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东晨在他肩上用力推了一把,少年的力量竟把邢朗往后推了一个趔趄。
邢朗往后跌了两步,看着张东晨神色慌张的为张福顺顺胸口,拿着纸巾擦掉父亲脸上的秽物。张东晨的眼角迅速的被逼出一点湿润的痕迹,愤怒的抬起头朝邢朗低吼:“你们警察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邢朗对他的质问置若罔闻,走到饮水机前抽出一个纸杯接了一杯水。
张东晨把父亲的脸擦干净,然后帮他盖好被子,站起身,用那双满是冷漠和怨毒的眼睛看着邢朗,说:“警官,我想知道,你刚才为什么那样对我爸爸。”
邢朗抬起左手撑在饮水机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张东晨,习以为常的接受张东晨对他无声的斥责,和全都写在眼睛里的愤怒。
面对这样一双年轻,却早已被仇恨,准确来说是被仇视执法机关仇视警察的恨意蒙蔽的双眼。邢朗忽然觉得有些疲惫。
为什么?因为职业赋予他的特殊的手段,更是因为从尸坑里挖出来的十二具枯骨。
眼前这少年虽然恨他,但是却很单纯,单纯到以为一个警察可以凭借自己的喜好,对一个‘无辜’的人动粗。
邢朗没有选择告诉他真相,喝了几口水,就云淡风轻的扭转了话题:“昨天晚上你一直在医院?”
面对警察的提问,张东晨一直不敢掉以轻心,也不敢不答。他只能道:“是。”
邢朗往前走了两步,看着他说:“昨天晚上出事了,知道吗?”
张东晨没说话。
邢朗看着他的脸,慢悠悠道:“一个上初一的女孩儿被人勒死,尸体扔在玻璃厂旧仓库。”
张东晨依旧没有说话,邢朗补充道:“就是当年佟月逃出来的地方。”
张东晨终于给他了一点反应,一个冷笑。
“是我干的。”
他看着邢朗,干净利落的说。
邢朗不语,目光愈加深沉。
张东晨往前走了两步,调整点滴架的高度,口吻轻松的好像在夸赞今天的天气不错:“是我杀了那个女孩儿,把她的尸体扔在旧仓库。我承认。只要你们能找到证据,我就跟你们走。”
说完,他扭头看向邢朗,笑道:“您可以去找证据了,警官。”
少年的笑容,是对执法机关的讽刺和挑衅。
邢朗喝干杯子里的水,把杯子揉烂扔进垃圾桶,再次朝病床走去。
他刚一靠近张福顺,张东晨就像小狼似的跳了起来,盯紧了他。
邢朗讪笑:“最后一个问题,问完我就走。”说完从外套内衬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放在张福顺面前,道:“睁眼。”
张福顺颤抖着眼皮,睁开双眼。
邢朗把照片放在只有他可以看到的角度,低声问:“是他吗?开枪的人。”
张福顺的眼球上蒙着一层浊物,导致他视力模糊,看东西很费力。他看着照片上的人脸,起初并无反应,直到他的目光逐渐变得清晰,看清了照片里的人。
张福顺没有说话,目光愈加颤动,看不出对照片里的人到底是惊惧,还是悼念。
邢朗又问了一遍:“开枪的人,是不是他。”
良久,张福顺嘶哑的声音响起:“是。”
邢朗的目光霎时收紧,追问:“这个人现在在哪儿?”
张福顺沉默着闭上双眼,从胸腔里呼出一口气,道;“走了,都走了……”
邢朗直起腰,看了他片刻,一言不发的装起照片,走出病房。邢朗离开的时候,张东晨丝毫没有注意到,邢朗带走了他放在桌子上的住院通知单。
邢朗走在楼道里,把住院通知单扫了一遍,然后在全身上下的兜里摸银行卡。
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端着一个托盘从他身边走过,邢朗的拽住他胳膊:“医生,住院处怎么……”
话没说完,邢朗忽然停住了。因为他察觉到医生被他拽住的时候,胳膊上的肌肉忽然绷紧了。
虽然这个医生带着口罩,但是从他平静且带着丝丝凉意的眼神中,邢朗几乎可以看到那藏在口罩后的脸也是紧绷着的。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