这生返的头年,总该参加年初大祭吧,且更别说还有坟葬的事儿,申翃当年送去汾阳的遗体,我也不知究竟是哪位,再将他送往福建当然不合适,但好歹不能让你娘和他合茔吧,得将那亡人好生迁葬,又得废一番功夫,需要处办的事务太多,可得消耗些时间,还不知有无节外生枝再作耽延呢,你就安心吧,有柴生和莫问两小子跟着我回去呢,还怕我途中没人照顾?”
    春归见不能说服父亲,也只好罢休,把莫问叫来特意将二百两银交还:“这钱我给二哥,他必是不肯收的,只能给小道你,可别还记恨着我讹了你的钱!你先替阿爹收着,待回汾阳,阿爹但有花销便从这钱里出,便是不够了,你先去找汾阳城的意远行预支,那是赵氏族人的产业,大爷已经先打过招呼了,只要你出示我给你的文证,就能预支钱银。”
    莫问见自己的钱财失而复得,先是喜出望外,后来细细一品,顿时觉得自己开心得着实太早了:大姑奶奶是几个意思啊,合着柴生是二哥,我仍是个小道?没资格让她喊声三哥是不是?再则讲明明说了把钱还给我,却还让我负责阿爹的开销,这是还我钱么?我就是经道手罢了,我要不把这钱先花光了,便去那劳什子意远行预支,还不定回京后这姑奶奶怎么教训我呢!
    妹妹太奸诈,当哥哥的真是欲哭无泪啊欲哭无泪,莫问转喜为悲,垂头丧气。
    又说连郑秀既然都已进了诏狱,受锦衣卫的鞠问,弘复帝当然不再容温骁逍遥法外,先把靖海侯府的族人下令缉拿入狱,又派晋国公亲自率京卫往福建缉拿温骁等人归案,在这样的情势下秦王自然是忐忑忧愁有如惊弓之鸟,奈何他所倚重的人唯有郑秀及其党徒,如今被一网打尽,秦王府的僚客根本就指望不上,秦王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急得那叫一个团团乱转。
    偏偏秦王妃一直被瞒在鼓里,想法也单纯,认为秦王既然没有和郑秀等人同流合污,且皇上也根本不曾下令禁闭秦王府,那必然是明察秋毫,知道秦王府众人无辜,于是她非但不能理解秦王的焦灼心情,居然还火上浇油。
    “谁能想到舅父竟然如此胆大妄为,居然串通这么些
    奸臣企图谋逆,好在是王爷一贯与世无争,但是当皇长孙储位被废后被卷挟进竞比,一来是舅父煽动,再者皇上也的确有考较之意,总归这件案子,王爷可不会受到牵连,只王爷千万不能因为一时心软,念着和贵妃的母子名义,就为舅父求情。只待日后,多照恤着几个表哥表弟舅家的子孙亲朋,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无论什么人对王爷都不能再有诟病和诽议。”
    秦王暴躁得想把自己的王妃干脆绑上“刑床”,立即割下这个蠢妇的舌头,切成一片片再让蠢妇自己生吃入腹,但他知道这还不是时候,他必须隐忍,必须死死摁住狂躁暴戾的念头,受着有如千万根烧烫的长针扎进心肺的痛苦,吞咽下弥漫口腔的血腥味。
    他用拇指掐着自己的食指,尖锐的疼痛感才能提醒自己保持冷静。
    闭着眼,还是觉得瞳仁烫得眼睑发颤,秦王终于是一掀衾被起身,胡乱披了件外衣:“我睡不着,去花园里逛逛,王妃先安歇吧。”
    秦王妃莫名觉得一股阴森之意扑面而来,怔怔看着秦王扬长而去,“砰”的一声门响,仿佛地狱之门推开又合上。
    这晚,月已向残,凄凄冷冷的挂在墨黑的天穹,像极了秦王记忆里的某夜。
    多少年前了?
    是他的生辰,但除了保母之外并没有任何人记得,他的保母悄悄去求小宦官,那小宦官是在御膳厨房值事,喊当时位高权重的金达亨作干爷爷,保母只求小宦官能够去御膳房讨一碗面条,因为皇孙殿下生辰啊,该一碗长寿面应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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