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由明转暗,眼见要一度一度沉了日色。
我的小楼选址很幽寂,但在我一掌劈出一条大路后,此处显然不再适合隐居。我寻思着测算两下后再往无人处走走。黄昏上路,摸黑盖房,白肚鱼往天之之交一现,估计也就能有个落脚的地方了。这样想着,我拉着阿玉就要和青阳辞行。
青阳第一次真的表现得像个孩子,似是不想我离开,他仰着头问:“你生我气了吗?”
我摇头,盖小楼这么快乐的事情被他打断,我才不生气呢。
“别装了,”青阳的语气一下子又带上了欺师灭祖的架势,“你叫我傅阳,是想起你我决裂了吧?”
青阳又拿出了那块白玉,他似乎想要吹气,最后却只是收回了白玉,原地施了一个法诀,变回了少年摸样。
“这样呢,你还要装吗?”
模样长了几岁的青阳并未给我辩驳的机会,像是攒了百年的话要在这一日说完。他本来冷清清一个孩子,看上去和阿玉一样话不会多,谁知见了我就像是水囊子漏了孔,心中事再存不住。
“我当初是要与你恩断义绝,如今也就是要自食其言。师姐她至死都不怪你,我独个儿怪你有什么意思?师姐死后我对你有怨,那厮拉我合道我更是烦闷,拿你撒气有何不可。你想知道什么?我当时骂了你几天,现在依旧能骂你几天。我说不要你给的名字,与你不共戴天,你也由着我。万万人中我再无亲故,你却只留一句话就走‘傅阳,恨人太累,我劝你收收心’……”
少年手中现了一丝银光,竟然是拿了薄刃又要过来打架。
我没了记忆,可自己的徒弟几番跳脚,想来我也不是那么清白委屈。好歹给人家当师父,我也存了些考校他功课意味,抬手要挡,身侧又冒出一把大刀,被青阳手里匕首一砍就断,我心一悬,却看阿玉的刀散而复聚,青阳不得不回手格挡。
看了三五招,我发现他们也没人下死手,不过单纯较量。他们这样指不定还能增进些情感。眼见着薄刃往阿玉脸上凑,我往旁边树上一跳,随手摘了个果子,唤一声“青阳”,问:“乖徒,你赏眼瞧一瞧,猜猜这果子口感是否好?”
他分神看一眼,未失分寸,招数更凌厉:“吃吃吃,时刻不忘吃,被毒死才好。”
这果子玲珑可爱,从青阳嘴里过一遍,竟带上了毒,委实奇妙。
青阳开了口,到底分神。他是个混赖的徒弟,出言并不是真孝敬。学人一笑不够,他竟然还学我要搅乱阿玉的心神。青阳的话如同玩闹的山猴,专要针对我的果子:“师尊,你只摘一个果儿,该怎么分给你那帮子旧情人?”
说完这话,两个人动作都更快,打作一团,我眯着眼十分累,便懒得细看。
青阳其言当真诛心。我装模作样揉揉心口,手里的东西拿得稳稳当当。此处无琴无酒,我又摘了个果子,准备双手换着抛,图个乐子。果子抛了没两轮,我身下一晃,那两个人瞬间已经收了手,阿玉出刀青阳做辅,似乎是要一起把我从树上摔下去陪他们打架。
我好端端的道侣,竟然被我徒儿激出了疯症,也不知道打打杀杀有什么好。这林子被我毁了一遭,谁知又逢大劫。草木无辜,我跳下树去,端要看看这两人到底要怎么闹。
眯着眼,我侧身躲了一步青阳,仗着他身法依旧留着我的风格,推一掌出去把他打到了一边。打完之后,我把命门全露出来,专看阿玉会不会真的砍过来。我想知道他会不会砍,对虚渊雾气化成的刀也颇为好奇。“虚渊”二字已然带回了我星点回忆,这黑雾砍过来是否能有更好的效果呢?
阿玉未停手,他的刀直直下来,刀锋将吻上我额角的最后几厘间,我一错神,以为能回忆起什么,手上动作一顿,再回神,事态便有些不自在了。
从树上跳下来之前,我心中已有判断。阿玉莫名其妙攻过来,非要找原因,估计是要考校一下我是否真的用命信他,毕竟,他手中的刀在将触我时就散去,我额间从发冠落下的几绺乱发都没飘一飘。他这样子做,总还是显得我小气。我刚从青阳手里顺来的匕首落在阿玉颈间,此时定然不能落下去,可再要撤回去也迟了。
阿玉没说话,他伸出手来,没理会颈间的匕首,只从我另一只手里收走了那两个水灵灵红通通的果子。
我忘了诸多事,却未曾忘掉怎么做个薄情人。收手看着眼前人,我唇舌自然做出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