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么?”
这一次,直到天色再度蒙蒙的亮起来,不知什么时候趴在井边浅寐的林阁璟,并没有直接得到井下之人的答案。
可他得到了一张仅剩下糕点渣滓的油纸后,已满意的收起来再度翻墙出去买东西了。
直到天光大亮阳光落下时,林阁璟方才提着另一个油纸袋回来,快步跑到井边低身去看,不出意外的只瞧见底下零散的白骨和凌乱干枯的蓬草,还有一截长长的白色衣角时,下意识咽了口唾沫,轻声道。
“永渊,我回来了。”
蓬草上的衣角动了动,没有声音传出来。
林阁璟只觉得心底有个小爪子,被那截衣角弄得挠啊挠啊。
“那个……我……”
再度咽了口唾沫,他觉得自己的胆子大了一点,小心翼翼的将自己手中的袋子朝着井里探去,顺便带上了整只胳膊还有半截身子,缓缓的朝着那截衣角行进过去,不管是动作还是话语中都带着讨好。
“我给你带了这个,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
谁知他的手刚伸到那截衣角上,身子扭成一个古怪的弧度,还没奋力将眼光落在那人背影上,一股极为冰冷的寒气骤然落在了自己的手腕,紧接着就蔓延起一阵剧痛,好似整个人手腕被霎时扯断一般,林阁璟刚强自压下喉间的痛呼,整个人就被朝井下一带——手中还冒着热气的纸袋子飞到了井中角落处,青衫的少年却被人完全扯了下来,重重的坠在了蒲草白骨之上,紧接着冰冷的气息霎时逼近,森冷的剑锋紧紧扣在颈上,连带压上来的却有另一个人的温度。
林阁璟没想到会突然被粗鲁的拽下来,只觉得方才被拽下来的时候扭到了腰,脊背又重重落了地,不由痛的冒出冷汗说不出话来,眼前一片金星乱转什么都看不清楚,可等到他终于回过神来时,却发现近在咫尺的正是那双幽紫色的眸子。
那双眸中没有任何感情,冰冰冷冷毫无倒影,仅浸润着满满的杀意。
“你是谁?要做什么?”
林阁璟静静看着那张熟悉的,被晨光照亮了轮廓的苍白脸颊,嘴唇动了几下,被方才一番变动吓得彭彭跳的心平静下来,不管此刻压在自己喉咙上的剑有多么锋利,他却奇异的没有感觉到一丝恐惧,好似确定尽管面前这个人看起来冰冷无情,实则却是无人能比拟的温柔重情。
“我不会做什么。”
他喃喃着,眼底渐渐泛起雾来,声音低的听不清楚,像是心底发不出的咕哝:“我只是…
…想见你……”
我想看你是不是还好好的,没有像那时折断了自己的剑,为了个蠢货葬身崖下。
那声音极低极弱,伏在他身上的人未曾听清,那双幽紫色的眸子却暗了一层,手中的剑柄再度朝下压了压,直到看见那人白皙的脖颈上,已然涌出了丝丝血迹方才罢手,再度用嘶哑的嗓音一字一顿的问,仿佛无论怎样都想要个答案。
“为什么?”
林阁璟定定的望着面前那张少年的,因常年呆在阴暗不见阳光的地方,有些过分苍白却不减其轮廓精致的面容,虽感觉到脖颈上刺痛的感觉,心中却没有一丝该有的担忧,唇角反倒扬起一点极淡的微笑来。
“……大概是因为……”
他缓缓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眼睫如同蝴蝶振翅般轻颤,那双乌黑的眸中仅映出面前人的影子,顿时让握紧长剑的人手指几不可见的动了动。
“你长得太好看了。”
这半是玩笑半是调戏的话一出口,林阁璟心中暗叫糟糕,知道自己下意识把心里想的给说出来了,但这时候反悔也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故作平静的干咳了一声,直到伏在自己身上的那人再度皱了眉,话语中带了几分疑惑。
“……什么?”
眼看那人好似真的不明白自己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林阁璟暗中松了口气,却又觉得有几分心酸——那人前世被妹妹发现的时候,是不是也就是白纸一般的性子,虽然有着一身凌厉的剑气奇高的悟性天分,却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懂。
想到这里他只觉闷闷的,长吐一口气后,抬手握住了那人持剑的手,柔声劝慰道。
“好了,既然话也都问了,就别总是拿着剑对我了。看我费了劲给你买了吃的,你就吃吃看好不好吃。”
那人与他对视许久,好似确定他不曾要害自己,虽还是有些不明白,却迟疑的移开了手,望向那个人低身拿过来的纸包:“……这是什么?”
“恩,肉包?”林阁璟听到他问,将手中的纸包打开,一股带着香味的热气就涌了出来,眼角余光瞄到那人下意识动了动下颚,就知道那人是饿了,便立刻把纸包里的包子掏出来递过去,“一大早跑了那么远,我也有点饿了,快吃吃看。”
白衣少年猝不及防的被人塞了个包子,下意识伸手抓住了,鼻端闻见那热热香香的气息,不由缓缓垂下了眼眸。
自那场惊变之后,他就被带到了这里,独自一人在枯井中苦修,一直以吃辟谷丹为生,直到突破开光可以吸收天地灵气方止,直到这个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昨日还有今日都给他买东西吃……
“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声音落下许久,被问到的人才意识到是谁出的声音,顿时回过头来将口中的包子咽下去,面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
“林阁璟。”那张俊秀的面容被井外透出的光亮一照,更显出少年面容俊秀神色温润,“阁楼的阁,玉颜之璟……如果是你,就叫我阿璟吧。”
说罢这话,他拍了拍衣摆上的土站了起来,将手中的纸包整个塞了过去,低垂着眼睛轻声告别:“要是没什么事,我不就不打扰你了。这次下山还有任务要做,我晚上再来给你带东西吃,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午间就吃这个好了……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