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风「八」

    周日晚上,在城东一家日式餐厅里,角落处坐着一个漂亮女人。优雅地翘着二郎腿,脚上的粉色细高跟为她添了几分少女感。
    进门后,秋澄光径直走了过来。
    时隔两年不见,忽然这样约出来怪有些尴尬的,但她还是很快整理好表情打了招呼,因为胡冰颍也客气地笑了起来,热情道:“坐!想吃什么?——火锅吗?”
    “不用迁就我哈,我知道你不喜欢吃火锅。”
    胡冰颍依然微笑:“行,那我点一份乌冬面好了。”
    “我要一份鳗鱼饭。”
    她们各自扫码点了餐,放下手机之后,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气氛逐渐冷凝。
    “学姐今天怎么有空来?”秋澄光的漫不经心表现得有模有样,一双眼睛干净有神,真诚地望着胡冰颍。
    “今天不是周日吗?我想到很久没见到你了,而且前不久听池凯弋说,归于璞现在跟你住在一起。——是吗?”
    “池凯弋只会夸大其词。我们现在是住在一起,但一栋房子有四个人,所以,应该算是合租的关系吧。”
    “他知道我约你出来吗?”胡冰颍微微笑着,笑容写满了答案,甚至不用秋澄光回答。
    “他知道。”
    “澄光啊,我跟他,之前差点就成了,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
    “一年前。”胡冰颍伸出食指和中指,“他父亲去世那会儿,我以为我跟他要成了,因为你那时候跟他分手。你真是给了我机会。”
    秋澄光收回了视线,仿佛有一道刺眼的光闪过眼前。她喝了口茶,看着服务人员将鳗鱼饭和乌冬面端上桌,又看向了胡冰颍。
    “学姐你今天找我有事的吧?你这样跟我拐弯抹角,我真的不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是来跟我摊牌,还是来告诉我当初我多么愚蠢和他提了分手?”
    “两者都有,或者都没有。我是来见你一面,毕竟好久不见了嘛。不过,我实在搞不懂,我陪他在身边那么近那么久,我认识他的时间也比你长,怎么就是比不过你。”
    “我跟他认识的时间比你早。”秋澄光直言不讳,“我高一的时候就认识他了。”
    “高一?”胡冰颖怔了一怔。
    “不然你以为嘞,我一进大学那么多事情,他都会帮我?你不了解他哦?”
    “呵——是这样。所以,我还可以安慰自己,都是时间的错,要是我早一些认识他,说不定就是我了。”
    秋澄光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吃了一大口鳗鱼饭,把嘴巴塞得鼓鼓的。
    胡冰颍看看她,又低下头去,一头栗色的鬈发扫在脸庞,几乎都要落在面汤里了。秋澄光问:“不吃吗?”
    “没胃口。”
    “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按时吃饭,心情不好的时候吃得更多。”
    “他是不是就喜欢你这样的性格?”
    “这也叫性格?——我性格挺差的。”
    胡冰颍叹了口气:“他,有跟你提起我吗?”
    “没有。”
    “一次也没有?”
    “分手之前,我跟他聊天的时候他会提到你,跟你聊天的时候你会提到他,”秋澄光看着鳗鱼饭,一边说,一边准备下一口,“后来再也没有提过了。那时候我没注意,后来想想,我觉得你太故意了。真的,你做了太多故意的事情了!”
    “我当时就是想让你自己退出去,我成功了。”胡冰颍往椅背上轻轻一靠,红唇挑起的那抹笑很是妩媚。秋澄光的胸口忽然闷得慌。
    “还好他没跟你在一起。”她喝了一口汤,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你没必要这么伤人。”
    “实话实说。就算他不跟我在一起,他也应该跟更适合他的人在一起。亏我以前还觉得你是适合他的人。”
    “我是,只是他没看到而已。”
    “他没看到的,还能叫做‘适合的人’吗?”
    这一反诘让胡冰颍有些下不来台。她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秋澄光警惕着——知道她是一个想什么做什么、雷厉风行的女人——她警惕着她把面前的那碗乌冬面掀翻。
    “我可以陪在他身边,照顾他,我甚至可以照顾他爸爸。可是他最后只是一句‘谢谢’。我花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医院看他爸爸,他根本不把这个当作是我的用心良苦。”
    “只能说是你的别有用心罢了。你当时为了让他对你产生好感,才去照顾他爸爸的?”
    胡冰颍咬了下唇,不回答。
    秋澄光蹙眉,仿佛随便一踩却踩中了雷区:“你不是单纯因为喜欢他,就愿意去照顾他爸爸的?”
    “你不知道我有多讨厌去医院!”
    “每个人都讨厌。”
    她忽然发现,一个人吃鳗鱼饭都比跟胡冰颍在这里瞎扯来得强。
    “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走出来了。我现在也有男朋友了。”
    “你有男朋友了?”秋澄光睁大眼睛。
    “是呀。”
    “你有男朋友,你还跑过来跟我说这些干嘛?”
    “不然我要一辈子死在归于璞的阴影吗?”
    “当然不啊,可你刚才表现得就是完全没有走出来的样子啊!”
    胡冰颍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我得把这些话说出来,算是做个了结。”
    “希望能够如你所愿,以后再也不会提起这些事情。——你男朋友知道吗?”
    “没必要把每件事都告诉你的伴侣吧?就像他也没有把两年前我陪伴他照顾他的事情告诉你吧?”
    秋澄光拧着眉,一下子瘪了:“没有。”
    她原本想再补充说明:“我们还没有复合。”但预料不到胡冰颍会有什么反应,她决定还是不说了。
    看见秋澄光一肚子坏水的模样,胡冰颍往前倾了倾身:“你贼眉鼠眼,想啥呢?”
    “你才贼眉鼠眼呢!”
    “其实我可以告诉你,他一直都,”胡冰颍“啧”一声,一脸不愿开口的样子,“都很爱你。真的,是‘很爱’,不只是‘喜欢’而已。你知道有一次,我差点勾引他了……”
    “我跟他分手了吗?”
    “还没有。”
    秋澄光.气得眉头倒立,牙关咬紧。
    “我都脱得只剩下内衣了,”胡冰颍故意气她,“但没想到,他看都不看我一眼。我胸也不小啊,至少比你大吧。”
    “你闭嘴吧你,你个龟孙!”
    “哈,秋澄光你骂人还是这么搞笑!”
    秋澄光又气又恨地瞪她一眼,索性继续低头吃饭。
    “开玩笑啦。”
    “现在才说开玩笑,我都快气死了!”
    “我都说‘差点勾引’,又没说已经勾引了,大惊小怪什么!你男朋友被女人勾引很值得惊讶吗?”
    “你要是真的勾引他,我现在就跟你打一架。”
    “你看起来已经要跟我打架了。”
    秋澄光愤愤地嚼着米粒。
    胡冰颍微笑地看着她,手又搭在桌上,她的面几乎一口没动。
    “我也不知道我喜欢他什么。在你来之前,我对他的感觉,和对池凯弋的感觉是一样的,都觉得这些个人嘛,长得又帅,能力又强,但没有特别强烈的想法想得到他。他就是我们这一届比较耀眼的人当中的一个,能够和他共事、做朋友,我觉得脸上有光——两年来都是这样。可一直到你来了以后,看见他对你那么好,尤其是你们在一起之后……我的天哪,真的嫉妒死人了!”
    “你觉得,我们在一起之后,他对我更好?”秋澄光转动汤匙迷惑地问。
    “是啊。你没发现吗?每次我们聚在一起开会,聚餐,只要他跟你讲话,他的眼睛就一直看着你,就好像整张桌子除了你之外没有别人了。他的眼睛里面有光!”
    最后这个“光”字,胡冰颍说得特别重。
    “我花了半年的时间想要把他给你的光抢过来,然后你自己蠢蠢地把位置让出来,他的光也彻底消失了。我真的很嫉妒。我谈了这么多年的恋爱,从来没有被谁那样看过。我也想在那样的光里头住一阵子。”
    餐厅里有一刹那忽然很静很静,小条的灯光一直都如此昏暗,暗到将所有暗涌的情绪掩藏。秋澄光安静地垂着眉,心头忽然疼得厉害。
    她抬手抽了一张纸,擦了擦嘴:“会的,你会遇到那样一个人的。而且,谢谢你跟我说这些。”
    胡冰颍终于拿起来汤匙,喝了一口汤:“你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嗯。”
    “如果两年前你不提分手,你现在估计已经结婚一年了。——他本打算求婚来着。”
    *
    归于璞的车停在马路对面的停车场,秋澄光刚在红绿灯前站住,便看见他从车上下来,亦站到了与她相对的斑马线上。
    她冲他笑起来,眉眼弯弯,刘海随风飘动。不知道他看见没有。
    她走了过去,他往前走两步,把她接到身边。
    “你们吃饭真的吃了很久。”他说。
    “你好不好奇我们聊了什么?”
    “谈不上好奇,但你要是想说,但听无妨。”
    “你明明就想听。”
    归于璞给她打开车门,快步绕过车头坐上了车。
    “所以聊了什么?”
    “聊你。”
    “聊我什么?”
    “聊你喜欢我。”秋澄光没皮没脸地说,“走吧,去接榈檐下晚自习。”
    归于璞原本启动了车辆,这会儿却不走了。他转头看她,问:“她说什么了?”
    “你紧张啦?”
    “不是,”他慌地笑了一下,“我之前给她说了一件事,后来我后悔告诉她了。”
    “什么事?”
    归于璞看着她的眼睛:“你知道的。”
    秋澄光点头:“也许吧。但是还没来得及做。”
    “嗯。”
    “怎么办呢?”
    他的眼睛眨也不眨,一直深深、专注地凝视着她:“我愿意从头再来一次。”
新书推荐: 阴阳提灯人 苟在明末当宗室 在东京找老婆的偶像 为没好的世界献上抽象 汉人可汗 崇祯太子 无限:从火影开始的主神空间 我在请回答1988的时候 索洛维约夫在沙俄1796 我是大明藩王,我不摆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