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越发觉得不对劲儿，但是他能够确定，子熏眼中那一丝丝凶狠，绝对不是针对他。
    他心里有事儿。
    子衿又看他半晌，笑，“我改还不成嘛，不是小毛毛虫，是大毛毛虫！”
    “……”这回应，让群臣又是一阵无语。
    风当朝凤后有时候，真的像个孩子一样顽劣可爱。
    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但是，谁也不知道子衿此时又给子熏传音，道，“子熏，如果遇上了什么事儿无法说出口，我支持你所有的判断和行动……”
    他盈盈目光落在他脸上，“生死与共，不是说来好听的。”
    子熏嘴巴动了动，忽然鼻子一酸，摆摆手，“去去去，别看我，好好走你的路！”
    “……”子衿见了笑，揶揄他，“想哭就哭出来！”
    “谁要哭了！”子熏又跳脚。
    子衿憋笑，咬唇不语，缓缓扭头，目视前方，继续往山巅上面去了。
    子熏见他得逞的模样，嘴角轻轻抽了抽。
    半晌，竟是摇头笑了。
    直到这一刻，人们才清晰的认识到，子熏和子衿之间的关系，究竟亲密到了什么程度。
    兄弟手足，高山流水也不为过。
    他们相互守护，懂得彼此。
    而看着这一幕，身后的臣子们也莫名感觉到了一丝丝幸福的味道。
    敏钦王轻声叹息，扭头在敛容耳边低声道，“似乎凤玄建国，就只是开始发生了一点不愉快的事情，之后便是帝王将相和，群臣也和睦……史上怕是许久不曾出现这种情况了吧？”
    “这一点，王爷不是比本相更清楚么？”敛容闻言笑，瞄了他一眼。
    敏钦王汗颜，赶忙笑道，“过往的事情，我已经全忘记了。”
    末了，又道，“况且，我已经不姓轩辕，而是姓敏了。”
    “挺精明。”敛容听了笑。
    敏钦王立即怼回去，“丞相耳濡目染的好。”
    前方，耳力特别好的君轻暖和子衿两人听着这对话，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算是史上最不严肃的封禅大典了。
    祭天的时间被修改了。
    本来皇帝祭天，都是日出前。
    但敛容考虑到山上没有休息之处，连夜赶路对孕妇不好，便直接改成了早上旭日东升时从山下出发，正午到达山顶，取帝王锋芒如日当空之意。
    一上午的行程之后，终于在正午时分，到达了平山顶端的凤仪坛。
    青铜色的祭坛虽然经过一番修葺，却依旧透着古拙沧桑的气息，每一块青石上面，都刻印着岁月的痕迹。
    而本来小声说笑的众人，在来到山巅，看到祭坛之后，皆不由自主露出了肃穆的神色。
    这里是神圣的，仰头可窥浩渺云天，俯首可瞰苍茫大地，光是这场景，都令人心生敬畏。
    在这里，君轻暖和子衿等人稍事休息。
    敛容叫人准备了祭祀用的一应物品，燃了香炉，又摆上祭品，随着钟声止，厚重而肃然沧桑的礼乐奏起。
    祭天正式开始。
    凤仪坛上，烟云缥缈，东南燔牛，西南悬天灯，神秘异常。
    祭天仪式总共分为九个部分，十分繁复。
    不过取消了为子衿取消亚献环节，又被敛容压缩了一下，便少了几个。
    君轻暖和子衿相视而笑之后，并肩从凤仪坛左门走上祭坛。
    而就在他们两人准备迎帝神，奏起“始平之章”时，主持祭祀大礼的司礼官竟然高声宣布，“而今天下大四海归一，全凭我凤玄女帝与诸臣以及凤玄百姓全力以赴！
    承天所赋，报天之德。
    帝孕六甲，不宜跪拜，苍天有德，当明此事。
    故，取消三跪九叩，改为揖礼。
    繁文缛节一概取消，心诚为贵。
    今日祭典，公告天下，我皇乃天下共主，承国之重器，入则开太平盛世，出则平万顷疆土。
    普天之下，皆我皇土，率土之滨，皆我皇民。
    逆者，天下共诛之!”
    一番夹枪带棒的前奏，直接颠覆了传统祭天仪式，并且传达了几个令人震惊无比的信息：
    其一，天下一统，不是君权神授，而是凤玄女帝和其臣属以及百姓全力以赴争来的，女帝最大，神权和上天也得靠边站。
    其二，此次祭天，只是“跟上天说一声”，以后天下凤玄女帝管，并不是来感恩戴德的。
    其三，女帝有孕在身，不行跪礼，取消繁杂礼仪。
    其四，告诉天下，女帝在朝，会开启太平盛世；但若有人作乱，必平定天下。
    说是祭天，实则是威慑天下。
    这一番开场，把凤玄女帝的强硬表现的淋漓尽致，让前来的人心中震撼，皆面面相觑。
    而君轻暖和子衿两人，在走上祭坛之前，不由扫了一眼身后的敛容。
    敛容浅笑，轻轻缩了缩脖子。
    祭天大典全程都是他负责的，整个流程都是他设计的。
    开场这一番话，自然也是他亲自执笔。
    夜倾止都忍不住给贺兰子笙传音，“这凤玄丞相，真是个人才！”
    他们最近都在凤玄皇宫住着，自然也知道整个祭天大典都是敛容在张罗。
    贺兰子笙闻言笑，“这样的丞相，谁都想要一个，可真令人羡慕。”
    一国丞相，那就是一个朝廷的最大智囊。
    他的格局气度，他的谋略出世，都会严重影响到朝局。
    只是……
    夜倾止歪着头，打量着敛容的背影，忍不住道，“只是，他已位极人臣，前阵子陛下外出时，他和摄政王扶卿以及国师景云三人共同执掌朝政……
    而从凤玄的情况来看，扶卿和景云的位置怎么都不会倒，他敛容也已经无法无法更进一步了。
    他如此费心费力，为了什么？”
    贺兰子笙闻言轻叹，“这或许就是他的聪明之处，你没看出来吗，他没把自己当朝臣，反而看上去更像是凤玄女帝的大管家。”
    “你若不说，我倒还忽略了。”夜倾止微微一愣。
    是了，敛容给人的感觉，更像是家人。
    他融合的太好，以至于人们都快忘记平涬王君轻寒才是如今凤玄女帝的兄长亲人了。
    这倒不是说君轻寒哪里做的不够好，而是性格使然。
    他是军中儿郎，铮铮铁骨只为战场杀敌，不像是文臣那样，需要处理太多的人际关系。
    而且，他也不擅长表达自己，所以存在感反而不强。
    夜倾止不由把目光移向君轻寒——
    此时，他已经从队伍末尾回来，居于武将之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