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放有心挤兑他,似笑不笑的要说话,话到嘴边又懒懒闪闪的咽回去,只往一楼法医室的方向瞅了一眼,道:“我的办公室不让任何人进。”
“那是那是,我这就回去把你办公室门锁上。”
之后秦放就去泡吧,泡完吧回家打游戏,游戏打到晚上又下楼到小区门口买了一份晚饭。
他住的地方很少告诉人,警局档案里留的也是以前的住址,现在的住址没几个人知道。不过他从餐厅往家里折返的时候在小区门口和单元楼下都看到了贴着密密层层的防窥膜的黑色轿车。
两辆黑车停在黑压压的夜里,坠下来的雨和雪不停的敲打车身,被冷雨和冷雪冲洗的明亮又充满杀气。
他站在单元楼屋檐下,打着旋儿抖了抖雨伞上的水珠,往停在甬道边的黑车屁股上扫了一眼,认出了车牌号,便把眼睛一翻,轻蔑的冷笑了一声,穿过大堂乘电梯上楼。
回到家,他把饭盒放在地板上,走到落地窗边拉开窗帘往下看,没看几眼又觉得多余又无趣,就把窗帘合上了。
他这边刚合上窗边,门铃就被掀响。
秦放神色紧了紧,慢慢朝玄关走过去,打开猫眼盖子往外看了一眼,忙拉开房门。
等人进来后,他把房门反锁,笑道:“晚上好啊,通缉犯。”
邢朗把水湿的雨伞竖在玄关墙角,拉开外套径直朝厨房走过去。
秦放把他脱下来的鞋子收拾好,啧啧称叹:“楼下可有人在监视我,你是怎么上来的?”
邢朗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水,拧开盖子喝了半瓶下去,才道:“这些人也只能看住你。”
秦放没兴趣参与他们这些人之间的勾心斗角,所以对邢朗的遭遇不闻不问。因为闻说了也没用,索性他就不操这份闲心。
他的心很宽,事情不到了走投无可必死无疑的绝境,他都不往心里去。而且他也算是看着邢朗一路升上来的,从警校毕业的愣头青到一个支队的正科级干部,邢朗参与的内斗不是一两次。他每次都能亲眼目睹邢朗死里逃生然后官升一级。
他都怀疑是不是邢朗自己做的局,给自己的官路做跳板。
他盯着邢朗没头没脑的瞎捉摸了一会儿,发现以自己的对政治风向的敏感度,难以嗅探其中的阴谋诡计,于是索性放弃,把目光移到自己感兴趣的地方:“你穿的谁的衣服?”
邢朗拉开一张椅子,在餐厅坐下,没理会他这句废话,拿起桌上的烟盒点了一根烟,然后对秦放招招手。
他像晕头苍蝇似的转了一晚上,身心俱乏,抽了几口烟才夹着香烟看了两眼,问秦放:“谁的烟盒?”
秦放没骨头似的歪在椅子里,挠着后脖颈子,说:“哦,那个……前两天我新买了一套游戏设备,太沉了,就让那个谁……”
邢朗瞄一眼他的神态,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指了指放在茶几上的一台笔记本电脑,打断他:“拿过来。”
秦放把笔记本放在他面前:“你干什么来了?借宿?”
邢朗不语,咬着烟把U盘插进去,音调调到最大,严肃的丢过去一个字:“听。”
秦放听了好几遍,才辨认出那道模糊的音波的确是他两年前偶然间发现的送丧曲。
“没错,就是这首歌。”
秦放一手托腮,一手扣着餐桌的桌布,垂着眼睛淡淡道。
现在提及季宁安,提及他曾为季宁安做的那些疯狂的蠢事,他已经很平静了。
邢朗把U盘拔出来,用两张纸巾包好装进胸前口袋,开门见山道:“我怀疑当时给老刘打这通电话的人就在你的店里,你让店里的员工找找当天的监控。”
“两年前啊,不知道还有没有。”
秦放一边咕哝着,一边拿出手机联系餐厅的领班,几分钟后挂了电话,对邢朗说:“正在找,明天我过去盯着。”
说完,秦放懒懒的托着下巴,瞄他两眼:“你身上这套衣服哪儿来的?这么英伦风,不是你穿衣风格。”说着伸手过去拽他领子,笃定道:“嚯,还是大牌,肯定不是你买的。”
邢朗挥掉他的爪子,抖了抖衣领:“喜欢那我脱下来给你。”
秦放忽然按住他肩膀,神神鬼鬼的凑在他衣领上闻了几下,瞪大眼睛看着他,说:“表哥,薰衣草香精味儿。”
邢朗也偏头闻了闻:“你是狗鼻子吗?我怎么什么都闻不到。”
秦放丢开他领子,似笑非笑道:“表哥,魏老师一走,你混的风生水起嘛。”
也不知秦放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专往他的痛处戳。
不过秦放的这句话倒是把他暂时从波云诡谲你死我活的政治斗争中捞了出来,给了他的另一桩不伤及命理却伤及根骨的心事,现在对他也算是一种解脱。
邢朗把窗帘掀开一条窄窄的缝隙,从那缝隙里看到一线浓黑的夜幕,再往细处看,发现雨已经停了,细碎的雪花裹着空气中沉甸甸湿冷冷的水分,呈米粒大小的圆形,冰炮似的往下泼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