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并没有留她在栖梧居待多久,就仿佛她邀请郗昭过来,最主要的任务就是讲一下这身衣裳的来历一样。
郗昭觉得,哪怕她穿的不是这一身,而是其它的什么,田氏依然会说出一套类似于这样的说辞,就仿佛是成心给她添堵。
“瞧我这话说的,”田氏像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话里的不妥,拍了拍郗昭的手背,仍旧是一脸慈爱的看着她,有些抱歉的说,“再怎么说,这些也都是好东西,四姑娘也不是那样小气的人,她能将这衣服给你,就是看准了你能将它穿得漂漂亮亮,绝对不会被别人看出什么异样,这衣裳穿在你身上才是最好的,不过……话说回来,到底是姑娘家最懂姑娘家的心思,婶婶年纪大了,就只会拣着那些中规中矩不会出错的来。”
中规中矩挑不出错……如果田氏指的是那天万婆子送来的那一包东西的话,她这个眼光,也着实是不怎么样。
郗昭轻声说道,“二婶婶做什么都是好的,只要是二婶婶给的,我就都喜欢。”
田氏闻言一笑,“瞧你这孩子说的,哦对了,这次叫你过来,是想让你试一试衣裳。”说完她对候立在身畔的丫鬟说,“贞儿,去姑娘的屋子里将那几身衣裳拿出来。”
贞儿领命离去,不多时捧了只木托盘进来,上面整整齐齐的叠着几身衣裳。
田氏将最上面那一件拿出来,又走过去将郗昭拉起来,先是粗略的比了比,然后点了点头,“这是前些时候我给昙儿订做的衣裳,今儿才刚刚做好了送来,昙儿说了,如今你回来了,总要做几身像样些的衣服,只是这些日子一直没什么好料子,就只好先委屈委屈你,先拿她做好的穿穿,等过些时候有新料子到了,她再带你去重新量了尺寸扯些好料子做衣裳。”
郗昭有些受宠若惊,“这……多谢二婶婶,还有六姐姐。”
“都是自家人,做什么还要这么客气。”田氏说完对贞儿说,“来,带九姑娘去那边把这几身衣裳都试一试,看看是不是合身。”
郗昭隔着一道屏风在后面试衣服,又听田氏在前面说了另一件事,“前些时候苏首辅来,明月你也是知道的,我只当是苏首辅登门来同我们郗家商议与你的婚事,熟料他却绝口不提此事,后来是我又追问了一句,苏首辅才答应,说如今政务繁忙,恐怕婚事还要推迟一段时间。虽说苏首辅在朝中地位举足轻重,但如今你已经回来了,他却忽然换了这样一套说辞,未免有些仗势欺人,婶婶觉得……这样的人,不要也罢。”
这是直接开口替她拒绝吗?但人是田氏接待的,究竟说了什么也就只有田氏才清楚……还有之后闻讯赶来的郗道玦,他们夫妻俩若是商议好了统一口径,她也没什么辙,终归她没有亲耳听到,就只能姑且先这样信。
但有些话,田氏可以说,她却不能说,所以当下也只是做出一副失落的模样,说,“既然苏首辅如今的心思不在这上面,明月也不好强求,再说……我对于这件事其实也并不是很急,一切就全听苏首辅的意思吧。”
田氏有些恨铁不成钢,“你是我郗家的女儿,苏首辅便是再位高权重,苏家便是再家大势大,也不能这样轻慢了咱们,谁知道他这套说辞是敷衍还是推辞的前兆?若哪一天苏家忽然来了人退亲,那时候你要怎么办?别人又要如何看你?依着婶婶看,倒不如咱们主动一些。”
“二婶婶的意思是……”郗昭在贞儿的帮忙下整理好了衣裳,一边从屏风后面绕出来,一边又将话头扯回来,“二婶婶你看,这身衣裳我穿着如何?”
田氏抬头看了一眼,赞了一声,“明月穿什么都好看,这一身穿着,我倒是觉得比昙儿穿着要好看,若是没什么不妥的地方,这一套就留下吧。”又指了指一旁搁着的另外几套衣裳来,说,“将这些也拿过去试一试,如今这里就只有咱们娘儿俩,别怕麻烦,像衣裳这些东西,总归是要亲自试一试才知道自己适不适合的。”
郗昭先是道了谢,又重新回到屏风后面,贞儿将剩下的衣服都拿进来,一件一件的帮她换上,那边又听到田氏说,“其实二婶婶也不是非要拦着你,只是苏家未必就是好选择,你爹爹和阿娘又都不在了,若真是受了委屈,总还是不方便,婶婶们待你再好,毕竟也不是你的母亲,旁人也未必会拿咱们当一回事儿,与其守着这样一个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履行的承诺,倒不如甩开了去,京中适龄的孩子这么多,难道咱们就找不到一家比得过苏首辅的吗?”
末了又苦口婆心的劝道,“身份地位这些东西都是变数,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人青云直上,最重要的还是人品好,知道疼人儿,总要将你放在心上小心的呵护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对你不闻不问,只一心顾着自己。”说到这儿话锋又是一转,“明月觉得呢?”
郗昭没有做声儿,她在想一种可能,若是田氏放出话去,说她不愿意嫁到苏家呢?
若是说要推迟一段时间的是田氏,而并非苏首辅呢?
毕竟以田氏这样颠倒黑白的熟练程度,这样说也不是没有可能,而且……田氏不是还打着让她染了痨病自然而然的病故的算盘?
田氏最希望的是拖延,而对于郗昭来说,其实等上这么一段时间,也没什么问题——田氏需要时间让她照着自己的安排退场,她同样也需要时间来巩固自己在郗家的地位。
她要的不是如同过去那般被当成姑娘那样的尊重,而是……她要做郗家的家主。
她要的是二房三房永无翻身的可能!
那么……这场游戏,她就姑且先陪着田氏玩一玩,往后的日子还长,敌人么……总是慢慢折磨才有趣。