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就是不肯听我的,一定要去电子厂,怀孕期间还一直在厂里工作,偏偏生孩子的时候你又不在家。”
章丽雯便向顾铁山说:
“过了年,你就又要走了——她还真是可怜呀!”
徐菲今天与章丽雯一起来的,又坐在一处,此时也说:
“新月果然太辛苦了。”
顾铁山去年九月被部队选送到高级陆军学校进修,寒假回家后,还要继续回军校学习,闻言点头承认,“对妻子,对孩子,我确实亏欠很多。”
“你也不必担心,顾伯伯和顾伯母把新月和孩子照顾得特别好,现在新月和小念念都白白胖胖的。”
鲁盼儿笑着开解,“新月的父母都赞不绝口呢。”
因为赵新月在以为顾铁山瘫痪的时候嫁给了他,顾家人对她都特别尊重和关心。
“我爸爸妈妈对新月比对我都好!”
顾铁山也笑了。
可章丽雯依旧皱着眉毛,“新月产假过后怎么办呢?
你们家离电子厂太远了。”
“是啊,还是丽雯有福气,自从生了孩子就没有上过班。”
徐菲赶紧跟着说。
鲁盼儿有些奇怪,今天徐菲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无论章丽雯说什么,她都赞成,过去她可是支持新月到电子厂上班的呀。
章丽雯却很习惯的样子,“我就说赵新月当时应该去部队家属厂……”
徐菲再三点头,“不错,不错……”
鲁盼儿才要说话,就见陈大为用力拍着顾铁山的肩膀,大声地说:
“部队送你去进修,是重点培养你,你可一定要好好干,我们同学中现在你的职位最高了!”
“其实我们家周华也还行……”
周华是后勤处的处长,职位的确不低了,可是他却是靠老丈人才被提拔的,而且论起年纪,他又比同学们都大上几岁。
所以,大家都没有想到他。
徐菲已经笑着附和了一句,“可不是,周处长也是年轻有为呢。”
陈大为便问:
“今天周处长怎么没陪你过来?”
以前自己去哪儿,周华一定陪着的,但最近他却有些变了,今天更是怎么说什么也不肯听自己的来参加婚礼,章丽雯心情其实不大好,被陈大为问到了却只能替他遮掩,“他工作忙。”
偏偏钱进问:
“学校不是放假了吗?”
“他是处长,放假也有许多事要做的。”
宁雪雅觉出什么,便笑着说:
“在我们家,有时一年也见不到一场雪,大家都特别盼着下雪。
这次回北京,下火车的时候满天都是雪花,真是美极了。”
大家都问:
“你从南方过来,是不是觉得北京太冷了?”
“其实还好了,外面冷了些,可屋子里好暖和!”
宁雪雅又笑,“就是空气太干燥了。”
又拿出丝绸手绢分送给大家。
绣着花的丝绸手绢美极了,鲁盼儿突然想到,如果能买一些丝绸做成蝙蝠衫或者裙子,效果一定很好。
虽然霓裳羽衣店毛衫的生意不错,但她觉得过于单一,最近一直试着增加新品种:
但棉布需要布票,不能大批买;化纤面料只能用于不多的款式,倒是丝绸,非常合适。
于是鲁盼儿找了个机会问宁雪雅,“这是你们厂的丝绸吗?
太漂亮了。”
“是呀,这里面还有几个图案是陈大为和我设计的呢。”
“我开了一家服装店,想买些丝绸做衣服,可以去你们厂吗?”
“这些产品是发给职工的福利,厂里生产的丝绸全部直接供应商场,不对外销售。”
宁雪雅从小在苏州长大,家人都是做丝绸行业的,对这行特别了解,笑着建议,“你可以到私营工厂买,他们经营很灵活的。”
然后她又想了起来,“你去苏州买丝绸倒没什么,不过运回来却很麻烦,不如找我堂弟吧。
我堂叔家在苏州开了间小厂,专门生产丝绸,堂弟在北京开店销售,在秀水街很有名气。”
“太好了,”鲁盼儿不想能得到这么有用的消息,高兴地说:
“请你帮我介绍一下你堂弟吧。”
宁雪雅在北京结婚,她的堂弟就在北京开店,自然会来的。
“他生意特别忙,没时间过来参加婚礼。”
宁雪雅告诉鲁盼儿一个地址,“我堂弟叫宁林,你过去提我的名就行。”
鲁盼儿晚上回家便问杨瑾,“去秀水街怎么坐车?”
“秀水街?”
杨瑾在北京出生,“我没听过这条街。”
“是一个新兴起的商业区,宁雪雅的表弟就在那边开店。”
鲁盼儿倒是听过,似乎那里卖衣服的很多,不过也不很详细。
“原来在建国门外,长安街延长线上——那里过去是使馆区。”
杨瑾查了地图,又找到公交车线路,“北京这几年发展太快了,公交线路也变了许多,我陪你一起去吧?”
“你做你的课题吧,鲁老板自己能行的!”
年前正是生意最忙的时候,但鲁盼儿还是先去了秀水街。
按杨瑾查到的线路坐车,还挺顺利的,可一下车,鲁老板就被惊呆了,再没想正月没过完,秀水街就能有这么多人!
眼前到处是外国人、中国人、男人、女人……
耳边尽是全国各地的口音、生硬的汉语、英语、俄语,还有听不出来的语言……
再看街道两旁低矮的小平房,一间挨着一间,每间都不大,就连铺子上面的匾也都很简陋,可挡不住五花八门的服装热热闹闹地在各家门外招摇——冬天的厚棉袄、夏季的汗衫、红红绿绿的旗袍、绣着大花的绸缎小袄……
林林总总,让人目不暇接。
真是做生意的好地方呀!
鲁盼儿不急着找人,先逛了起来。
才逛了十几间铺子,鲁盼儿就已经决定,霓裳羽衣要是在秀水街开个分店!
这里的生意差不了!
分店怎么开呢?
心里正在盘算,就见面前店门前招呼顾客的人正是赵老板,“还真巧呀。”
赵老板也笑着点头,“是巧,我们竟然在这里遇到了。”
鲁盼儿看着铺子上的匾,“原来美丽服装店搬到了这里。”
当初王玉楠闹了一场,将自家的房子收了回去。
赵老板腾出房子后,就没能在磁器口再租到房。
磁器口街道的人家都知道了赵老板一直欠着房租,谁还愿意把房租他呢?
赵老板也就不知去了哪里。
今天鲁盼儿才算揭开了谜底。
不料,赵老板摇头一笑,“我们并不只有一家店,这里的铺子早就开了,一直是我爱人守着。
至于磁器口的裁剪机,已经搬到了别处。”
鲁盼儿这时才明白,原来赵老板并不只向自己瞒着裁剪机的消息,他还从没透露过秀水街一个字!
其实这些事早有端倪,只是自己没有想到。
裁剪机一次能裁一百件衣服,每日不停地裁衣,磁器口的小店怎么能都卖得掉?
还有,赵老板在美丽服装店的时候并不多,他爱人更是一次没过去,自然是另有铺子了。
在自己想到开分店的时候,人家已经有了分店,鲁盼儿便由衷地赞了一声,“赵老板果然比我要懂生意经呀!”
赵老板从磁器口铩羽而归,丢了一个很好的分店,面子也不好看,所以更想在霓裳羽衣店的老板面前炫耀一番,“我做生意可是很早的,还没改革开放前,我白天在服装厂上班,晚上就用厂里的机器裁了衣服回家做,我爱人再悄悄卖出去……”
鲁盼儿就笑,“那时候要算投机倒把呢。”
“可不是,那时候摆地摊卖衣服,最怕的就是有人来抓……”
店里走出一位中年妇女笑着接过话说。
“这是我爱人,段秀芝。”
“段大姐好,我是鲁盼儿。”
“我知道,我知道,霓裳羽衣店的女老板——人长得好,衣服做得好,店开得也兴旺。”
段大姐黑黑胖胖的,说话带着三分笑,“看来小鲁也想在秀水街开一间铺子?”
“是有这个打算。”
鲁盼儿没有必要瞒着,若是过来了,大家又会常见面了。
“现在秀水街的铺子不太好租呢,”段大姐就向左右指了指,“这条街没多长,铺子却很多,租金更是高得离谱,还三天两头地涨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