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
韩冬瞪大眼睛,“没想到你竟然是厨艺高手呀!”
“什么厨艺高手,其实是这么一回事儿,”杨瑾笑着说:
“插队的时候,过年了知青点儿只剩下我一个人,想吃麻花又不会做,就把挂面扔到油里炸,一根根的很脆也很香,就是硬了点儿……
后来她见了,先把挂面煮软放凉再炸,家里人都觉得特别好吃。”
他又指回了鲁盼儿。
“噢,原来如此,”韩冬恍然大悟,“我说挂面怎么能卷起来呢。”
鲁盼儿见韩冬颇有跃跃欲试的模样,便又告诉他,“煮挂面的时间不要太长,面条太软就做不成形了;炸好挂面要立即撒上糖和芝麻……”
“我知道了,晚上就试试。”
韩冬笑着转身,“我先回家了——咦,朱光潜的《歌德谈话录》”他停住脚步,目光牢牢地盯在一本书上丰美正要将书送到东屋,就被韩冬迎面拦住,便笑着点头,“不错,正是朱光潜翻译的《歌德谈话录》”“能借我读读吗?”
韩冬这时抬起头看到丰美,方觉得自己唐突,“我是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
丰美看他的样子觉得好笑,便把书递给杨瑾,“这是我姐夫的藏书,我也是向他借的。”
韩冬又转向杨瑾,“我早想买这本书了,可是一直买不到……”
杨瑾就笑了,“你拿去看吧。”
韩冬拿了书,“谢谢!”
抱着高兴地出了门。
第176章 肝阳上亢
因为搬家, 鲁盼儿暂时停下收缝纫活儿, 又将先前接下的几件衣服抓紧做好送回剪刀胡同那边。
小郭并没在家, 鲁盼儿手里虽然还有钥匙,也不好进去。
正是夏日,天气和暖, 她就在院子里坐着,等着顾客们来取衣服。
约定的时间过了, 最后还剩下一件没来取——是王玉竹的, 她便直接去了磁器口家具店。
不想, 家具店大门紧关,鲁盼儿算是熟客,便绕到后门——这里先前都是做生意的人家, 前面是店, 后面又都有一个大院子,堆满旧家具的那户就是王家。
王玉竹正在院子里用一个小煤炉子熬汤药,烟气与苦森森的药气混在一起, 熏得她侧了头咳嗽。
鲁盼儿急忙过去问:
“是谁病了?”
玉竹抬起头, 苦笑一声,“我爷爷——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生了气肝阳上亢,抓了几副中药吃着呢。”
“什么事儿生气了?”
王爷爷一向笑眯眯的好脾气, 怎么能气到生病吃药了呢。
“我哥不想再学木匠活儿了……”
王爷爷一心想把重新祖传的家具店发扬光大, 就连匾都十分重视, 眼下孙子却不肯学手艺, 自然要生气的。
而且鲁盼儿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玉楠是不是听了小郭的话才改主意的?”
“嗯,”玉竹点了点头,“从认识小郭之后,他就天天往那边儿跑,说是要改行做古董生意,爷爷将他关在家里,结果他半夜跳窗户跑了。”
“都是因为我们搬家,他们才认识的……”
鲁盼儿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跟你们没关系,他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儿,想走谁也拦不住,”王爷爷从屋子里走出来,“牛不喝水强按头,原是我想岔了。
玉楠就不是做木匠活儿的材料,教他几年了,现在也打不好一把椅子,眼皮子又浅,又爱钱,还吃不得苦,跑就跑了吧。”
鲁盼儿便说起小郭,“我爱人与他认识好几年了,他先前在襄平县书店工作,时不时收些古董倒卖,如今做得越来越大,索性辞了职。
他租了我家的房子,王爷爷时不时过去看看,也许就能见到玉楠了。”
“我想把老店重新开起来,还不是为了这两个小的?
如今我年纪大做不动了,他既然不肯做,我就把家具店收了,”王爷爷摇摇头,“铺子租出去,我和玉竹收租子还省心省力了呢!”
这两年磁器口街做生意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热闹繁华,王家的房子正在整条大街最中心的地段儿,鲁盼儿就笑着说:
“这么好的位置,租出去价儿还不能低了呢!
您老就在家里享福也不错。”
玉竹却又担心,“房子租出去,那我们住哪里呀?”
“在院子里盖几间房,我们搬到后院住,还清静呢。”
王爷爷已经有了打算,“东边盖两间,西边盖两间,北边再盖一间半,五间半房儿,我们爷俩儿用三间半,西边的两间也租出去……”
大家说话,一时就没顾上正熬的药,就听“嗞嗞——”声,药扑了出来。
玉竹赶紧拿毛巾垫着将砂锅端下,又将药倒在碗里,却只半碗,“洒太多了,我再熬一副吧。”
“别熬了——就这半碗我也不喝!”
“怎么能不喝,有病就得吃药!”
玉竹还要说什么,王爷爷接过药碗,顺手把药倒在地上,“想开了,病也就好了,还吃什么药!”
“哎呀,怎么倒了!”
玉竹气得跺脚,“您就是怕苦,才不肯好好吃药!”
“谁怕药苦了?”
王爷爷才不承认,“我病好了,当然就不吃了!”
看着这爷孙俩儿斗嘴,鲁盼儿笑了,“不吃就不吃吧,王爷爷遇事儿想得开,一定能活九十九!”
“哎哟喂,借您吉言了!”
王爷爷又笑着对孙女说:
“你看,小鲁都支持我不吃药了呢。”
玉竹没法子,“算了,我管不了您。”
鲁盼儿把衣服交了,闲聊了一会儿又邀爷孙二人有空儿过去玩儿才回了家。
梓恒和梓嫣正在客厅里摆积木,见妈妈回来了就扑上来,鲁盼儿便抱起梓嫣,又牵着梓恒进了书房——杨瑾带着弟弟妹妹整理家里的书。
不想韩冬在一堆书中站起来招呼,“嫂子回来了。”
鲁盼儿便笑了,“居然麻烦你来帮忙干活儿。”
“我最喜欢看书整理书籍了,”韩冬明朗地笑着说:
“你们家的书可真多!
而且还有许多都是特别珍贵的古书!”
家里的书有杨瑾买的,更多的是落实政策发还的,“喜欢看就常过来,我们家人也都喜欢读书。”
鲁盼儿说着,便去厨房做了午饭,招呼韩冬,“一起吃吧。”
“原来到中午了,”韩冬看看手表,“我回家了,一会儿再过来。”
杨瑾便拉住他,“一起吃吧。”
鲁盼儿也笑,“你回家还要自己做饭,随便吃点儿,都是家常菜。”
原来韩冬家里只有他一个孩子,父母中午不回来,他要自己做饭吃。
“别客气了。”
跃进拍拍他的肩膀,“来,洗手一起吃饭。”
吃过饭,鲁盼儿哄着梓恒和梓嫣睡了,就见杨瑾和韩冬几个还在书房,便笑着提醒,“大热天的,你们怎么不休息一会儿?”
大家都摇头,“整理图书又不累,而且还很有意思。”
“那你们忙吧,我去附近看看,给梓恒找个幼儿园。”
搬家后离变压器厂幼儿园远了,鲁盼儿就给儿子办了退园手续。
“从院子后门穿出去的后街上有一个幼儿园。”
韩冬就告诉她。
“那好,我到后街看看。”
鲁盼儿过去果然找到一家幼儿园,是街道办的,规模虽然比变压器厂的小,只有三个班,收三到六岁的孩子,托费却比变压器厂的贵,每个月要九元,但鲁盼儿见园长和老师们都很和善,园里也干净整洁,便也觉得还不错了。
毕竟从家里穿后门出来,几分钟就能到,遇到刮风下雨的天气也不怕。
商量好入托时间,交了托费,鲁盼儿又去商店买了菜,再回来没进门便听屋里面传出清脆的笑声,“原来你连花生长在地下都不知道呀!”
正是丰美。
“我一直以为花生长在树上呢,”韩冬不好意思地笑了,“其实我也下过乡,只不过才到农村没几天,父母便听到恢复高考的消息,急忙把接我回来复习,所以才缺乏常识的。”
杨瑾就说妹妹,“你别笑韩冬,虽然你和丰收在农村长大,可从没真正下田插秧、割稻,倒是你们姐姐和哥哥深知稼穑艰难。”
“我高中毕业不久就参军了,也没做过太多农活儿,”跃进便说:
“还是姐姐和姐夫最辛苦。”
“细算起来,在我们家里,农活儿干得最多的是竟然是你姐夫,”鲁盼儿笑着进来,“虽然他是北京人。”
大家一想,果然如此,韩冬就问:
“插队的日子一定很艰难吧?”
“艰难自然是艰难的,特别是最开始的时候,十分难熬,”杨瑾回忆起过去,“可是现在回头一想,竟然不全是艰难,也有很开心的经历。”
说着便向妻子一笑。
鲁盼儿也想起当年他们在一劳动的情形,果然觉得就是在最难的时候,也有许多甜蜜,点头笑道:
“只有你们自己经历了,才能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