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两盏灯聚一起,密封的空间被照亮,光明一点点驱走恐惧。
    保安组这时候也终于有人察觉故障,来人隔着门与她们对话了解情况,许秋来扬声冷静把所有问题答清楚。
    之后就是一段官方的安抚:“你们别害怕,电梯抢险组马上就来了……”
    “没用的家伙。”
    隔着门,冯安妮小声骂道,秋来点头赞同,附和了一句什么。
    两人相视一笑。
    光线中,看清那张年轻包含胶原蛋白的美人脸,冯安妮恍然意识对方是个小她许多岁的女孩。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冯安妮忽然开口问她。
    “叫我秋来就好,我是附近q大的学生,刚上大一。”
    许秋来答得很有技巧,这个称呼既没有透露姓氏,又容易叫人生出亲近感。而且贴上q大这个符号,至少能证明她不单有一张漂亮的脸蛋,也隶属精英群体,勉强算有了踏入冯安妮社交圈的资格。
    等到两个人从电梯里被救出来,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有过这样一段共患难的经历,她们之间遥不可及的距离似乎跨过阶级鸿沟缩进不少。
    冯安妮见惯了挤破头想往她们这个圈子里扎的漂亮姑娘,秋来出乎意料的,是个挺有见识、值得一交的女孩,对她的态度有敬仰,但也不亢不卑,落落大方。
    但即使如此,冯安妮周身的朋友实在太多,今天的事情,对她来说只是一段插曲,从这里离开后,她们很难再产生交集。
    司机已经在一旁等候,她正打算与人道别时,忽然发现许秋来不经意间抬臂撩头发,那白皙的手腕上密密麻麻遍布掐痕,触目惊心。
    是自己刚刚无意间抓的!
    冯安妮立刻反应过来,许秋来从头至尾居然一声不吭?
    随即她心中升起一点内疚。
    “实在不好意思,我刚在电梯里太紧张了,”她指了指秋来手上的伤口,“需要司机送你去医院处理一下吗,以免留疤。”
    “哦,这个啊,”许秋来好像才看见自己的伤痕,微笑摇头,“不是什么大事,我回家用酒精擦一下就好,你们赶时间的话先走就行。”
    这番善解人意的推拒更加深了冯安妮的歉意,“不赶时间,让我的司机先送你回学校吧,这次你真的不要拒绝我。”
    =
    秋来最终坐上了冯安妮的白色欧陆后排,不枉费她对自己下狠手,加重伤痕。
    事实上,她曾经也是上流社会的一员,最了解这群人的心态,当她想要讨好接近一个人,多得不着痕迹把人捧高,又不至于过头的办法。
    两人在车上交谈甚欢,离别时,冯安妮甚至给了她一张自己的私人名片,并邀请她有空给自己艺术学院的学生做模特。
    许秋来对她的称呼也从“姐姐”,改成了“冯老师”。
    一阵夹着浮闷热气的风吹过,许秋来把玩了两下掌中这张白色名片,踏上重返商场的公交,回去骑自己停放在商场门口的自行车。
    这张东西,可比齐进那次给的商务名片有用得多。
    =
    q大论坛上关于许秋来的帖子仍然飘在首页没人管,周一上午,那位名叫蔡仁的不高兴师兄,把许秋来拦在了院门口。
    “许秋来,你没看到论坛上怎么说你吗?”
    “看了,怎么了?”
    许秋来不想堵在门口叫人看热闹,背着书包绕往一边。心中暗忖,她还没找上门,这个人倒是先沉不住气。
    看她不想理人的样子,蔡仁更急:“那不是我干的,那些帮我说话的人,也不是我的意思,我已经向版主申请抽楼了,但没有人回复我。”
    当然会这样,因为不用删贴本来就是许秋来的意思,她本人都不在乎,版主就更懒得搭理了。
    “我知道了,我相信师兄不是这样的人。”
    蔡仁还没来得及摆证据讲道理,猛地就得到了这句话,一时傻了眼。
    “你为什么会相信我?”他手足无措,又结结巴巴:“你……你为什么不澄清我们两个人比试过我输了的事?说出来,你就不用被那群人骂了。”
    “怎么说澄清?说我们俩摸进图书馆的系统里,我还偷了一罐自动贩卖机的饮料?”许秋来歪头微笑。
    上次比试,尽管许秋来说不用他退出小虎队做赌注,但他确实失去了再参赛的欲望,没面子。
    蔡仁是自尊心大过一切的人,引以为傲的技术被自己看不起的人打败,那段时间里,他几乎每天都在和自我厌弃对抗,连电脑都不想碰了。
    最初看到论坛上有人骂许秋来,他是暗自庆幸的,因为许秋来明明有更温和的办法,却还是故意击溃他的自尊心,可这种庆幸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变成了更深的羞耻感,因为他连这样的许秋来都不如,却被推上了她的对立面。
    许秋来会怎么看待他?会不会以为他打不过,所以使了这种卑鄙的手段?
    他蔡仁就算败了,也不能输掉气节,他一定要找许秋来解释清楚。可他却没有想到,那个在赛场上不留余手的许秋来私底下居然这么善解人意,好说话。
    “我自己发帖,我会帮你解释清楚的。”他握紧拳头,“我蔡仁绝不是输不起的人。”
    他说这话时眉毛竖起,眼神凝重,整张脸都肃杀起来,寒气逼人,看上去更不高兴了,一副随时要打人的样子。
    连远远偷瞄围观的人群都倒退了几步,心中拟好了第二天的论坛热帖标题:震惊!大神蔡仁暴起伤人,辣手摧花原因为哪般!
    许秋来正想劝劝他不用这么在意,白费劲挺累的时候,旁边忽然听人大喝一声:“蔡仁!你在做什么!”
    来不及反应,一个人影飞扑过来,紧紧把不高兴师兄制伏在地:“师兄,你千万冷静!”
    大喊的是徐师兄,飞扑的是韩延,被猝不及防扑倒的蔡仁不知所措、一头雾水。
    “师妹,你没事吧?”黄毛紧跟其后开口。
    “我没事啊,”许秋来摇头,观察了一下气氛。反应过来瞬间,她哭笑不得,“你们以为蔡仁师兄要打人吗?想什么呢?”
    不高兴师兄的情绪是极端了一点,但还不至于打女生吧。
    徐师兄讪讪抓了抓头,韩延窘迫地把人扶起来,连连道歉,然后遣散一众看热闹的人。
    黄毛也很窘,他皱眉,压低声音告诉她:“还不是怪陆神,他刚看见你在这边,说肯定是你比赛没留手,把蔡仁得罪惨了他才找上门来揍人,叫我们赶紧过来救你,他今天没带保镖……”他嘀咕着回头找了一圈,“诶,人呢,躲哪里去了。”
    这,算是来自陆神的关心?
    许秋来仰倒。
    第25章
    因为这次阴差阳错的误会,反倒是了却徐师兄的一翻心事,蔡仁答应回到小虎队,替补队员不用他另找了。
    不高兴师兄虽然轴了一点,但为人还算正派,承诺过的事情,很快就在论坛另外发贴澄清,他首楼就阐明许秋来确实是通过测试入队,自己在和她的比试中败落成为替补,并且心服口服。
    蔡仁说话从不拐弯抹角,直来直去,另一贴中那些为他伸冤打抱不平的人们顿时被啪啪打脸。
    似乎是觉得还不够解气,徐师兄稍后便在楼下附赠了一份入组测试,顺带贴出许秋来的解题时间和解题报告,最后总结,如果谁能在比许秋来更短的时间内,提供更完整更厉害的解题报告,随时欢迎他们入组,让许秋来成为替补。
    一开始还有人猜测,会不会是蔡仁抹不掉情面,被师兄推出来解释,怀疑了十几楼,直到有个懂行的计算机系师兄打开测试题一看,当场举旗道歉。
    “参加过上上届信安竞赛,带领的团队排行全国第十六名,应该算有发言权。这份解题报告技术含量很高,师妹的水平在咱们系应该算是翘楚,最难得的是她解题只用了四个小时。我愿为自己在此之前狭隘的性别歧视进行道歉,收回在上一贴中质疑的言论,同时再送给大家一句话——”
    “对不了解的人与事保持静默,不评价、不议论、不诋毁,我们身为q大人,这应该是最起码的素养。”
    这楼过后,陆续又有几个懂行的计算机系人出面佐证,飘红已久的撕人帖总算沉寂下去,再没有人拿许秋来的实力说事,论坛恢复以往的平静,热点也转移到校庆的事情上。
    少了从前的关注度,上下课过程中也再没人在背后说她小话,许秋来连续几天都心情高涨。
    =
    五月中旬,随着校庆周接近,q大开始分散陆续举行各个校庆活动。
    因为是整十的校庆年份,活动比往年办得都更加盛大隆重。由于中途大学校长峰会抽调了太多的人,后面要举行的校友招待会,礼仪队人手不够,只能把名额分摊到各个系。
    首当其冲的当然是外语学院,女孩子被调走了大半,信院就有点可怜了,计算机系女孩子加起来还不到一百人,集整系之力也挑不出几个身高长相过关,而且还愿意花课余时间为返校校友做志愿服务的。
    应青接到班导的游说任务后就开始发愁。
    许秋来倒是够漂亮,可她平时忙着在校外赚钱,只要不强制参加、没有学分的活动,她根本连问都不会问,更别提这种类似端茶倒水的志愿服务。而且大家上岗前,都要花几天由礼仪老师集中做紧急礼仪培训,更是浪费时间。
    应青万万没料到的是:这一次,居然是许秋来主动找他报名,还表示愿意参加校友招待活动。
    “你不是还参加了信安竞赛吗,又要准备比赛又要参加活动,会不会太累了?”应青担心。
    “班长,从前你总劝我多参加活动,现在我来报名了,你又怕我太累,”许秋来笑起来,“别矛盾了,赶紧把我名写上。”
    应青犹豫了一瞬,落笔把许秋来的名字填在表格里,“周三早上八点起到紫檀学堂培训。”
    “记住了。”
    说完事,她正打算要走,又被应青叫住:“秋来,你最近接到活了吗?我看你有一段时间没做兼职了。”
    “没有,哪能随时有这么好运气呢。”许秋来提起这个就失落。
    师兄们介绍一次活给她多不容易,但她每次和负责人一见面,人家对她的信任度就大打折扣,又一听她才大一,大部分干脆就不敢要了,怎么解释都不听,说免费先试用都怕她瞎忙活。
    许秋来真的讨厌这个以貌取人的世界!
    “那你存款还撑得住吗?”
    “没事,从前攒的还剩一点,只能先找着看了。”
    “我这里倒是有一个,是个补习机构的办公系统开发,报酬挺丰厚的,你要不要去试试看?”
    “真的?太谢谢你了班长,”许秋来一喜,转而又想到,“你自己不接吗?”
    “我手上还有活,接不了。”再然后,应青把地址和电话都抄给她,“我已经和人提过了,你直接去就好。”
    应青大概是班里最了解她经济情况的人,他是国内最贫困之一的山区走出来的大学生,家里没办法给他任何经济上的帮助,应青除了申请奖学金,和许秋来一样,还要课外兼职或接活,偶尔往家里寄一点贴补家用。
    大抵两人境地相同,颇有点惺惺相惜之感,比普通同学关系好一点,应青也格外关照她一些。有什么通知和活动,怕许秋来忙着没接到,都会另外跟她说一遍。
    他其实真的佩服许秋来,记得大一刚开学还没发奖学金时候,处处是交钱和花钱的地方,日子捉襟见肘,许秋来只能和他一样在食堂买几毛钱的包子加素菜,每天上完课还要辛辛苦苦去做课外兼职,但她硬是没有一次申请过助学贷款和贫困补助。直到后来能接到项目了,日子才算好过一些。
    最重要的是,她的强大和自信不是伪装出来的,骨子里自始至终没有穷人的畏缩与自卑,她的精神层次甚至比许多家庭优越的同学更富裕、更高阶。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和自己吃一样的东西,应青根本不会相信她是个穷人。
    =
    许秋来当天下午先去了那家教育机构报道,离学校就几条街之隔,原以为应该是个小工作室,谁知在一栋看起来挺高大上的写字楼里。
    能租得起这种写字楼,肯定不会怕浪费钱开发,怎么只招自己一个在校生?
    许秋来心里有点打鼓,原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才能让对方相信自己的实力,谁知道这次,人家机构负责人竟十分热情地接待了她,根本没有以貌取人的意思。
    许秋来受够了歧视,猛地得到公平待遇,简直感动得都快涕泗横流了。
新书推荐: 阴阳提灯人 苟在明末当宗室 在东京找老婆的偶像 为没好的世界献上抽象 汉人可汗 崇祯太子 无限:从火影开始的主神空间 我在请回答1988的时候 索洛维约夫在沙俄1796 我是大明藩王,我不摆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