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了看眼前初夏的景色,我是午后入宫的,现如今天色已渐渐暗了,加上这几日细语不断,杜甫的春夜喜雨倒还算应景。
「虽已是初夏,可春天刚过,世间万物还保留了点春天的气息,此景倒让我想起杜甫的一首诗,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我露出浅浅的笑,浅到让人不易察觉,谦虚道「让格格见笑了,多亏这里美不胜收的景色,叫臣女吟诗作对的本事都长了不少。」
叶赫月敏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现在换她下不来台了,可也不能怪我要给她难堪,官逼民反啊。
叶赫月敏不甘心,再次找碴道「吟诗作对的本事是不差,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纵然你读过再多诗书也是无用,郡主何不再展示其他本领?」
采英打小跟着原主,自然知道原主琴棋书画样样不通,我方才吟诗作对看在采英眼里已是极限,如今叶赫月敏又逼我再献技,采英连忙下跪道「格格就别为难我们家小姐了。」
叶赫月敏掩嘴轻笑「依我看郡主是看家本领使出来就江郎才尽了,郡主莫不是只会背那一首诗词?」
与叶赫月敏一党的女眷们掩着嘴窃笑着,真是吃瓜群眾看热闹不嫌事大。
方才的踢毽子小姑娘也看不下去,开口帮我说话「我到觉得郡主姊姊才气出眾呢。」
虽说小姑娘是好意,但我怕叶赫月敏迁怒于她,况且我在眾人面前吟诗作对已经不丢靖王府的脸面了,脑中谨记爹叮嘱过的,不惹事,我只好再忍让道「小姑娘,格格说的不错,我不过是鼯鼠之技罢了。」
我退让叶赫月敏三分,叶赫月敏却不领情,非要逼我出糗她肯才罢休。
采英有些着急沉不住气「我家小姐向来不喜欢学这些,格格就放过我家小姐吧。」
虽然采英是紧张我才会跟叶赫月敏求情,但采英此话显得有些失了靖王府的体面了,我示意要采儿别再说话。
心里惦记着爹的叮嘱本不想惹事的,一再的忍让叶赫月敏,可叶赫月敏一心想看我出糗,既然已经得罪,那也不怕彻底得罪,她咄咄逼人,不愿意放过我,若我孓然一身丢脸倒不打紧,可我今日代表着靖王府,现在不是她让我顏面无光就是我让她顏面尽扫了。
我正儿八经的向采英纠正了句「采英,不喜欢学,不代表不会。」我虽然对着采英说,却是想说给叶赫月敏听的。
事以至此,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向一旁的姑娘借了把琴,今日就当作替我名声洗白的第一步,琴是我的主修,叶赫月敏今日是要踢铁板了,刁难谁不好,竟来刁难我这个专家。
抚了抚琴,试试音质,不算好琴但还堪用,我坐定后,毫无保留使出我真正的看家本领,琴声时而细水长流,时而澎湃激昂,大珠小珠落玉盘,一曲奏毕在场的人无不吃惊,还有人忘情的拍手叫好,我自知琴技过人,可此时此刻她们也用不着拍手吧...怪尷尬的。
忘记自我介绍,我琴艺真不是盖的,在现代得过省级冠军呢,面试过后就保送进t大的古典音乐系。
被我琴技吓坏的叶赫月敏,支支吾吾说不出半句话,叶赫月敏那吃惊表情实在滑稽,我不想多待惹她更不快,假咳了几声,谎称身体不适早早出了宫。
今日进宫虽得罪了叶赫月敏,但也不是全无收穫,算是替原主洗白污名了。
京城里的小道消息向来流通很快,普通老百姓又特别爱听皇亲贵族的奇闻异事以及达官贵人的八卦雅事,那日皇后小花园聚集许多官家女眷,人多口杂一传十十传百「靖王府郡主是个美若天仙的才女」这个消息很快就不脛而走了。
靖王府老幼也是震惊不已,据说之前请来的师傅都被原主气走,爹爹追问我琴艺是谁传授的,我总不能说出是指导教授吧?只得呼咙道「女儿是自学的。」
爹爹讚了一声「看来娜儿是琴艺方面的奇才,从小到大也没看你练过。」
我敷衍搪塞道「呵,也许吧...」心里却嘀咕着「其实也不算奇才,从小苦练到大才是真的。」
那日闹出那么大风波,我知树大招风的道理,况且进个宫还能平白无故多了叶赫月敏这个冤家,只好先安分的待在府里几日,避避风头,本来还期待天气放晴可以继续溜出府游山玩水呢,看来泡汤了。
从那日进宫一曲成名后,京城里一些官家公子或富贾子弟争相求见我,说是想一睹芳顏与拜见我那高超的琴技。
爹爹嘴上总说低调但其实对我的声名大噪很是欢喜,我自己却高兴不起来,那些吃饱撑着的贵公子哥这是想求亲的节奏啊!老娘靖王府郡主当的无忧无虑干嘛要嫁?随便找了个近来偶染风寒,身体不适之类的由头把他们全打发走了。一时间,整个京城又流传出另一个关于我的传言「靖王府郡主绝代风华,千金难求一见。」
和从前原主臭名相比,这名声反差之大,简直让我惊呆了,只能说三人成虎,流言确实可怕。
在王府里待了好几日,无聊的慌自己动手修剪树上缠着的丝萝,长嘘短叹,哀号道「无聊至极!好想回去啊,航海王连载到哪了?」想回去却回不去,悲哀啊,只能在这院子剪丝萝。
剪完丝萝又替花花草草浇水、餵鱼、泡茶喝,能做的都做了,不能做的也做了,还是闷的慌,自己一个人拿着两条绳子,打结又拆开再打结再拆开,来来回回耗时间。三哥若在府上我还不至于那么无聊,可三哥生意做很大又喜欢游歷,时常看不到他的人影。
这时采英走了进来,我可怜兮兮问「三哥回府了吗?」
采英摇摇头「三少爷还没回府,倒是太子身边的公公来了,小姐快快出去吧。」
太子身边的公公特地来靖王府一趟,不知所谓何事,京城里的公子哥我是好回绝,可太子身边的人我可不敢轻易打发,只好起身去见。
公公毕恭毕敬的向我行礼,随后表明身份「郡主,奴才是太子爷跟前的小六子。」
我与太子没交情,不知太子派小六子来所为何事,且看小六子是来做甚的再行应对也不迟,我客气回道「不知公公专程来这一趟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小六子招了招手,其馀几个小太监抬着箱子,摆在我眼前,好几只大小不一雕饰精美的木箱。
「啥意思?」我心里自己琢磨不出来,只得开门见山问「公公这是何意?」
只见小六子笑嘻嘻道了句「太子爷很是看重郡主,叫奴才来给郡主送东西的。」
不敢置信的指了指眼前堆积如山的箱子问道「这里,全部?」我脸上的笑容僵了不少,心里翻了个白眼,啐了句「现在是流行送礼给我吗?其他人还好推拒,可太子送的该如何拒绝...」
小六子神神秘秘道「这都是都是太子爷的一番心意。」
「请公公替我向太子爷道谢,就说臣女叩谢太子的赏赐,却万万不敢让太子费心。」
「郡主太客气了,得太子爷欣赏郡主该开心才是。」
我笑了笑,不可置否,三言两语应酬了几句,打发小六子回宫去了。
太子送的东西挺多,且大多都是一些他国进贡的稀罕玩意儿,连我在靖王府都不曾见过,想来也只有皇室的人出手才如此大方阔绰。
其中一只箱子特别大,打开来看,里面装了一只毽子、一把贵妃扇、一把古琴。
太子送的这把贵妃扇华丽程度不比叶赫月敏那把差,同样是做工繁琐,用金线银线反覆缠绕,纹饰雕琢也精细。再看看那把古琴,琴身用上好檜木打造,漆纹精美实属珍贵,至于送礼为什么要送毽子我就不甚理解了。
采英、芸英也没见过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也在一旁好奇的翻看,采英突然道「小姐,这里还有一封信。」
接过信打开一看,里面仅写了十二个字「你拿贵妃扇的样子应该不差。」我打了个冷颤,心中暗叫不妙,难道那日竟让太子爷上心了?
采英欢喜道「恭喜小姐,看来那日一面之缘太子爷是把小姐放心上了。」
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采英啊你还太单纯啦,我难得严肃出言责备道「不准胡说,你难道看不出来皇后想让叶赫月敏当太子妃的心思?想要想要项上人头安好,明哲保身很重要。」
采英鲜少看我动怒,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连忙闭上嘴。
我又指了指一旁用布罩住的东西问道「那又是什么?」
芸英上前揭开,竟是一隻鸚鵡,在现代鸚鵡就价值不斐,更何况身在大清朝。
「这是什么鸟?长的这样奇怪,都不曾见过。」芸英问道。
她们没见过,自然不知道,我回道「是鸚鵡。」
「鸚鵡?」采英一惊一诧,接着又说「番邦好几年才进贡一隻的鸚鵡?这很珍贵的,就连宫里的人都不见得看过,更别说拥有了。」
听着采儿的话,我心里越发不安这鸚鵡在这里这么珍贵,太子怎么轻易就差人送来给我,脸色随之越发难看,收下也不是,还回去也不是。
「小姐,如何是好?这太子爷送的又不能不收,可这鸚鵡太珍贵了收了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的确我也正为此烦恼,左思右想怎么做都是错,细思极恐,越想越后怕,罢了罢了,不思则不恐,采英、芸英少出府,见识不多,说不定这鸚鵡在这里不如采儿说的那么贵重,找个机会问问三哥,暂时就先好生供养着,不幸真有一天皇宫中有人来讨,也有得交差,我故作镇定道「养吧,一隻鸚鵡罢了,我正愁没事做呢。」
挑了些珠宝首饰给采英、芸英,虽总觉得收下太子之礼不妥,但太子吩咐公公亲赏,岂有拒绝的馀地,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识过,见招拆招吧,吩咐采英将其他东西都收好,着手安置那隻不速之鸚。真心希望太子只是一时兴起,别硬生生把我推往风口浪尖上,若太子送礼这事传到皇后耳里,不把皇后也得罪了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