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文向明气到发疯,竟将对方活活打死,说要给蟋蟀赔命。
    他打死了人倒是知道怕,一溜烟跑回家躲着不出来。他知道京兆府是什么德行,压根就不敢管阮家的事。
    被他打死的人只是一个小文官的儿子,对方报了官,京兆府虽然受理了案子,也装模作样上门要拿凶手,最后不仅凶手没拿下,这件事还一拖再拖,拖到死者的尸身都腐烂发臭,不得不安葬。
    这一安葬,文向明就改口了,说人不是他打死的,他只是随便打了两拳,根本就不足以致死,对方是因为患有恶疾,当时恶疾发作导致死亡的。
    当时围观的人哪敢跟阮家作对,也只能附和了。
    事情到这一步,本来也就结束了。没想到那小文官不知在哪里寻到了门路,竟然一纸状告到了林帝面前,那状纸由鲜血写就,字字泣血,言明就算是把下葬的尸体重新挖出来,也要给儿子讨一个公道。
    状纸递上来的时候,太子恰好在旁请安。
    林帝看到那血书,当场就发飙了,抬头却见林倾神色悲戚,不由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林倾哽咽道:“儿臣看到此血书,心中为那位父亲感到敬重又难过。父母与子女血脉相连,若儿臣出了什么事,父皇应该也会不顾一切为儿臣讨公道吧。”
    林帝骂道:“你这是在胡说些什么不吉利的话!”
    虽是骂语,心中却大为触动。再一看那血书,全然是一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父亲悲痛又无助的诉求。
    阮氏一族平时怎么横行霸道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闹出人命,还敢这般藐视律法,林帝怒不可止,当即先停了刑部侍郎的职,然后让刑部调派专人调查这件当街杀人案。
    圣旨一下,阮家就坐不住了,知道这件事恐怕善了不了,立刻求到阮贵妃面前来。
    阮贵妃对她那位不学无术的堂弟的生死倒是不在意,反倒是这件事之间的异常让她觉得奇怪。比如,那位小文官是怎么把状纸递到林帝面前的?递上来的时候,太子为什么就刚好在旁边呢?
    还有文向明平日虽然为非作歹,倒也不至于为了一只蟋蟀杀人。阮家这边也没闲着,开始着手派人调查。
    查来查去,发现文向明冲动当日杀人,竟是有人在旁边挑拨教唆,煽风点火。小文官能将状纸递上来,也是通过一位朝臣之手。而这两人,都是皇后一族的势力。
    这一年来,两派势力摩擦不断,但都未伤及彼此根本,如今皇后竟从折断阮氏羽翼开始,是想将朝中阮氏的势力一一排除了。
    两派已然是走上了你死我活的地步,林倾和林廷的关系也降到了冰点。
    他们之前在太学上课时都坐在第一排,一直都是同桌。不知从何时开始,林廷便将自己的位置搬到了最后一排。
    他跟后排这些差生不一样,不睡觉不逃课不吃零食,他还是端端正正坐着,看着前方太傅的方向,可眼神却没聚焦,像一座没有生气的木雕。
    林非鹿在宣纸上用简笔画画了一个笑话,讲的是小白兔和大灰狼的故事。
    她悄悄递给林廷看,想逗他笑。
    他只看了一眼,却还是转头朝她笑了笑。
    他笑了,林非鹿心里却更难受了。
    下午嘬着冰棍跟宋惊澜说起这件事时,他只是看着天际重叠的白云淡声说:“这还只是开始。”
    第63章 【63】
    夺嫡这条路, 注定要用鲜血和人命来铺就。
    长嫡两派这一争,就是六年。
    六年时间,林非鹿从一个个头不过腰的萌娃长成了十三岁的娉婷少女, 就连当年只会抱着她大腿流口水的小奶娃林蔚都成了九岁的小姑娘,懂得爱美之心了。
    以前林廷和林倾之间的暗涌只有她和宋惊澜察觉到, 到如今这个地步,迟钝如林景渊都发现不对劲了。
    虽然两派从未兵戎相见, 甚至还维持着表面上的平和, 但无论前朝还是后宫, 暗自弥漫的硝烟都已将身处其中的人全部笼罩。
    林景渊长大之后,性子丝毫没变,还是跟以前一样跳脱,他一直在努力挽回大哥和三哥之间的关系,两人每次都很给面子的点头,但之后还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林景渊忧心忡忡问林非鹿:“你说以后他们两个会不会打起来啊?”
    林非鹿觉得按照林廷的性子,多半是不可能的。
    但也说不好。
    这么多年过去,林廷的温柔都染上了沉默, 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沉郁,那双总是柔软的眼睛也被一层浓浓的迷雾遮挡,叫她看不清他心中所想。
    他曾经的确是不想争,但这么多年了, 他会不会,也改变了想法呢?
    林倾芝兰玉树的气质倒是没有改变,只是偶尔视线掠过, 眼中有令人心惊的厉色。
    但不管两人如何变化,对林非鹿还是一如既往地宠爱。
    林廷会将偶尔救下的小动物送到明玥宫来给她养。曾经只有两座小木房的花田旁边已经建起了动物环楼,有时候林廷会过来在其中坐一坐,那些动物就趴在他脚边,膝上,怀中,还有立在他肩头。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真心实意地笑一笑,像当年模样。
    林非鹿也常去东宫,拿着自己做的风筝啊弹珠啊小木马什么的,缠着端庄的太子哥哥陪她玩,太子拗不过她,每次都会屏退宫人再偷偷陪她玩一玩。
    她做不了太多,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们在这场夺嫡之争中能偶尔有一段快乐放松的时光。
    林景渊特别不能理解两位哥哥:“皇帝有什么好当的啊?又累又不自在,懒觉都睡不成,白给我我都不要!”
    林非鹿怅然叹气:“如果每个人都像你这么想就好了。”
    当然这话林景渊也只敢私下偷偷吐槽一下,有一次被娴妃听到,暴打了他一顿不说,还关了半月的禁闭,把林景渊气得不轻。
    去年林廷成年已经封了齐王,在宫外建府,不再常居宫中。林倾今年成年,倒还是住在东宫。两人无需再上太学,一个住在宫外,一个住在宫内,见面的次数骤然减少。
    齐王府刚建成时,林非鹿就去过。她本来以为按照大皇兄的性子,应该会搞一个专门喂养动物的院子出来。
    结果齐王府里面一只动物都没有。
    林非鹿就想着,把他曾经救的那些小动物还给他,反正他现在不用跟阮贵妃住一起了,总可以随意养动物了吧。
    没想到林廷拒绝了。
    他说:“我照顾不好它们,你且养着吧。”
    林非鹿觉得,大皇兄的确是变了。
    这种变化令她心中微微感到不安,可却毫无办法。
    她为两位哥哥的未来担忧不已,林景渊倒还是吃得好睡得好,并且开始看着齐王府期待两年后自己封王建府的事儿。最近听闻林帝有意向为他择地了,顿时激动得不行,迫不及待拉着林非鹿出宫考察选址。
    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林非鹿感觉他是想建个游乐园出来。
    这些年她对于出宫已经熟门熟路,自从林念知出嫁之后,她就有理由经常出去疯玩,把京都的大街小巷都窜了个遍。
    想着也有段时间没见过林念知了,出宫之后便直奔杜府而去。
    林景渊抱怨:“长姐嫁人之后脾气越坏了,有什么好见的。你自己去吧,我要去选地了!”
    说完就跳车跑了。
    马车将林非鹿带到杜府门口,守门的小厮看见五公主从车上下来,赶紧迎上来行礼。林非鹿一边往里走一边问:“皇长姐在做什么?”
    小厮神情有些尴尬,进了庭中才支支吾吾道:“回五公主的话,长公主不在府中。”
    林非鹿瞟了他一眼:“去哪了?”
    正说着话,杜景若从堂中走出来。
    当年的青衣少年如今已成翩翩公子,正如林念知当年期待的夫君模样。
    林非鹿喊他:“姐夫。”
    杜景若略一行礼,才温声道:“五公主是来找念知的?她前些时日搬回了长公主府,如今不在这里。”
    林非鹿一听就明白了:“你们又吵架啦?”
    杜景若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
    林非鹿问:“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啊?”
    杜景若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道:“五公主要去找念知的话,便帮我带句话吧。母亲的意思并不是我心中所想,她不必介意。”
    林非鹿冲他一点头,又转道去长公主府。
    长公主府是林念知及笄那年建的,这是大林皇室的规矩,皇子公主成年后都要在宫外建府。不过林念知及笄之后就嫁了人,一直跟杜景若住在杜府,长公主府便只有几个看管的下人,大多时候都空着。
    不过很显然林念知将这里当做了她娘家,每次跟杜景若吵架都会收拾行李搬回来。
    林非鹿进府之后,跟着婢女走到院中门口,婢女才通报了一声,房内便传来林念知气愤的声音:“不见不见不见!把杜家的人全部拿扫帚扫出去!本公主一个都不见!”
    林非鹿笑问:“我也不见啊?”
    里面顿时没声儿了,半晌才传出林念知不开心的声音:“不进来还在外面做什么!”
    林非鹿让婢女退下,推门走进去,进屋就看见林念知半躺在软榻上吃着水果解九连环。听到动静眼皮也没抬一下,只闷闷说:“你怎么又出宫了?”
    林非鹿一屁股在她对面坐下,看她手上那个极其复杂的九连环,“陪景渊哥哥出来的。”
    林念知眼中顿时冒出凶光:“他人呢!是不是一起来了?叫他过来,我刚好打他一顿降降火!”
    林非鹿:“…………”
    她伸出手指挡了一下林念知的动作,换了九连环其中一扣的走向,咔哒一声顿时解开了一环。
    林念知烦躁地把九连环往旁边一扔:“不玩了不玩了!我解了一天没解开,你一来就解开了!”
    林非鹿笑嘻嘻的:“你心思都不在这上面,怎么解得开?不过,姐夫又怎么惹着你啦?”
    林念知一听姐夫两个字就发飙了:“你不准再叫他姐夫!我宣布从现在开始他不是你姐夫了!我要跟他和离!”
    林非鹿:“这话你每年都要说一次。”
    林念知:“……这次是真的!”她气得咬牙切齿,愤怒道:“你知道他母亲说什么吗?说我生不出来孩子,说要给他纳妾!还让我要大度一点,自己生不出来,就不要拦着别人生!”
    林非鹿同仇敌忾:“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呢!”
    林念知连连点头:“对啊!我那是生不出来吗?我明明是不想生!我要想生,分分钟生一个马球队出来!”
    林非鹿:“…………倒也不必如此。”
    她算是明白了,长姐这是遇到自古以来女生难逃的催生难题了。
    她安慰了半天,又问:“那姐夫也是这个意思?”
    林念知一顿,别扭地说:“那倒没有,他说随我开心就好,也不会为了子嗣纳妾。”
    林非鹿:“那你为啥要生他的气?”
    林念知瞪他:“不是因为嫁给他,我能受这些气?!他就是罪魁祸首!”
    林非鹿:“……好吧,逻辑满分。”
    林念知吐槽了半个时辰,心里总算舒坦了一点,没之前那么暴躁了。看着捡起九连环玩的小五,突然问:“你今年也十三了,按规矩,父皇也该为你挑选夫婿了。”
新书推荐: 阴阳提灯人 苟在明末当宗室 在东京找老婆的偶像 为没好的世界献上抽象 汉人可汗 崇祯太子 无限:从火影开始的主神空间 我在请回答1988的时候 索洛维约夫在沙俄1796 我是大明藩王,我不摆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