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魏恒再一次听到了她第一次被审讯时说出口的话,她说:“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我爸爸那么生气,他把我关在房子里,拽着我妈的头发出去了。当天晚上在下雨,我跑进厨房,站在凳子上从厨房的窗户往外看。窗外是后院,我看到我爸把我妈拽到后院,我妈跪在地上在求他什么,但是我爸不理她。他扇她的脸,跺她的胸口,捡起地上的石头砸她的头……”
徐苏苏的头低垂着,乌黑的长发顺着她的脸侧垂下来,她的双脚在轻盈的摇晃。如果她的脚不是那么面目可憎,那么这一幕将颇为悦目。
徐苏苏的面色苍白且冷冰,她勾着唇角,脸上的笑容像是被刀刻出来的痕迹,似乎随时会渗出鲜血。她晃动着双脚,仿佛在欣赏自己丑陋的伤疤。
“相比我的父亲,我更狠我的母亲。”
当她说出“母亲”两个字的时候,魏恒从她口中听到了怨毒的怒气,和冷酷的凉意。
徐苏苏的眼泪掉的猝不及防,她用力睁着双眼盯着自己的脚背,眼泪顺着她的眼角低落。她咬着牙,仿佛嘴里含着什么东西,要将其嚼碎,咬烂:“我当时年纪小,只能听从于父母。我不知道父亲教导我的东西对不对,但是我的母亲却从旁协助,她帮助我父亲控制我,奴役我。他们先是毁了我的脚,现在又毁了我的生活!”
她猛地抬起头,像是从水里拔出头颅的女鬼,恶狠狠的盯着魏恒,冷笑道:“你以为她到银江是来我找我的吗?找我?哈哈哈哈哈!她来找我父亲!她是个贱骨头,差点被他打死,差点被他活埋,竟然还像只认主的狗一样闻着味道一路找过来!我倒宁愿她死了,我倒宁愿当年被我父亲埋在后院的那个人是我!我恨她,我恨她!她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她从来都没有履行过做一个母亲的责任!她只是把我当做讨好我父亲的工具,她把我当做一头猪,一只羊,一条狗一样向她心里的天神献祭!直到我父亲让我杀人,她还跑来劝我……哈哈哈哈哈,很可笑吧?她竟然劝我?说我不听父亲的话就是不孝!”
徐苏苏越来越疯狂,疯狂的笑着,哭喊着:“我不孝?我孝顺了他们二十七年!最后呢?最后他们联手把我变成了杀人犯!我恨他们,我恨徐红山,我更恨刘淑萍!我恨他们生下了我,我恨他们是我的亲生父母!他们有什么资格做我的父母?呸!他们亲手,一步步的把我变成今天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还说我是他们的好女儿?哈哈哈哈哈!我是他们的好女儿吗?我宁愿去当妓女,当毒贩,当艾滋病人的女儿,也不想跟他们染上一丁点关系!我身体里流的血让我感到恶心,我浑身上下,到处都在流脓,生疮。我的身体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烂透了!这就是他们想要的好女儿吗?!我恨他们……我恨不得,恨不得亲手杀了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求勿反驳缠足已经完全废除,世界上的阴暗面,是生活在阳光下的人无法估算的面积。
求勿指导作者应该把最后一段截开,作者想营造一种窒息感。
第22章女巫之槌【22】
三辆警车接连驶出警局大门,即将到达曙光街小广场的时候,邢朗接到一通电话。
“你是邢朗?”
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
邢朗看着前方正在读秒的红灯,食指轻轻的在方向盘上敲击,沉默了两秒钟后,他问:“怎么?”
那人道:“通知你一声,徐红山在我手上,如果你不在十五分钟内赶到红原工业区,我就把这老东西从楼顶推下去。”
随后,电话被挂断。
邢朗看着被掐断通话的手机,试着回拨,对方果断再次的挂断。
这个人不仅知道他的号码,还知道他的名字,更知道他们正在抓捕徐红山,这一切线索整合起来都意味着这通电话绝对不是一通无聊的骚扰电话。徐红山中风瘫痪,倘若谁想弄死他,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邢朗来不及深思,在前方十字路口忽然调转车头,开向和曙光街相反的方向,抓起步话机道:“全部掉头,去红原工业区!”
刑警们没有发问,步话机里只陆陆续续响起几声收到。
在公路上急驶的时候,邢朗终于有时间仔细思考刚才那通电话的来意。
打电话的人肯定是这桩案件的知情人,至少这个认识徐红山,并和徐红山结仇,所以才会放言要杀了徐红山。邢朗想起刚才出发的时候,魏恒告诉他,徐红山已经中风瘫痪,自己一个人不能生存,所以徐红山依附着徐苏苏和刘淑萍生活,而徐苏苏和刘淑萍都被警局滞留,徐红山一定寸步难行。此时此刻,徐红山很有可能还在那间阴暗的杂物间里。
邢朗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眉心猛然收紧。
等等,徐红山瘫痪了,站都站不起来。把这样一个废人从曙光街带到红原工业区,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如果打电话的人想要杀徐红山,为什么多此一举把他带到红原工业区?那可是和曙光街相向而驰并且间隔十几公里的地方。
除非,那个人和警方一样,都在‘抓捕’徐红山的路上,那么刚才这通电话的用意就是把警方引到和曙光街完全相反方向的红原工业区。
两种可能,两条路线,无论那一条抓捕路线都不能放弃。
邢朗在不允许转弯的单行道再次调转车头,前轮胎碾着路基石压过去,直接穿过公路中间的缓冲带,汇入开往曙光街的车流中。
陆明宇在步话机中问道:“头儿,怎么了?”
邢朗没有解释,只是道:“你们去红原工业区。”随后加足马力连超三辆车,吉普车披着风雨碾着泥浪驶向曙光街。
路上连闯了三个红灯,邢朗在接到电话的五分钟后到了曙光街东面的平房区。他把吉普车停在巷口,跳下车拔腿奔向风雨中孑然独立的三层小楼。
房东的屋子锁着门,整栋楼房沉静的像一个死物,静的没有一丝生气,仿佛里面一个活人都没有。
邢朗从积水中跑过院子,刚踏进一楼潮湿的楼道,就听到前方走廊尽头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呻吟声。而随着他的脚步声响起,那丝声响随即沉入黑暗,静的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看来,刚才给他打电话的人,就在楼道拐角后。
邢朗和墙壁保持半米的距离,警戒着楼道前后,压着步子朝楼道的尽头走去,那里没有光亮,漆黑一片,像是罩了一层黑色的迷雾。邢朗在腰上摸了一圈,失望的发现他出来的急,别说警棍,连手铐都没带。
走道尽头,拐角处的一堵墙壁后,邢朗站在拐角沉了一口气,扬声道:“警察,里面的人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