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说完,邢朗也穿好了雨衣,系着雨衣暗扣笑问:“你还学过生物?”
魏恒站起身离开味道刺鼻的尸块,把证物袋交给法医助理,迎着他的目光,即虚伪又客套的笑了笑:“一点点。”
邢朗系扣子的动作慢了许多,认认真真,慢条斯理的把他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重新打量了一遍。好像刚才在办公室里的会面不作数似的。
就是他这过于直白,且毫不避讳的眼神。魏恒被他这似曾相识的眼神看的再次心生不适,迎着他的目光跟他对视了几秒就顶不住了,只能偏开头无视他。
邢朗心里有点纳闷,心道他长得这么没有亲和力?怎么这位魏老师总是对他避之不及的样子?莫不是自己已经被这人不动声色的讨厌了?
然而魏恒侧过身避开他的目光,没事找事的踩了踩培着雨棚杆子的土,和旁边的刑警说起雨棚经不住风雨,马上就要塌了。
的确,临时搭建的雨棚质量很差,不一会儿就被风吹的七摇八晃,像一把破伞似的预被狂风掀去顶盖。
“头儿!”
暴雨天不能露天使用步话机,所以现场刑警的交流基本靠吼。
一个站在湖边的刑警用双手围了个喇叭放在嘴边,大喊道:“又发现一袋!”
邢朗朝他抬了抬手,却没着急过去,而是拿起铲子铲了几铁锹土,把栽着杆子的周边土壤培的结结实实,末了又狠狠跺了几脚。确定把杆子栽结实了,他撩起雨衣帽子盖在头上,迈步走入风雨中。
魏恒脱下白手套扔到地上,双手揣在风衣口袋里站在杆子旁,眼角余光看着他逐渐没入风雨之中的背影。
他本以为邢朗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劳动力,把他也赶到垃圾堆里找尸块。不料邢朗栽好杆子准备干活儿的时候只是瞟了自己拄在身前的雨伞一眼,竟然什么都没说,带上雨衣帽子就出去了。
魏恒不知道自己遭遇的是新人应有的关照,还是邢朗对他特有的关照。
暴雨中,他看到邢朗掐着腰站在两堆垃圾中间开出来的小道里,冲着站在齐腰的湖水中捞尸体的刑警喊道:“水里那几个,先上来!”
有人问他怎么了。
“湖里的水比粪池子都脏,你们不要命根子了?把裆护好再下去捞尸体!”
水里的几个刑警连忙淌着水跑上岸,从他手里各拿了几只塑料袋躲在了没人的垃圾堆后面。
看到这儿,魏恒着实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不用下水,不用护着裆,也不用操心下边儿发炎。
一袋袋尸块被送到雨棚下,魏恒和法医助理把每一袋儿都拆开看了。他发现这些尸块的腐烂情况差异显著,当在一个袋子里发现第二只人体的左手时,才笃定了心里的猜想。
站在水里捞尸体的邢朗忽然朝这边大喊:“魏老师!”
魏恒下意识的应了他一声,只是嗓门远不如他大,然而再拔高嗓门已是不能,于是走到雨棚边,遥望着他。
邢朗问:“能不能拼出一个全乎人?!”
魏恒抿了抿嘴唇,提起一口气,费劲九牛二虎的力气才勉强让自己的声音穿过风雨落在他耳边。
“你们再加把劲儿,我能给你拼出两个!”
然后,他看到邢朗似乎是愣了一下,站在水里两三秒都没动静。随后邢朗用力的往水面上踢了一脚,扬起胳膊在四周指了一圈,指挥刑警们扩大搜查范围。
虽然距离远,魏恒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但是略读一读他的唇语,就知道那话肯定不好听,甚至还有几句粗话。
魏恒唇角一挑,移开目光仰头看向还在落雨的天幕。
搜查进行了两个多小时,在这两个多小时里,魏恒测量了两只足长不一的右脚,推断出死者的身高和体重,又把已经找到的尸块分类称重,感觉差不多能够拼出两副完整的尸体才叫停。
天气情况实在恶劣,邢朗留下了几个人继续在现场搜查,带着大部队先撤了。
刚从污水湖里出来,邢朗就脱掉雨靴扔到了垃圾堆里,领着一群人走向警车的途中接了个电话:“你过来?来哪儿?我们都收队了,法医室等着吧。秦放,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就是故意的——”
魏恒走在旁边,勉强跟的上他的步子。只是下雨天路滑,地面又不平稳,形成一片片高低不平的水洼。邢朗踩着一双厚底登山靴在积水里走来走去如履平地,他当然就做不到了。
他拄着雨伞挑挑拣拣四处寻找落脚点,还不得不加快步子跟上领头的邢朗,冷不防脚底猛地打滑,身体往后一倒,顿时失去平衡。
眼看就要摔在泥汤里,一条手臂忽然伸过去揽住他的腰,用力把他往前带了一下。
邢朗讲着电话一心二用,余光看到魏恒消瘦的身板将倒不倒的模样,捎带手的扶了他一把。
这人横在自己腰后的手臂没有放下去的意思,于是魏恒往旁边撤了一步,只顾低头看路,权当刚才的意外没有发生过。
片刻后,邢朗挂了电话,扭头冲他一笑:“腰挺细。”
魏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