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九思回了苏府,苏清梦和贺溪云欣喜万分的拉着陶九思问东问西,赵玉虹多么精明强干的一个人,竟然在一旁抹着眼泪。
虽然是养父母,但陶九思想亲生父母大概也不过如此了吧。
入夜,杜庆遥也一身夜行衣的随风潜入苏府。
许久未见,杜庆遥不改豪爽本色,上来就搂住陶九思,大力的拍着他的后背,喜道:“看到陶兄面色红润,身体康健,我也就放心了。”
陶九思:“…”
陶九思难得回来,月上中天,一家子人外加一个杜庆遥还是没有肯去睡觉的,依旧聚在一起说短论长。
杜庆遥道:“九思当年走得对,如今的朝堂可谓是乌烟瘴气,杜想容和江自横天天对着干不说,太子殿下被方宗奇教的时而迂腐时而乖张,让人简直摸不到头脑。”
苏文正点点头,“庆遥说的没错,很多年纪大些的老臣都纷纷致仕返乡,我也预备着递辞呈了。”
陶九思一惊,道:“父亲此话当真?”
苏家人能离开京洛这个政治漩涡也并未一件坏事,陶九思甚至希望他们能早点离开。
苏文正笑道:“自然当真,从前我还在朝堂坚持,不过是为你和你哥哥做打算,如今你们都去了宁省,我也没什么好牵挂的了。”
贺溪云道:“这样甚好,父亲母亲不妨去安宁玩一阵,小陶,你说是不是。”
陶九思暗忖,随着卫负雪的发展,局势势必会越来越剑拔弩张,而苏府众人身份又颇为尴尬,还不如去乡下待着,等一切尘埃落定,再接他们来身边。
陶九思道:“溪云说得对,父亲母亲,你们不妨去安宁待一段时间,等赵王重返京洛之时,儿子再接你们回来。”
赵王重返京洛,这里面的意味不言而喻,苏文正知道两个人儿子所图甚大,如今帮不了他们,能不拖后腿便不拖后腿,于是点点头:“也好。”又眼神空远道:“也是该去给千江月扫扫墓了,我不负所托,不负所托啊。”
陶九思心神一动,脱口而出:“父亲,老和尚到底是什么人?”
苏文正出神道:“一个故人罢了。”
第二日,陶九思得了卫容与传话,让他先行前往逐水居候着,自己散了早朝便出门寻他。
陶九思心道,昨天和卫容与不欢而散,也确实应该再找个机会和他说明白,于是爽快的答应下来,不过这次他留了个心眼叫了叶流风同行。
逐水居还和从前一样,陶九思见了亲切,心思也放松不少,寻了个偏僻角落坐下,点了壶最好的龙井,在宁省一年多,委实没喝过什么好茶。
从前相熟的茶博士一见陶九思,惊奇道:“陶大人?您可有日子没来了。”
陶九思笑笑,解释道:“四十七年年底,我便被派去宁省了,此番回来是看看父母。”
茶博士感慨道:“宁省?听说那里穷到叫花子都不想去,陶大人这么金贵怎么能忍得了?”
陶九思想想自己的毫无赘肉的身材,心中好笑,我怎么会像娇生惯养的人?
茶博士还在兀自道:“陶大人你们几位最近不来了,之前和你一起来过的一位小公子,就是长得特别好看像个瓷娃娃那个,他倒是常来,而且每次还都坐同样的房间。”
这说的是卫容与,陶九思一愣,很快又恢复平静,笑道:“今天便是这位公子约我来的。”
说曹操曹操到,卫容与带着阿光出现在了门前。
卫容与一身常服,面色不太好,径直走到陶九思身边坐下,瞪了一眼叶流风,拿着陶九思的杯子喝了茶,恶狠狠的又往桌上一放,吓得茶博士一溜烟就没影了。
陶九思道:“怎么,谁惹你了?”
卫容与不答,说出来也无非是杜贵妃又在朝堂上压他一头而已,可是他不愿陶九思知道他窝囊的模样,所以选择闭口不言。
陶九思见状,想他是有难言之隐,便也不再问。
两人安静的吃了一碟点心,喝了一壶茶,卫容与才渐渐的从自己的情绪中走出来,撒娇道:“九思哥哥,你带我逛逛京洛吧,我长到十八岁,还不知道民间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陶九思轻轻应了个好。
卫容与走在市集之上,倒像个货真价实的少年人。
看到馄饨摊,他双眼放光,非要拉着陶九思一起吃,陶九思给他点了碗荠荠菜的馄饨,卫容与边吃边说:“原来荠荠菜是这个味道”。
看到糖人他缠着陶九思买,挑了个栩栩如生的蝴蝶,吃了几口又嫌弃太腻,扔给了身后的阿光。
两人走走停停,不知不觉过去大半日,卫容与的心情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好。就在这时,不知从哪扭出个柔弱的少年,见到卫容与和陶九思,眼放金光,娇滴滴的上前道:“二位爷,要不要来我们楼里坐坐?就在旁边一条街上,你们俩长这么好看,我打八折八折!”
陶九思一愣,心道这是见到传说中的小倌了,这少年绝不比卫容与年纪大,眉清目秀,是个中上之姿。
卫容与却厌恶的皱皱眉,侧身挡住陶九思,唤了声:“阿光,把这人给我赶走。”
阿光得令,上来就将那少年掀翻,又恐吓了几句。这少年瑟瑟发抖,赶紧爬起来面带惊恐的跑了。
阿光又退回了卫容与身后,和叶流风并排站在远处。
卫容与转身,看着平静的陶九思,忽然没头没脑道:“先生,你不是这样的人。”
陶九思疑惑的看着卫容与。
卫容与皱起眉,半是厌恶半是愤慨道:“母妃说你就是勾栏里的小倌,生一张好脸惯会勾引男人,男人一旦上钩都会被榨的一干二净。”
陶九思不禁蹙眉,杜想容讨厌自己也没必要如此抹黑吧。
卫容与茫然道:“可在我心里,先生虽然长得温柔,但性子耿介,自有风骨,绝不是这种人。”
陶九思暗道:柔?我一个大男人到底哪里柔?
陶九思咳嗽一声,端起先生的架子,挺起胸膛:“殿下,此间有两个道理,一为不可轻视一行一业,二是我也不柔。”
卫容与轻笑一声,“先生外柔内刚,才华绝伦。”
陶九思点点头:“孺子可教。”
卫容与却认真道:“纵使如此,我还是想永远护着你,哥哥可不可以给我个机会?”
陶九思如今在卫负雪的磨练下,对表白的辞藻熟悉的不得了,眼下卫容与说了情话,他面不红心不跳,镇定道:“殿下,你是皇储,而且我们同为男人。”
卫容与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先生心目中真觉得我是皇储?”
陶九思语塞,在他心中皇储之位合该属于卫负雪。
卫容与不依不饶:“同为男人?那你和大哥是怎么回事?”
陶九思默默不语,说服卫容与成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卫容与忽然急切的上前两步,捧起陶九思的脸,不顾一切的就要往下吻。
还好,陶九思今天带着叶流风,叶流风眨眼间就来到陶九思身边,将卫容与推了回去。
卫容与一吻落空,又被无名小辈推得险些摔倒,不由怒道:“大胆!”
阿光此时也赶紧上前,扶住卫容与,斥道:“太子殿下你也敢上手推?活得不耐烦了吧!”
叶流风是个武痴,在他眼里除了练武,找人挑战,再有就是他唯一认可的主人卫负雪和陶九思,太子殿下四个字还真没在他的字典里出现过。
叶流风挡在陶九思面前,淡淡道:“我只听赵王和陶先生的。”
卫容与恨得咬牙切齿:“陶九思,你等着,我一定杀了卫负雪,再把你弄到手!”
卫容与在京洛嚷嚷着要杀掉的卫负雪,正闲适的坐在楚王身侧喝茶。
卫无晴听完了卫负雪的一统大计,没有立刻发表意见,只是抿着嘴坐在那里沉默不语。
卫负雪放下茶盏,看着卫无晴,轻描淡写道:“二叔,我母亲在老头子身边的时候,每次受了欺负都会在屋里写字,写来写去不过一句话,那句话是…‘也无风雨也无无晴’,而那个时候二叔又在做什么呢?是在帮着老头子巩固边关?还是和妻子说悄悄话?二叔,你又知道她在东齐过得是什么日子吗?她那么坚强的一个人,在东齐活活被折磨疯了。那时候你又在哪呢?你发誓要护她爱她,可你做到了几分?”
卫负雪看着卫无晴痛苦的面容,依旧平铺直叙道:“二叔,我母亲名动四国,貌倾天下,这样凄苦的一生,本不该属于她的。”
卫无晴盯着地面,双眼通红,这么多年了,他没有一天不后悔,不憎恨自己,他从来不敢想燕燕遭过什么罪,他怕受不住会去地下和他团圆,可是卫负雪还小,还需要他的帮助,他一死了之,这孩子怎么办?已经负了燕燕,怎么能让她的骨血再在世上颠沛流离?
“负雪,答应我,别的人我都不管,但请放你的兄弟姐妹一条生路。”许久,卫无月哑声道:“只要你答应我,以后二叔听你的调配。”
卫负雪淡淡一笑,理所当然道:“二叔,我不会杀他们,我答应了陶九思要做君王剑,无故滥杀的事儿,我不会干。”
卫无晴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个素日心高气傲的侄儿,卫负雪能听人劝,当真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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